第165章 憧憬与追忆
听到这个消息后,老杨把目光投向了许忠义,而老许则是若无其事地盯向了桌面。他知道老杨很关心自己的决定,可不管想些什么,他都不打算再让老杨知道。因为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打算,这就意味着他会横加阻拦。
“我算什么领导啊?有这么重要么?和国计民生相比,领导又算得上什么?”
这是老许一个认知上的误区,他以为在社会主义的中国,官员都应该是为人民服务的,不存在高人一等的待遇。当然,他这么想也没错,**也的确是如此宣传的,所以他一心想为人民服务,要当人民的公仆,也不能说这是错误的。
但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的建立,都有个十分显著的特点——开国君主的出身和意志,决定了这个国家未来的某些政策,并且还会遗传下去,直至这个国家的灭亡。比如说,汉高祖刘邦是一个地痞流氓,因此他建立的国家,就遗传了欺软怕硬好勇斗狠的基因,经过三代隐忍之后,一举击破匈奴,报了白登之围的一箭之仇。唐太宗李世民,继承了游牧民族的血统,所以唐朝便是中国历史上最具有扩张精神的朝代。明太祖朱元璋……很不幸,他是一个穷苦农民出身,小农意识非常强烈,结果终明一代,每个皇帝都是生怕别人谋夺皇位,像个守财奴似的,不折手段地把持着那个宝座。至于清朝和民国……不说也罢*。
新中国会是个什么样?这让老许很憧憬,他希望新中国是一个民主、幸福的国家。人民可以享受充分的自由,不再沦为官僚们的奴隶。为了这个憧憬,他下定决心要去赴汤蹈火。当时的知识分子大多都是这样,要以天下为己任,要以振兴中华为目标。老许也不例外。他很喜欢钱,也认为钱能给老百姓创造出福祉,但钱如果影响到了国家和民族的兴衰,那他就会毫不犹豫地舍弃钱。按照他的话说,这就叫做舍小利而取大义。
老杨也知道许忠义是个晓以大义的好同志,所以他显得很紧张。你老许要是出事了,那对于组织来说并不亚于唐太宗失去了杜如晦,你叫我怎么跟党和人民交代呢?我死了不要紧,因为我只是个小人物,可你老许不同啊?你关系到国计民生了,你关系到新中国的建立和未来的发展了。“倘若我的死能换来你的平平安安,那好,咱用不着跟谁商量,老许啊!我代你去死!”杨克成不假思索地想道。
不过呢,这老许表现得很气人,他不声不响,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流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弄得老杨心里是忐忑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晚饭的时候,炊事班端上来盆肉。所谓的盆肉,就是用脸盆装的炖肉,大家围在一起喝酒吃菜,这样会拉近彼此间的距离。
“还是部队的老规矩,没变。”老许端着酒碗,看看那满满一盆的肉,心里无限感慨,“大家都跟一家人似的,这该多好?没有阶级了,没有隔阂了,人与人之间也就融洽了许多。”**就是靠着大家的齐心合力,这才最终战胜了上下离心的国民党。历史的教训,令人深思遐想。
“老许啊!不管你走到哪儿,咱们都把你当成是三团的人,无论老团长还是现在我这个团长,都记着你为咱根据地做出的贡献。哎!知道不?听说你要来了,老团长和和马政委,明天一早就会赶过来。他们说哪怕再忙,也要看一看咱们冀热辽的许思德。”
老许的脸红了,这不是高粱烧给闹的,而是心中有愧。自己在根据地暂短停留期间,由于卧底身份的限制,并未对党和人民做出过多少贡献。可难就难在自己的这点小贡献,同志们居然还都记得。惭愧呀!惭愧。
小女兵们也过来敬酒,可她们敬得是老许。这不光是因为老许衣衫光鲜,在他身上,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这种气质便是文化人那独特的涵养。尊重和理解女性,对女同志礼敬有加,像这样的男人,女人们能不喜欢吗?王胖子等一些老粗,跟“店小二”比得了么?那是一个壶里能尿出来的吗?
“首长,谢谢你……”宣传队长的脸红了,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兵,今年刚满二十岁,由于受到组织规定的限制,现在还没有找婆家。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她这脸红也不是喝多了,究竟怎么回事,你老许还是自己去品味吧。
“你谢我什么?”许忠义笑着问道。
“谢谢你……嗯……能在百忙之中莅临指导工作。”
这叫什么借口?扯得上么?喜欢人家就是喜欢,女人哪!唉!干嘛总喜欢绕圈子?
从团参谋那里,宣传队长得知老许是非要挽留这些女兵不可。本来嘛!一见到猪羊,女兵们就没打算走。可女人脸皮薄,不好意思表露心迹,因此她们就把希望寄托在王胖子身上,希望他可以再三挽留,然后自己推辞不过,最后才“勉为其难”答应下来。不过这王胖子实在是不上道,心思比大象腿还粗。人家女兵把节目从中午演到晚上开饭,你还看不出来这是为什么吗?给你机会都不知道珍惜,以后你还好意思求人家帮忙办事么?
三团政委也是个大老粗,虽说比王胖子强些,但也强不到哪去。他同样也是军事指挥员出身,最后才改行做了政治主官。要说打仗,这二位是行家里手,可要说摸透女人心思,俩个人加在一起,也比不上老许的一根毫毛。
宣传队长借着酒劲,偷偷问团部参谋,那个年轻的首长有那个了吗?
“哪个呀?”参谋懵懵懂懂地问道。
“就是那个嘛……哎呀!你咋这么笨呢?就是组织帮忙的那个……”宣传队长恨得快不行了。
“哦……你是说对象啊?”参谋想了想,最后回答得挺干脆,“不知道……哎?你打听这个干啥?自己不会去问么?难道……你有心思了?”
“去你的,”宣传队长的脸红得可以滴血了,她嗔道,“你不要乱讲,我是说我们宣传队女兵多,那位首长要是没对象,我可以帮他介绍介绍。”
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惜的是这参谋没听出来。不知他是否喝多了,一扭脸,对王胖子喊道:“团长,小白队长说了,要给首长介绍个对象!”
一听到“小白”这两个字,本来正谈笑风生的老许,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小白……小白……”
宣传队长开始满世界找地缝了,她忸怩不安,羞愧难当。与此同时,也暗暗下定决心,从今往后再也不同这帮粗人来往了,就此绝交吧!
“你别乱说,乖乖管住你的嘴!”关键时刻,老杨不得不站出来说话了。这些粗人的嘴呀……唉!怎么也没个把门的?老许的孩子都快出生了,你还要为他纳妾是怎么着?再说了,老许那老婆是一般的漂亮么?你们这些女兵就算长得不赖,可能跟顾雨菲相提并论的,也只有那个牺牲的小白老师……“小白老师……小丫头……”不知不觉中,老杨流泪了。为什么会难过?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可惜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好姑娘,可惜了这个指引许忠义走上革命道路的好同志。
抬抬手,向那小白队长虚敬了一碗酒,老许客客气气地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过身,和王胖子继续抢食吃了。
王胖子在炊事班时负责养猪,因此他把猪身上某些特点,也带到了日常饮食习惯中。他吃饭是风卷残云,不跟着抢,那你就准备舔盆底吧。老许跟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对他这毛病非常了解,为了不饿肚子,迫于无奈,他也只放下架子,和几个团首长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了。“先把老杨灌醉,回头我有话对你说。”趁着老杨不备,许忠义粘粘肥肉上的荤油,在桌面上写给王胖子看,“这是绝密!你必须服从我的命令!”
也不知王胖子为什么会对老许的指示俯首帖耳,总之老许让做什么,只要不违反原则,他肯定会一心一意地照办。团里几个能喝的“烧锅”在王胖子授意下,开始对老杨轮番敬酒。不喝不行,到了三团说你不会喝酒,那就相当于两手空空去拜会未来的老丈人,不仅失礼,而且还挺丢人。
老杨一开始不打算喝,因为他想盯着许忠义。上级倒没让他软禁老许,可他不这么做不行,这“店小二”太滑了,一眼瞧不见,他就脚底抹油逃之夭夭。老杨自信在这方面,还不是“店小二”的对手,所以没办法,就把他当成特务对待了。
几个烧锅都是倔脾气,一瞧老杨是真不给面子,当即就火了,心说国民党的两大主力都被我们给收拾了,你个小样的还敢吱毛?不喝怎么办?那就按在桌子上灌!什么领导不领导的,酒桌无尊卑你懂不懂?
老杨还真是不含糊,我不想喝,可你们非逼我喝,好吧!那咱就练练!结果几大碗下肚,老杨一抹嘴,瞧瞧醉倒在桌子底下起不来的“烧锅”们,再看看一旁目瞪口呆的王、许二人,心说你们还什么能耐就使出来吧?我这个人别的能耐没有,防止被人灌醉套情报,嗯!这项本事我还是练过的。甭看我坐在一旁光吃菜不喝酒,那叫做深藏不露你懂不懂?
“胖子,你的人咋就这点本事?”老许着急了,一着急,便把心里话喊了出了,“灌不到老杨,咱俩就从此绝交!”
“你别逼我!”点点老许胸口,王胖子也急了。三团最能喝的是谁?拍拍自己的胸口,王胖子心说老将不出马,看来是真不行了,今天要是放你姓杨的走出这道门儿,那我以后在酒桌上也就不用混了!
“哗哗”两大海碗烧酒满上,王胖子也顾不得上下级关系了,冲老杨一钩手,那意思是啥也别说了,说啥都是多余的,干吧!一切尽在酒碗中。
算上这一碗,王胖子今天可是连喝了五碗,折合成重量,估计足足有二斤多,这说明王团长是很有量的。但再有量的人,也架不住这么折腾。所以王胖子晃晃脑袋,一屁股摔坐在了炕头上。
老杨的神色依旧是冷静异常,他瞧向老许的眼神里充满了挑衅色彩。许忠义点点头,说句我服了,眼睛便不由自主和老杨对在一起。正在这时,他似乎感觉到了异常,伸手在老杨眼前晃了晃,然后把手指很随意地引向了一侧,结果发现杨克成的眼珠子,已经是不会动了。“老杨!老杨!你没事吧?”
“没……没事,”抬手撩了撩眼皮,舌头僵硬的杨克成大义凛然地说道,“除……除了眼睛不会动,一……一切正常。”
“咔嚓!”一板凳敲在他脑袋上,看着倒地不起的杨克成,许忠义暗道,“酒精对你是没用了,不用这一绝招,我还真就撂不倒你!”再看看王胖子,他嘴角流涎,那模样是要多傻有多傻,“胖子!你可不能倒下!明天的活可全靠你了。”
*据说,现在是不让写清朝的书了,原因是满族的爱新觉罗后裔很团结,写清朝的书,他们会闹,会抗议,会造成民族不团结。
另外关于民国,这里面的话题也很多。因为它国祚短暂,还没有什么正式作为,便匆匆夭折了。它离现代人并不是很遥远,只有一个甲子,但由于种种原因,许多人对它的历史真相并不是非常了解。知道的也只是一个反面而已。不过在民国时期,大学老师的待遇能令当今知识分子眼红不已,他们绝对是社会的上层。宋教仁遇刺后,上海地方法院可以传讯内阁总长、国务代总理赵秉钧出庭受审,这在今天也是难以想象的。它**,它军阀割据,它民不聊生,这都是事实,只可惜它好的一面,应该值得称颂的一面却没有流传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