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陷入沉寂的欧阳烨，脑中一直回荡着一句话。

    那是楚宁对他说，大抵的意思是说，他与尹珺梦不可同生。若要救尹珺梦，他必死无疑。

    虽然楚宁说这些话的事情，并不十分确认，可他不是会信口开河的人。所以，对这话，欧阳烨深信不疑。

    可现如今，他被困在当下，无法脱身。

    听赤火的话，珺梦已经追随而来了，只是不知道她的近况如何。

    满心都是躁动，想要摆脱，却始终没办法挪动一步。欧阳烨的内心充满了憎恨，与他人无关，只关乎自己。

    另一边，接连讨论了三日的长老们，终于出关了。

    众人的表情各异，有人满是遗憾和落寞，有的人却是满脸的欢愉。甚至让人有种错觉，好似他们讨论地并不是一件事。

    赤火一早便守在门外，在看到这种场景之后，面上的表情瞬间沉下来。

    若是没有猜错的话，长老们已经找到了可以替代欧阳烨的人，经历漫长地等待，终于有纯种吸血鬼诞生了。

    这本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赤火就应该立即跑去，将对欧阳烨的束缚解除了。

    可为什么此时此刻，他竟然如此不安。

    按照血族的准则，若是出现下一届纯种吸血鬼，那现任就必须隐退。余下一生都不得擅自使用王子的权利，更不可做任何违背六诫的事情。

    一旦触犯，所受到的惩罚，将比普通血族更为残酷。

    对于那些长老来说，欧阳烨已经丧失了利用价值。有他无他，已经没那么重要。

    现在又闹出这样的事情，按照他们的一贯做法，定然是不会饶恕欧阳烨。想必，讨论的结果，便是第一时间将欧阳烨解决。

    想到这里，赤火再也待不住，向着欧阳烨的房间快速移动。

    其间，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任何不好的想法，统统被他从脑中驱除。

    谁人都知，血族拥有永久的生命。只是没人知道，在血族中有一禁药，只要服用，便会让吸血鬼瞬间毙命，变成坚硬，犹如石头一样的雕像。

    只消一个轻敲，便可以让石像碎成沙砾，从此灰飞烟灭。

    这一禁药，只有在血族中拥有至关重要地位的长老们才知晓。作为军师，也是偷偷听得，更是会对王子保密。为得就是，有朝一日，用在那些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又毫无价值的纯种吸血鬼身上。

    光是听着，就觉得残酷无比。

    在血族中，压根没有所谓的人情可讲，一旦丧失了利用价值，等待曾经高高在上纯种的就只有死亡，这一条道路。

    正是因为知晓，赤火才害怕。

    某一天，欧阳烨也丧失了利用价值。

    其实，赤火对欧阳烨的兄弟情谊，也不是第一天就有的。最终来到欧阳烨的身边，就只是为了完成长老们交代的使命，替所有人看管欧阳烨，替整个血族看管他。

    可情感这个东西，注定没办法是死物。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竟慢慢生出一种奇怪的情绪。这种感情，像是生长在深海中的绿藻，听不到任何声音，见不到任何光芒，仍旧在随着水波荡漾的间隙中悄然生长着。

    最初的目的，变得不再明确，甚至被他有意忽略了。

    向长老们汇报的内容，日渐变少，最终断了联系。

    依照赤火的个性，他从未害怕过任何事情，可时至今日，他竟有些怕了。悔不当初，不该与欧阳烨有太多交集，不该纵容他做那些事情，又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误。

    情感会蒙蔽一些东西，就好像此刻赤火的理智，完完全全被掩埋了。

    远眺就看到虚掩的房门，两边看守的人也不见了。

    来不及多想，赤火猛然推开房门。

    一眼就看到站在房中的人，他的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对方的手中拿着一个透明的小瓶，内里是晶莹透亮的液体。

    一股无名之火，自胸口冒出来，直冲入脑门，几乎将他的整个天灵盖掀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劈手就要将对方手中的东西打翻。

    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闪开了，那人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打断，显然很是不高兴。

    “赤火，你想做什么？”

    赤火再也管不了那么多，大声吼出来，“我想做什么！你要对他做什么？！”他一手指着躺在棺木中的欧阳烨，气得指尖轻颤。

    “欧阳烨多次触犯血族戒训，这是他应有的惩罚。”对方不急不缓，慢慢道来。在他看来，杀死一人，轻而易举，不需要多做解释，更不需要刻意找寻理由。

    见赤火满脸的愤懑，那人悠然说道，“这是纯种必经的道路，作为军师，你该比我更加清楚。”

    胸膛起伏的赤火，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慢慢平静下来。

    对方说得没错，在他成为军师的第一天起，就知道这个道理。血族向来擅用，那些无用之人，定然会被处置干净，以保存血族的整体实力。

    “这件事，容不得任何人插手。已经过长老们全数通过，今日他必须一死。”说着，那人全然不顾及赤火还在场，立即就要动手。

    却不料，赤火在话音未落之前，就飞奔而来。

    他劈手夺下那人手中的瓶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插在欧阳烨胸口的木剑拔出。

    躺在棺木中的人，喉咙里发出奇怪的低吟，大声吸气。继而满布脸颊上的青筋，慢慢褪去，皮肤虽然依旧很白，却是好了许多。

    很快，欧阳烨睁开一双好看的蓝眸，自棺木中坐起身。

    他双手捏在棺木边缘，硬生生抠出几道痕迹。视线落在面前人的身上，獠牙尽现。

    只眨眼的功夫，就伸手将那人的头颅生生扯下来。

    鲜血自断处喷溅出来，很快淌得一地都是，下半身轰然倒下。

    这期间，赤火只站在一旁，呆愣地看着。不停喘息，直到一切都结束，仍旧难以回神。

    缓过来时，欧阳烨已经走到门前。

    赤火刚要开口，就听到停下脚步的欧阳烨开口说道，“怎么，还不跟上？”

    语气如常，没有丝毫变化。恍若这几日害他躺在棺木中的人并不是赤火，又或者根本没发生这件事一样。

    赤火有片刻的迟疑，随后唇角挂了一抹自嘲的笑容。看来，他的选择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