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烨的眼中，尽是鲜红的血丝，他迟疑片刻，将手中的人放下。

    仙童随是不满，在楚宁的注视下，仍旧躬身默然离开。

    房中只剩下气喘吁吁的欧阳烨和楚宁，与淡定自若的楚宁相比，欧阳烨显得太过狼狈。

    这狼狈不在于外表，而在内心，焦灼已经令他难以忍受。

    “你上次说得办法，到底是什么办法？”对方的冷漠，让欧阳烨彻底崩溃，大声吼出来。

    楚宁转身，一脸的愁容。

    他与欧阳烨虽算不得好友，也认识了千年，对方的秉性他清楚地很。这种状态，自上次尹暮雪去世之后，就再没出现过。

    欧阳烨冲上前，伸手钳制住楚宁，“你倒是说呀！你不是说有办法可以救她吗？为什么不说话了！你们这些仙人，都是骗子！”

    无论欧阳烨如何发飙，如何癫狂，楚宁仍旧不为所动。

    直到最后，瘫倒在地。

    “为什么？为什么？”他口中喃喃自语，泣不成声。抬起胳膊，遮住脸颊，清泪自两颊淌下来，犹如鲜血一般。

    血族向来冷清，不会流泪，只到情深处，才会流出血泪。

    站在当下，俯视着欧阳烨的楚宁，哀叹一声，终于开了口，“想要救她，也未尝不可。只是需要舍弃你，你们二人与我都一样，皆都是一条人命。”

    听闻这里，欧阳烨“倏”地跪倒在楚宁面前。

    他向来高傲，宁可都不屈服。自小便受到万人敬仰，可此刻却卑躬屈膝跪倒在楚宁面前，丝毫没有羞耻感。

    爱情，果然能让一个人变得卑微，变得不像自己。

    当年孤傲的欧阳烨，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日，他能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一步。若是当年便知晓这一切，还会否后悔遇到对方？

    楚宁万年不变的面孔，慢慢浮上恻隐之情，拂袖转身拉开一段距离，“血族乃永恒的种族，死亡看似不会降临。可世间万物，均有因果，无一例外。彼岸花生长于地府，花开不见叶，有叶不见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

    “其中，千年才生一株花叶相生相伴的彼岸花。我们叫这一株为‘殇’，它乃世间剧毒，连血族都不可避免。”

    说这话时，楚宁垂眸看着有些呆愣的欧阳烨，“尹珺梦即将精元尽失，唯有将你体内精元转出，方可救她性命。”

    听到这里，欧阳烨立时跪爬着，行了好几米，凑到楚宁面前，“只要能救她，什么都可以。”

    楚宁打断他的话，“你需要刮骨散魂，才可拿出完整的精元！那要经历怎样的痛苦，你可知道？”

    “我不怕，只要能救她就行！”欧阳烨声嘶力竭。

    两人俱是沉默，房间中回荡着欧阳烨的声音。他们面面相觑，直到楚宁不愿再将目光投在他的身上。

    “你要想清楚，若是刮骨**，你便从这世间彻底消失。再无投胎转世的可能，你们将再也没有相见的可能。”

    欧阳烨垂下头，他又何尝不想与尹珺梦生生世世在一起。这已经是第三世，可惜命运捉弄，令他们每每错失。

    这一次，尹珺梦的精元在慢慢消散。若是真的完全散失，那她也没办法重新投胎。若真是这样，欧阳烨宁愿离开地是自己。

    “等你考虑清楚，再来找我。”话音未落，楚宁已经凭空消失。

    只余欧阳烨一人仍直挺挺地跪在房中，他突然感觉到寒冷，这寒意自指尖流窜遍全身，让他不能自已。最终慢慢站起身，伸手推开房门。

    外面阳光肆意地照射在大地上，明晃晃地让人睁不开眼睛。天气好得让人憋了一股气，没处撒。

    他嘴角勾着一抹自嘲的笑意，慢慢踱步出了房门。

    双脚踩在大地上，欧阳烨嘴角的笑意慢慢放大，由最初的无声，到肆意地大笑。唯有两颊流淌的血泪，才能真实反应他此刻的心情。

    站在门外等候的赤火，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待到平复好情绪，欧阳烨才朝着尹珺梦的房间走去。

    欧阳烨进房间的时候，尹珺梦是清醒的，见到他进门。脸上泛着笑意，但很快紧绷的脸颊，就提醒她此刻的现状。

    她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泛着尴尬的情绪。

    欧阳烨紧走几步，凑上前，径直坐在床边，攥住她的双手。

    尹珺梦低垂着目光，欲挣脱。反被欧阳烨抓得更紧。

    “听唐果说，你来了。”尹珺梦口中喃喃说道。

    不等她说完，欧阳烨一个用力，将她搂入怀中，“我想你。”

    像今日这般直白，还是第一次。尹珺梦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随即有泪水冲入眼眶，伏在他的肩膀上，不停颔首。

    “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欧阳烨不停重复，尹珺梦便不停颔首。

    这情景持续了好一会，欧阳烨才将泣不成声的尹珺梦拉开。抬手，用指腹将她眼角的泪水抹净。

    两人均是不再说话，只一会的功夫，尹珺梦就再次睡去。

    欧阳烨出门，就看到守候在门口的赤火和黑眸。不同地是，赤火斜靠在不远处，而黑眸就在近前恭恭敬敬地站着。

    见他出来，黑眸上前一步，“主人”。

    欧阳烨抬首，刚欲说话，就被走上前的赤火打断了，“你真得决定那么做吗？”

    他目光真挚，锐利，看着眼前的人，更多地是不舍。

    黑眸一头雾水地看着两人，不晓得两人在说什么。

    欧阳烨注视着赤火，好半晌没有开口说话，两人对峙很久。欧阳烨才缓缓开口说道，“黑眸，你早已是自由之身，以后可以不跟着我了。”

    说完，转身离开。黑眸在身后唤道，“主人”。

    除此之外，还有赤火的声音，“你真得要那样做吗？那我呢？”

    这是情之所至说出的话，说出之后，赤火就觉得不合适。他们二人，相处如此之久，除却血族之事，从不干涉彼此的生活。说白了，只是这硕大世界，孤独做伴的两人。

    血族本就不是群居生物，可他却有了依赖之心。

    这在血族中，几乎可以认为是可耻的事情。赤火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更为可气地是，欧阳烨没有丝毫停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