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华的巨人分身如老僧入定，在高空中闭目养神。本尊迎向梵如夜，与它“砰砰啪啪”激战起来。

    之前方华被海琼打得狼狈不堪，此时面对梵如夜却截然相反，轻易占据上风。

    这就是元道五境和武道九星的区别，武道九星分阶细微，每一星有低中高三阶，元道五境更为模糊，空元境后阶和尊元境初阶看似只有一小阶，差距却极大，若非方华修至空元境后阶大圆满，早已被海琼杀死。

    梵如夜越打越吃惊，方华明明伤得比它重，为何仍如此骁勇？更离奇的是，方华此刻无一丝气息外溢，像一个最普通的凡人，连拳头也不含元力或灵气，只是一拳接一拳打来，却打出了一种无敌之势。

    这种感觉难以形容，方华似乎把所有灵气灌输给巨人分身，本尊神华内敛，不含气息，甚至不含人味，他的肉身变成了最纯粹的能量，完全独立于世。

    就像一块木头悬浮在真空中，木头是木头，真空是真空，两者并未融合，方华的身体也未融入天地灵气，是另一种不同的能量，但正因如此，变得愈发独一无二。

    这块木头成了绝对的另类，火烤不燃，水浸不浮，金器不可切，厚土不可埋，任何规则对它不起作用，其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颠扑不破的至理。

    “大道！”梵如夜震惊道，“你把自己变成了大道！”

    方华笑了笑，道：“没那么玄乎，只是悟出点新东西，这要感谢老不死的海琼公主。”

    皇室众人突然忆起，神武联盟曾在乾星宫聚会，方华和云十七比武，当时就用旗杆划出大道，硬生生破了云十七自创的“领域”。

    那天方华只划出一条大道，今天，他自己成了大道！

    海琼脸色大变，练过元道五境的都知道，这是修行中极为重要的一关，从“空”到“尊”的升华，空元境讲究一切成空，自身融入天地灵气，尊元境讲究尊崇灵气，返璞归真，在浩瀚天宇中刻下属于自己的道。

    方华究竟练了什么神奇功法，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冲击尊元境？

    海琼当然不知道，世上还有《凡尘始笈》这种圣级以上的功法，远远超出她的认知，哪怕放在上界，也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这次方华不需要小尘指点，福至心灵，自然悟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原因，只是“时候到了”。

    此时在他眼里，梵如夜，秋风烈，甚至海琼，都成了简单的能量。

    “始于能量，归于能量，从能量恒定的角度来说，生和死都是一样的，”方华笑眯眯道，“所以，你可以死了。”

    他突然期近，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一把抓住梵如夜的手。

    海琼像是意识到什么，连忙运功聚集天雷，喝道：“快跑！”

    梵如夜猛力一扯，扯开方华的手，但仍被拉住右手的小指。它心想小指受伤也无所谓，当即伸出左掌，狠击方华胸膛。

    这时，方华握住梵如夜的小指，抖了一抖。

    “轰隆”一声，海琼的红色天雷终于出现，猛击方华天灵盖。

    千钧一发之际，那巨大的方华分身突然飞至天雷下方，张开恐怖的大口，竟将红色天雷一口吞了下去。

    这巨人分身呈半透明，只见红色雷电进入它体内，沿着四肢循环一圈，最后进入丹田部位。

    海琼冷笑道：“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

    她以为雷电会在丹田内爆炸，将巨人炸得灰飞烟灭，谁知半晌没动静，那红色雷电盘旋一周，又向巨人胸部冲去，沿着喉管回到嘴里。

    “这……这是怎么回事？”海琼失声道。

    这时梵如夜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啊——！”

    方华捏住它一根小指，第二次抖了抖。

    两次抖动看似轻微，后果却极其严重，梵如夜好像遭到大道的惩罚，全身颤栗，凝聚不久的身体被狠狠震散，灵魂深处传来无与伦比的痛苦。

    巨人分身张开大嘴，红色天雷从口中迸发，疾射梵如夜。

    刹那间，梵如夜涌起无穷无尽的悔恨……

    本来南鬼在神启一座火山内修炼，那日尹晨来访，说天京有数不尽的生灵供它吞噬，足以令它修为狂增，四大邪派愿以它为首，在它率领下杀向大汉，洗劫天京。

    南鬼动了心，于是有了这次行动，前半部分很圆满，它吞噬了宿敌北煞，修为达到九星齐天初阶，改名梵如夜，也遇见了海琼，找到飞升上界的希望。

    可惜后半部分令它失望。

    如果能再来一次，梵如夜绝对不会来天京，宁愿在火山熔岩中枯坐一千年。

    它奋力挣扎，谁知方华又抖了一下。

    这一抖，带出了末世的频率，地狱的节奏，也彻底震散了梵如夜的希望。

    巨人吐出的天雷狠狠袭来，击中梵如夜的头部，穿脑而过。

    美如绝代佳人的梵如夜终于脱开方华的控制，轻烟一般飘向地面。

    每坠落十丈，它的身体便虚化一成，降落百丈后，它已近乎全透明。

    一口黑色棺材平空出现，棺盖移开，传来童男童女的笑声，更像死神的召唤。

    梵如夜用尽最后力气望去，正好看见下方地宫中的秋风烈。

    “我先走一步，这也是你的归宿……”

    说完这一句，梵如夜完全消失。

    形体不见，能量犹存，天地间充斥着梵如夜的九星级能量，比阳无界的能量更精纯强悍。

    一股吸力从棺材内传来，瞬间吸尽所有能量，涓滴不剩。

    从这一刻起，南鬼、北煞、梵如夜，就此作古。

    秋风烈呆望着诡异的黑色棺材，心头充满恐惧。

    这里是他的家，只有坐在祭坛上，感受到龙脉大阵被自己掌控，才令他有些许安全感。

    现在连家也不安全，他该何去何从？

    半空中，战斗仍在继续。

    方华指指海琼，道：“刚才打不过你，现在估计能把你打得很不爽，要不要试试？”

    海琼脸色铁青，并不回答，默默向某个地方发出信息。

    天可怜见，堂堂海琼公主竟然要发求救信号，绝对是数千年来第一遭。

    巨人分身不再理会海琼，两眼向下，气机锁定秋风烈和风无极。

    “你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方华动动胳膊，抬抬腿，依旧是最纯粹的自己，依旧是独立于世的能量体，向海琼攻去……

    尊元境初阶，就在此时顿悟晋升，无论海琼实力多强，更毋论世上有多少尊元境强者，至少方华心中只有一个简单的信念：

    老子无敌！

    ……

    ……

    月奴和云雅夫人久久不回战场，原因只有一个：任意平要求她们协助布阵。

    方阳在皇城南门留下百艘天海飞舟和五百战士，其余天海飞舟前往北门，众人移动速度慢，只能依靠任意平的传送阵。

    这是瞬移上万人的大工程，众多七星知圣仍不够用，幸好暗蝙蝠到来，随着月奴的加入，八星问仙强者达到三人，阵法立即布成，众人鱼贯而入。

    下一刻，众人来到天京外城北门，比数百艘天海飞舟速度更快，前方是一大片旷野，卫戍军人马早已一哄而散，只有一个军营驻扎在此，正是许剑晨的猛虎营。

    两军会合，天海飞舟也陆续到达，数百艘悬浮半空，煞是壮观。

    不多时，北方传来沉闷的声音，大地震动，沙尘漫天，火光映红半片夜空，似有千军万马压境而来。

    方阳率众人踏上天海飞舟，向北飞行数里，只见下方出现黑压压一大片兵马，气势如山，军旗飘扬，主旗上书“开元”两字，副旗上书一个“燕”字。

    果然，开元大军来到天京，主帅是明王燕苍谷。

    方阳一把扯过庄退之，怒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老子把北部防线让给卫戍军，你竟敢放开元军队入境，燕苍谷一路无阻来到天京北郊，你让老子的脸往哪搁？”

    庄退之吼道：“你有种杀了我！开元大军一定会踏平大汉铁骑，皇上一定会给我报仇！”

    “有卵用？”许剑晨冷冷道，“庄家人都死光了，就算报了仇，照样断子绝孙。”

    月奴急于回皇城助方华，道：“何必跟他废话，杀了就是！”

    她正要出手，方阳拦住道：“等会，让他死在燕苍谷面前。”

    开元大军看见天海飞舟，立即停止前进，阵前架起十多门巨炮，正是久负盛名的开元第一利器——元耀大炮。

    方阳放声叫道：“燕苍谷何在？老子方阳，出阵说话！”

    开元大军顿时骚动起来，战神方阳是所有开元人的死敌，六年前的惨败历历在目，而当时的主帅恰好也是燕苍谷。

    只见开元主账中出现一群人，左右皆是年轻武士，依稀有些眼熟，像是曾出访天京的开元武府弟子，簇拥着一名中年将军，驾马走上前来。

    此人高大魁伟，不怒自威，目光如鹰隼般凌厉，身披金盔金甲，正是开元国兵马大元帅、明王燕苍谷。

    他仰望飞舟，扬声道：“方阳，你不怕我将你一炮打成碎片么？”

    方阳大笑道：“老子敢飞到你头上，就不怕区区几门玩具炮。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何迎接你的不是卫戍军，却是我这个煞星？”

    没等燕苍谷说话，方阳一把举起庄退之，随手封闭全身经脉，向下掷去。

    “啊！”

    庄退之发出惊恐的尖叫，急坠数十丈，“嘭”的一声砸进土里，血花四溅，不成人形，顷刻毙命。

    开元军士凑近检查，从衣着打扮上认出尸体的身份，惊呼道：“他是镇国大将军庄退之！”

    开元武府弟子连忙戒备，一名少女越众而出，手持软剑，身旁跟着一头雪豹，明明纤秀清瘦，却杀气凛冽，像一尊女战神，牢牢护住燕苍谷。

    “悠悠！”

    月奴身旁的暗蝙蝠发出一声大叫，飞临少女上空，化出方华的形体。

    既然是灵气分身，可以化作暗蝙蝠，当然也可以变回方华。

    少女凝视着他，眉宇深处闪过久别重逢的喜悦，但神情十分复杂，最终被一缕无奈所代替。

    “方华，现在我最不想见的就是你。”

    她是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