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烈望着小贩，露出极其凝重之色，道：“你是谁？”

    小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了，道：“实不相瞒，我是一个盗墓贼。”

    “不！”秋风烈定定注视着他，道，“我比谁都清楚皮囊夺舍之法，你瞒不住我。”

    方华听得一愣一愣，奇道：“秋老狗怎么说起胡话来？他活生生一个人，难不成还是个风无极那样的皮囊？”

    秋风烈不理他，瞪着小贩道：“这具身体早已死亡，被你的灵魂控制，你还敢否认？”

    众人大讶，齐刷刷向小贩看去。

    小贩满脸不自在，喃喃道：“这样就不好玩了……让我多玩一会嘛……”

    方华小心翼翼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真是一具尸体？”

    小贩沉默良久，苦笑道：“我被逼上绝路了，你还不指点一下？”

    他说这话时，两眼看着小尘。

    小尘坐在方华右肩上，两只小脚一晃一晃，悠然道：“自己的麻烦自己解决，谁叫你玩得这么起劲，现在下不了台又能怪谁？”

    “不是……”方华急道，“小尘你在说什么？他到底是什么人？”

    小尘笑道：“他本该是你最大的靠山，谁叫他玩性重呢，结果靠山成了我，嘻嘻，你成长这么快，却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可把他郁闷死了。”

    方华一头雾水：“我一个字也没听懂。”

    小贩看他一眼，明明蓬头垢面邋里邋遢，却透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气质，眼神十分温柔，轻声道：“这六年，苦了你了。”

    方华哭笑不得道：“拜托你们说清楚，这样稀里糊涂真的一点也不好玩。”

    小贩道：“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天荒旗杆的情景么？”

    方华忆起黑风岗大战卓绝城那**，点头道：“记得，然后呢？”

    小贩道：“当时的我在西大陆，也就是他们所说的上界，”说着指了指海帝和海琼，“我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在妖宗终极法阵中找到天荒旗杆，刚催动夷人祖先传下的上古法诀，旗杆突然发出一道光，打通另一个次元，我眼睁睁看着旗杆在我手中消失。”

    “哇！”方华惊呼道，“我记得这事，当时就怀疑旗杆从异界飞来，原来那头拿旗杆的人就是你！”

    小贩耸耸肩，道：“是我，但我一无所获，被你占了天大的便宜。所以我满肚子不爽，立即追踪旗杆的气息，以一缕神念穿越次元通道，回到了东大陆，也就是盛元大陆。”

    方华疑惑道：“你是说‘回到’？”

    小贩点头道：“没错，我在盛元大陆土生土长，当年为了寻找上界通道，既意外又幸运地去了西大陆，才知道上界根本不存在，上下两界只不过是一颗星球上的两块大陆而已。”

    方华道：“然后你夺舍了这位树衣小贩？”

    小贩道：“秋风烈错了，我的神念虽然控制这人的身体，但他没有死，只要我离开，他依然是那个天京外城的小贩。”

    众人涌起高山仰止的感觉，一缕神念从另一块大陆穿越而来，居然能控制一个活人，这需要多强的实力？恐怕连海帝也做不到。

    方华道：“你和小尘怎么认识的？”

    小贩叹道：“这就是我的命，说起来真心酸。天荒旗面在你手里，你身上又有木绵留下的道纹，天荒旗万里迢迢赶来认主，我追踪而来，在黑风岗亲眼见你得旗，却没能抢回旗子，反而被她忽悠一通。”说着指指小尘，满面悲愤。

    方华忙问小尘：“你忽悠了什么？”

    小尘笑道：“浑人炉就在盛元大陆，当时庸人幡出现，令浑人炉觉醒，我用一道思感与他交流，让他找到浑人炉本体，他就屁颠屁颠去了东荒绝地，瞒着妖族偷走了‘木之核’，嘿嘿，木之核是一块木炭，在炉膛内藏了几十万年，别说妖族不知道，连上界制造地底大阵的家伙也不知道。”

    方华曾亲手挖掘水之核、火之核、金之核，见过神奇的地底阵法，此时才知阵法是“上界”四大宗门制造，盛元大陆是一块五行大陆，若非“土之核”在秋风烈手里，恐怕小尘早已集齐金木水火土五大核心。

    小贩捶胸顿足道：“妖族和我交好多年，我却偷走他们的圣物，一旦揭露非撕破脸不可，我算是白白被她骗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方华忍住笑，问道：“后来你是怎么得到闲人壶的？”

    小贩没好气道：“我已上了贼船，想下也下不来，只好继续被她忽悠。她在十万里沃土核心打开一条次元通道，送来闲人壶，我却只能把壶送给你，让凡尘三味在你手中重逢。我一个劲替你做嫁衣，结果自己半点好处也没捞到。”

    方华奇道：“次元通道是怎么回事？”

    小尘道：“庸人幡分作两份，旗面在你手里，旗杆被妖宗大阵镇压，气息屏蔽，连我也不知方位。他找到旗杆，引起你的共鸣，庸人幡得以恢复原貌。我没想到庸人幡和浑人炉在同一个世界，五道残魂聚合两道，实力有所增强，于是向第三道残魂发出召唤，闲人壶被封印在宇宙中一颗星球上，三魂共鸣，闲人壶破印而出，追寻另两味的气息打开次元通道，来到这个世界，最后被你得到。”

    方华大感幸运，道：“这么看来，如果不是我抢先半步，凡尘三味的主人就是他了。”

    “可不是么？”小贩悲屈道，“木绵为什么要把道纹画在你身上？亏她还是我最亲的姐妹，为什么要多此一举？道纹让旗杆选择了你，本来我才是凡尘三味的主人，我才是啊！”

    方华听得心惊肉跳，忙道：“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木绵是你……最亲的姐妹！”

    小尘咯咯直笑，对小贩道：“还装什么？显出原形吧，看见你这身树藤就烦。”

    小贩凝视方华，目光愈发温柔，歉然道：“对不起，六年来我身在西大陆，一直不知木绵去世，自从回到盛元大陆，我忙于替她跑腿做事，修炼太古功法，也没机会帮你报仇。请你原谅我，我是一个不称职的阿姨。”

    方华涩声道：“阿……姨？”

    小贩指指秋风烈，道：“今天我才知道元凶是他，以前一直以为害死木绵夫妇的是皇室，所以故意延后复仇时间，希望你有朝一日杀光皇室。如果早知秋风烈的卑劣行径，我不会让他活到今天。”

    方华对他涌起既陌生又神秘的感觉，下意识向月奴望去，却见她神情激动无比，和阿根伯快步走来。他讶道：“月奴，你认得他？”

    阿根伯走近小贩，小心翼翼道：“请问您是……她吗？”

    小贩笑了起来，指着他的旱烟杆道：“阿根，这玩意还好使吧？”

    月奴惊呼道：“真的是您！”

    小贩对她点头一笑，目光不止亲善，还带着几分怜爱，好像父母在看自己的孩子。

    所有人心中都涌起同样的疑问：这人是谁？

    只有秋风烈浑身一震，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极度意外和惊恐的神色。

    “阿根，扫帚拿来。”小贩道。

    阿根伯显出前所未有的恭敬姿态，双手平托竹丝扫帚，躬身献上。

    小贩手拿扫帚，望着前方的地宫，叹道：“我与苍木龙王多年好友，听他说过无数雷霆龙尊的故事，可惜命运多舛，伟大的龙尊不幸埋于地底，今日便让我扫清一切，送龙尊回家。”

    秋风烈猛地跳起来，惊呼道：“不要——”

    为时已晚，小贩挥动竹丝扫帚，向地宫轻轻一扫。

    “呼！”

    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陡然出现，如狂风呼啸，猛然掀起整片地皮，顷刻间地动山摇，整座皇城剧烈颤抖，地面出现一条百丈宽、千丈长的可怕裂缝。

    众人目瞪口呆，虽然早知竹丝扫帚是至宝，但谁也没想到有如此威力，小贩随手一扫，竟比阿根伯全力而施更强十倍。

    随后众人再度瞠目结舌，被地下出现的一幕所震惊。

    裂缝中显出破碎的地宫，以及一座庞大无比的地下广场，这广场的末端是秋风烈所在的祭坛，广场上有一个东西，横贯数千丈，赫然是一条巨龙。

    这龙早已死去，但尸体不腐，彷如沉睡，遍体青色鳞片，头生双角，趴伏在地面上，脑袋和四只龙爪各有一根十余丈长的玄铁钉子，将它死死钉住。

    这条龙周围显出阵法纹路，极为复杂，一根金属柱子斜斜插入它脑袋，沟通祭坛，不时发出微弱的电光。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龙脉大阵的核心，秋风烈用玄铁钉子固定龙尸，用金属柱子抽取雷电之力，借助覆盖全天京的阵法，可向天京任何区域发起雷击。六年前的方寅和木绵，正是这样被雷电所杀。

    月奴的眼泪夺眶而出，哭道：“祖父！”

    小贩柔声道：“月奴，跪拜雷霆龙尊吧，我送它回东荒。”

    月奴当即下跪，叩拜雷霆龙尊的尸体，颤声道：“祖父安息，您终于可以回家了。”

    小贩伸手一抓，虚空中出现一只千丈巨手，挥去五根玄铁巨钉和金属柱子，一把抓起雷霆龙尊的尸体，抛向空中。

    大地颤栗，所有建筑轰然倒塌，皇城彻底夷为平地。天穹出现一道空间裂缝，雷霆龙尊仿佛活了一般，摇头摆尾，电光闪烁，“咻”的一声钻进空间裂缝，消失不见。

    转瞬数万里，雷霆龙尊回到了久别的故乡东荒绝地，在那里迎接它的是千千万万臣民，包括它的儿子苍木龙王、孙儿龙日寒，以及兽、禽、水、虫四大种族。

    今日必定是东荒妖族百年来最盛大的节日。

    “啊——！！！”

    秋风烈发出撕心裂肺的长嚎，戟指小贩吼道：

    “曼苓，你毁了我一生！”

    此言一出，众皆大哗。

    方华惊得险些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