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他摇头说，“这是聪明，可不是无耻。”

    一再催促他离开，已经用上了“滚”这个字，按照他的性子，居然还那么待着，已经很不正常了，她确定他有点儿不对劲，眼神怪怪的，步履也有些乱。

    “你怎么了？”她问，先前稍稍靠近的时候，也没闻到有酒味。

    他脸上浮现出一个怪笑：“你还关心我吗？”

    她不言语，拿起手机打了，却被他一下子就撞过来给摔在了地上，令人猝不及防的事发生了，郑可军疯狂地用脚踩烂了她的手机，还徒手扯断了她的座机线。

    她就知道有问题！慌忙向前跑了两步，他不忙不慌，站在角落里盯着她。

    门被锁死了。

    郑可军忽然吐出一口鲜血，雪白的沙发立刻染了触目惊心地一大片。

    “你怎么了？”她声音颤抖。

    “我吃了些药，会让我好受一些的药。”他幽幽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儿白色的手绢，轻轻擦拭着嘴角的血，十分平静地解释给她听。

    “你简直是疯了！”她浑身都开始颤抖，他为什么总是喜欢把别人逼到墙角旮旯里呢？锁上了门，砸坏了所有的电话，锁上了门，这是自己不打算活了。

    “沐夕，你仔细回想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差的？”他说。

    “其实你是不是应该说，压根儿就没怎么好过。”她盯着他，药物的反应让他的精神开始有些恍惚，站在原地看起来也一直在晃悠，像是一只在往下坠落的流星。

    殒灭已经可以预见。

    不，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恶人再恶，也是一条命，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那么死了。

    “你不能这样！你要为你做过的事负责！”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问他，“你的电话呢？你是怎么把门锁上的！”

    “沐夕。”他轻轻地喊着她的名字，“一切都是假的。”

    “痛苦就很真实。”她说，“你是个勇敢的人，为什么会选择这么愚蠢的方法来惩罚自己？”

    “我不是在惩罚自己。”他一边笑，嘴里的血还不停地往外冒，“我只是在用最后的方法留住你。”

    “你这又是何苦呢？”她莫名尴尬，无奈地叹气。

    “为了你，一切都值得。”他说，“这件事，我也是后来才发现的，刚开始的时候我一直迷路，不知道自己的心，可当我被李夏彻底摧毁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我所有的坚持都毫无意义，我们最强大的实力在权利的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她打了个冷战。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件事我对谁都没说过，但你相信我，这是真的。”他用手捂住嘴，但口中的鲜血一直在想外冒，从他的指缝里涌出来。

    “你不要这样。有什么话，我们以后再慢慢说，等我先把门打开，送你去医院，以后有的是时间说。”她站起身，打算冲过去撞门，他用血淋淋的手将她抓住，“沐夕，听我把话说完，过了奈何桥，这些事我自己都记不住了，你就永远都不知道了。”

    她以为，这样的恶人会让自己痛恨到咬牙切齿，但这一刻，她止不住地往下掉眼泪，事情正在越变越糟糕，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

    “还记得你爸爸刚失踪的那一天吗？你弟弟给我打电话，说你爸爸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你继母抢走了你们所有的钱，你病得很严重，需要我去帮忙。”他用纸巾擦拭，却让模样更加骇人，“那是我上班以来第一次请假，这不是我所希望的，但这是你弟弟第一次向我开口，你第一次需要我帮忙，在事业和你之间，我选了你。刚好那天我们接到线报要去查一个废旧工厂。结果是，我给你垫付了医药费之后回到现场，现场已经是一片狼藉，所有去查案的人，都被炸死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深信你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女人。”

    她不知道自己的举动会造成他日后疯狂的执念，只是本末倒置之后，一个迫切的小心愿。

    “那个时候，我们查的正是李小禾的爸爸，李夏。”他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的疼痛袭来，他没吭一声，但身体却是拼命地蜷缩在一起，扭动了一下。

    她不知所措。

    他死死地抓住她的胳膊：“我必须得向你坦白，当时我选择和李小禾谈恋爱，并不是真的喜欢她，而是利用她作为李夏女儿的身份去接近李夏，找到破绽，完成我们的工作，可我万万没想到，李夏这个老狐狸，对这一切都了若指掌，他根本就不在乎我们的调查，当我们拼尽全力，顶着压力做好工作的时候，却只是他眼中徒劳无功的蚂蚁而已，他只要动动脚，随时都能踩死我们。”

    “我和李小禾在一起之后，李夏一次也没有见过我，有一天他忽然让他的秘书过来找我，把我带到了旋转餐厅里，在距离海边最近的房间里，我亲眼目睹了替我安排离职借口接近李夏的顶头上司飞来横祸，李夏那个时候的表情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他品着血一样的红酒，听着莫扎特，对着我笑。”郑可军体力愈发不支，重重地跌坐在沙发上，靠在椅背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抓住她手臂的手也渐渐没了气力，他的身体在急速地衰败，但他打开的回忆思绪却如狂潮，他苦苦哀求道：“听我说完，沐夕，求你。”

    这正是他口中说的，寂寞。

    完美的犯罪没有人膜拜，完美的人生没有人欣赏，他真是无可救药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说这些。

    “接下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整个团队大洗牌，死的死，走的走，失踪的失踪，我成了悬着的孤岛，一下子成了没有人知道的人，我所有的坚持都白费了！为了抓住李夏，我甚至连你都牺牲掉了！这是我的报应！报应！”他开始不停地咳嗽和干呕，令人焦灼地愤怒着，“梁子彦抢走了你，我没有成功，只成了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永远也回不到过去，永远也找不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