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手撕王夫人。

    “大伯！！！”

    也顾不得害怕了，贾珠的声音骤然高了三度。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听到的——他大伯居然要将祖母早就说好的、一早就定下要留给他的国公监生的名额篡夺给他堂弟？

    他堂弟是什么货色？不过是一个家学都上不下去，最后不得不另拜入他人门下的无知小儿罢了。就是贾家的监生名额真的给了他，他难道还能有什么出息？

    难道就因为自己用了“自己家”的屋子，他大伯就要这么恶毒的断了他的前程么？

    贾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能一脸控诉的看着贾赦。而对方居然一点悔色也无，只是拍了拍那个“不争气”的堂弟的脑袋说道：“琏儿是小了些，不过……”

    贾赦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书房的门就被“彭”的一声推开了。

    “大伯好没有道理！！！”

    一个身穿深色短袄，下着墨绿色蟒纹马面裙的女人扑了进来。她的衣着还算是华贵，只是却带着深深的暮气。可是她脸上的神情却带上了几分狰狞，一向低沉沉稳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刺耳的尖锐。

    来人正是王夫人。

    贾珠的小厮还算是机灵，看见贾珠被大老爷的人带走之后，他就撑着虚软的腿去给贾母报信了。

    正逢王氏在为贾母侍疾，听见自己儿子被大伯叫走，王氏登时就像是被人掐了心窝子一样。也不顾在贾母面前表现自己的温和柔顺了，她当即就甩开贾母，带着自己贴身的两个丫鬟匆匆就往贾赦的书房赶来，生怕自己迟了一步，儿子就要吃亏的。

    贾母虽然不悦王氏自己的独断，但是到底是心疼孙子。如今大房风头正盛，傍上了大长公主府这条粗大腿，若是他真的给贾珠没脸，恐怕他们二房少不得也要忍耐一二的。

    眼中闪过了一丝寒芒，贾母捏了捏手指——有一些事情，也的确该提上日程，再也耽误不得了。

    让丫鬟伺候自己起身，贾母也不再卧床了。坐上二人抬的轻竹快轿，贾母也往贾赦的书房而去。

    王氏到了贾赦的书房门口，本来是想要立即就闯进去，却不想被门外层层林立的侍卫拦住了。站在门檐下，书房里的声响王氏也能听清大概。

    之前的话语她一概没有听见，就单单听见贾赦说要夺了她儿子的监生名额，让他们大房那个毛儿还没有长齐的贾琏顶上。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早先他们大房的臭丫头的洗三宴上，太子被废，她夫君也不知怎的受了牵连。王氏虽然对贾政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到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贾政的仕途没有了希望，贾珠就成了王氏的全部寄托。如今贾赦居然说要夺了她儿子的监生名额——那和毁了她儿子的仕途有什么区别？

    简直是太恶毒了。王氏也顾不得那些侍卫手中闪着寒光的长刀了，当即就冲过了这些侍卫的包围，一下就推开了贾赦书房的门。

    大长公主的侍卫本就没有特地拦她，所以只是象征性的拔了一下刀，周后就由她去了。

    “娘！！！”

    贾珠看见他娘特别“英勇”的出现，顿时觉得仿佛有了主心骨。一下子扑到了王氏的怀里，贾珠开始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他这一掉眼泪，王氏的心顿时就开始生生的疼起来了。

    “大伯这是想逼死我们母子罢？早知道如此，还不如今儿我就拉着在珠儿去了，也省的碍了大伯的眼！”

    都是宅斗小能手，王氏一边说着一边就抹了一把眼泪，而后动作缓慢的拉着贾珠就往贾赦院子里的古井旁凑去。她就不信了，贾赦就是再混蛋，还能看着弟妹和侄子死在自己的院子里不成？

    一直拽着儿子到了井边，王氏却还没有等到有人过来拉她。

    大赦赦也是醉醉哒了，他自问没什么对不起他们二房的地方，怎么到了这弟妹嘴里，就成了他要逼死他们？

    况且若真说逼死，恐怕是贾政和王氏夫妇一直想要逼死他们一家吧？自认不是个读作“宽和大度”写作“圣父”的美男子，面对王氏的一哭二闹三上吊，贾赦果断的站在了原地没有动作——他还就不信了，就那婆娘的胆子，还真敢抱着自己孩子跳井不成？

    一直看着这处闹剧的大长公主也是冷笑一声，对自己的亲卫悠悠下令：“她不敢跳，你们帮帮她。”

    大长公主的亲卫得令，在那队黑压压的人群之中，当即走出两位身材魁梧，身着黑甲的男子，像是拎小鸡崽子一样拎起贾珠和王夫人，作势就要往贾赦院子里的那口古井里扔去。

    “啊！！！啊！！！你们放开我！！！”

    王氏被人抓在手里按在了井沿，森冷的水汽扑在她的脸上，当即就让她惊叫出声。

    此刻贾珠已经被人吓傻了，目光也失了焦距，只能徒劳的冲着他娘伸出手寻求安慰，却发现他娘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也是，生死之际，哪有人还有闲工夫关注其他人，就是亲子也不过如此而已。

    王氏惨烈的叫声让贾赦一愣，他没有想到大长公主如此果决，行事手段也是如此的……额，简单粗暴。

    纵然他们二房虽然平白惹人厌恶，可是到底却是原主的亲戚。贾赦张了张嘴，想要为他们说上两句，却见大长公主对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贾赦仔细观察了一下大长公主的脸色，见她并没有真的动怒，眼中也没有真的要取这母子二人性命的狠戾，贾赦这才心下稍安，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

    果然，王氏还没有嚎上一会儿，贾母就被一队丫鬟簇拥而来——方才小厮报信的时候，只是说珠大爷被大老爷叫走了，却没有说大长公主也在。贾母此次前来，为的就是下了贾赦的面子，重立她在贾府的威信。

    既然是为了重塑威信，那贾母的架子自然要端的足足的。于是，这次她不仅仅带了自己房里的八个大丫鬟，还叫上了二房的六个大丫鬟，并上一堆丫鬟婆子，竟然是贾府之中但凡有些头脸的下人都带来了。

    远远听见王氏的哭嚎声，贾母心中就暗道不好，然而已经到了大房的院子门口，就没有再回转的道理。贾母强自定了定心神，迈进了大房的院子。

    院子里的场景简直让贾母骇破了胆子——能够稳坐如今的地位，贾母不能说手上没有人命。然而后宅的艺术在于，即使是夺人性命，那也是慢刀子割肉，栽赃陷害，勾心斗角，这都是不能露出痕迹的。

    所以她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队身上还染着血气的精兵，压着她的儿媳妇和孙儿就要往井口扔。这样直白的“凶案现场”，贾母活了六十余岁，竟是从未见过。

    那队人手臂上绣着的獬豸兽纹和张牙舞爪的“齐”字昭示了这些人的身份，一想到多次直白的训斥了自己的大长公主，贾母恨不得当即就回荣禧堂，假装自己今天从未来过。

    想到自己遭到大长公主厌弃之后在权贵圈处境，贾母简直都要分分钟哭出声来。深深的想要把一盏茶之前招呼底下人一同前来的自己扇死，贾母如今只想让自己成为一个隐形人。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向自家母亲求助无用的贾珠一下子就看见了祖母的身影，当即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贾珠也不知道从哪里迸出一股气力，骤然挣脱了黑甲侍卫钳制着他的大手，一下子就向贾母扑了过来。

    “祖母救救珠儿吧，大伯要杀我！！！”

    奋力抱住了贾母的大腿，贾珠声泪俱下的控诉着他大伯的“恶行”。

    分分钟又是躺枪的贾赦无语望天，连争辩都懒得争辩了。虱子多了不怕咬，反正他和他们二房如今是撕破脸了，再也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总不能对贾母说“要杀他的不是我，是大长公主”吧？

    要是贾赦真的那么干了，恐怕他自己都得鄙视自己不是个爷们，成天就想着要躲在女人后面。

    真不是个爷们躲在女人后面珠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大伯鄙视的目光，一个劲儿的抱紧了他祖母的大腿，就连自家娘亲还被人按在井口，倒吊得满脸通红都顾不上了。

    #我家孙子不是猪队友，不是猪队友，不是猪队友。默念三遍，勇敢的面对这个处处被拖后腿的世界#

    #不是猪队友……个屁啊！现在把他塞回他娘肚里还来得及么？！！#

    贾母的愤怒简直就要化为实质，平素养尊处优的身体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撕开了巴在自己腿上的贾珠。扫了一眼周遭家中得脸的下人，贾母强自抚了抚被贾珠攥皱了的衣角，对大长公主拜了下去。

    “臣妇参见大长公主，大长公主万福金安。”

    这话就像打开了什么开关，贾家的下人骤然跪了一地。也不怪贾家的下人并不认得她，因为大长公主虽然经常来贾府走动，但是却从不入荣禧堂，每次只是径直到张氏的房间。

    贾母闹出了那么大的阵仗，大长公主自然是注意到了的。漫不经心的拂过了自己的指甲，递给了仙木叔叔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大长公主森森的感觉到了自己肩上的重任。

    #保护仙木叔叔，麒麟有责~#

    #我家仙木叔叔辣么软萌，要是不好好保护的话，是会被别人欺负的(～￣(oo)￣)ブ#

    缓缓起身，大长公主走到了贾母面前冷声说道：“本宫记得跟老太君说过，您如今年纪大了，府中的闲事还是不要管的为好。”

    贾母打了个寒颤，握紧了手中的沉香木手杖，半晌之后才说道：“大长公主教训的是。只是老身的孙儿……老身若是坐视不管，日后恐怕无颜去见荣国公啊。”

    说着，贾母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让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跪着哭得这样可怜，寻常人早就心软了。然而大长公主可不吃这套——当日她肃清朝野，铲除的那些奸佞之辈，哪个不是耄耋之年？又有哪个不再她面前哭得涕泗横流？若她各个都心软了，他们大齐朝哪里还有如今的河清海晏。

    大长公主冷笑一声，瞥了一眼缩在一旁不敢出声的贾珠后说道：“本宫的丹霞殿几乎占了小半个皇宫，后来本宫出宫建府，又入了齐国府，为陈家妇，却也没听说过哪个皇子敢打本宫的丹霞殿的主意。”

    先帝对大长公主，可谓极宠。自大大长公主出生之日起，先帝就一直在为爱女修建寝宫，这一修就是五年，宫殿的面积逐日扩大。一直到大长公主五岁之后可独住一宫，先帝为大长公主建的丹霞殿竟占了小半个皇宫。

    因为先帝修建宫殿所用之资一直出自自己的私库，所以朝中大臣也不敢说些什么。毕竟皇室宠女儿这是有先例的，之后的公主只会越来越受宠罢了。

    后来大长公主出嫁，丹霞殿就这样空了下来。只是莫说皇子，就连皇上自己都不敢动用长姐旧日的闺房。

    大长公主的话已经说的如此明白了，贾母如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心里不重视不听话的女儿，这是一回事。可是“女子轻|贱”这种话，当着全天下最受宠、也是最尊贵的女儿面前说出来，贾母却远远没有这样的勇气。

    大长公主看着贾母苍白的面色，又说道：“当年荣国公对幼女的宠爱，全盛京也是出名的。如今你这样糟|践他最喜爱的小女儿，就有颜面去见国公了？”

    荣国公去世多年，但是对于贾母来说，那始终是她的天，是她不能违抗的存在。听见大长公主的话，贾母只觉心口剧痛，胸口剧烈的起伏几下，她又险些要晕过去。

    如今到了这个光景，贾母也没有什么心思去下贾赦的面子，也没有什么心思为孙子争监生名额了。贾母只是觉得，若是此刻自己能够晕过去，那真是极好的。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贾母带来的二房的小丫鬟却一下子惊呼出声。

    “不好了，二夫人见红了！！！”

    方才贾母被大长公主训斥的时候，被所有人，包括她儿子遗忘了的王夫人一直被侍卫抓着脚倒吊在井口边。众人循着小丫鬟的手一看，王夫人墨绿色的马面裙上出现了一块儿暗色的血迹。只是她的裙子颜色极深，若是不仔细看，那些血迹几乎看不见。

    抓着她的侍卫也觉不对，当即将人抓了上来放在地上。只是大长公主没有发话，一时之间，贾府的众人都不敢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