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给力的皇太后。

    太后身边的女官和侍卫们很快清扫了荣国府的荣禧堂，搬了两张椅子请太后和大长公主坐定，贾母和王氏也被绑了双手，重重的扔在了地上。

    刚出生的小女孩抽噎的哭着，还看不出来眉眼如何，可是满脸通红的大滴大滴的掉着眼泪，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可怜。

    太后身边的林姑姑上前一步，低声对太后询问道：“主子，给奴抱着吧？”

    太后有三个儿子，老大是只红麒麟，老二老三是一黑一白的双生麒麟。大约是麒麟下世的缘故，他们三兄弟虽然性子各有不同，可是镌刻入骨髓之中的属于麒麟一族的骄傲却是无法抹杀的。太后生养了三个儿子，却从没有见过儿子们对她撒娇。

    她唯一的也是最疼爱的女儿，能够养在她身边的日子却又是那么的短。仿佛她一眨眼，她就长成了娉娉婷婷的大姑娘，甚至能够独当一方，让最狡猾的佞臣和最凶悍的外敌都闻风丧胆了。

    可怀里的这个小丫头不同，她那么小，又那么柔弱。就连哭都是抽抽噎噎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背过气去——这么柔软的小家伙，太后娘娘简直怀疑她能不能平安长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孩子和她家的小麟儿是表姐妹。太后抱着她轻轻的哄着，却在某一个瞬间，将这孩子的小脸蛋儿和自家小麟儿奇异的重合了。

    心里顿时一软，太后拍了拍哭得惨兮兮的小丫头，对林姑姑轻轻摇了摇头：“不妨事的，小家伙儿挺喜欢哀家的。”

    大长公主瞥了一眼忽然神色都柔软了下来的母亲，母女连心，她大约也知道她娘心里的想法。瞥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两个毒妇，大长公主握着手帕的手微微紧了紧，而后又松开。

    “母亲若是喜欢这孩子，不如就给她起个名字吧，也算是她的福气了。”

    抱着怀里的小绮然，大长公主微微探了探身，对躺在她臂弯之中的胖坨坨笑道：“然儿你看，这是妹妹，让你祖母给她起个名字，好不好？”

    太后是不会轻易赐名的，哪怕是亲王郡王家的孩子，皇桑和太后也没有这个爱好。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让太后赐名意味着什么呢？那意味着太后很喜欢这个孩子，想要把人养在身边。

    因为这个缘故，多少权贵家的女儿直到出嫁之前都一直取个小名叫着，为的就是万一哪天太后看重了，可以留在宫中陪伴太后。

    能够入宫陪伴太后的大多是各家贵女，可是“留在宫中”和“入宫侍奉”是不同的。留在宫中的少女纵然不能嫁入天家，可是一个太后亲养调|教的名头，足够她们嫁得很好了。

    只可惜，大齐朝之前还有几位太后娘娘在宫中养过几位郡王家的小女儿，然而这一代，太后虽然时常叫人入宫，却没有留下任何一个。

    “妹~妹！”

    胖坨坨也探着身子往太后怀里望着，还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想要去摸一摸那个女婴。

    太后怀里的小女孩儿仿佛也有所感觉，虽然眼睛还没有睁开，可是却也往表姐那里伸着小手。

    太后见到这幅场景，顿时“噗嗤”一乐，和大长公主对视一眼，母女两人将各自怀里的小家伙儿都往前凑了凑，一大一小，一红一白的两只小手顿时就握在了一起。

    “姥~姥~喜欢……妹~妹”

    捏着手里更柔软的小手，小绮然等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期盼的看着太后。她其实已经能够很流利的说话了，可是毕竟有王夫人和贾母在场，她就少不得要装着口齿不清的样子。

    那一声“姥姥”简直让太后娘娘没办法，小外孙女一脸期盼的眼神对于太后娘娘来说也是会心一击。何况她本身也挺喜欢怀里的这个和自家外孙女七分相似的小丫头，没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太后扶额轻笑。

    “你们娘儿俩就会闹我，也不看看我多少年没养孩子了。”

    虽然这样说着，可是太后娘娘抱着孩子的动作却是越发的轻柔。大长公主和林姑姑都掩唇一笑，大长公主笑道：“哪里用您亲自养了，底下那么多人呢，每天把小姑娘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在您跟前撒娇，多好啊。”

    “老奴保证把这孩子照顾好，等她稍微长开一点儿，肯定和小公主一样可爱。”林姑姑也跟在一旁帮腔。在外人听来，她说的小公主仿佛是大长公主，可是知情的人都知道，她说的贾绮然小朋友。

    这话算是说到了太后的心坎儿里。太后徐徐笑开：“这孩子生在暮冬之末，早春之初。春未到而先探，就叫……探春，如何了？”

    “正好这孩子还有个姐姐叫元春，母亲这名起得是极好的了。”大长公主品味了半晌，连连赞道。

    “那是，你娘年轻的时候也是才女呢。”太后娘娘一脸“哀家真是棒棒哒”的表情，得意的抱着怀里的小姑娘晃了晃“你就叫探春了，小探春。”

    小姑娘没有给太后娘娘太热烈的回应，因为……她睡着了。方才一番折腾，对于一个刚出生一天都不到的小姑娘来说，实在是太劳累了。

    胖坨坨也仿佛被自家妹妹感染，小小的打了个呵欠，也仰在她娘怀里睡了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从荣禧堂的门口传来了一阵被刻意压低了的声音。虽然那声音极低，可是因为说话的人情绪有些激动，再加上在场的几人都不是寻常人，所以还是能够听得真切的。

    “元儿，今天这事儿是谁通知你的？你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参合这样的家宅阴私，传出去以后你还要不要嫁人了？”

    “婶婶……那到底是我娘和祖母，元儿如何能……”

    “你去了又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你娘和老太太想要做什么？她们想要你妹妹的命！而且这里面的人是谁你可知道？那是大齐朝最尊贵的贵人。”

    “要我妹妹的命！天！”

    又是好一阵子嘈杂，最后只能听见张姐姐强自镇定的声音：“元春小姐今日着了凉，不慎在给祖母请安的路上晕过去了，一步都没踏入过荣禧堂，你们速去请大夫，扶小姐回房休息。”

    大长公主拍了拍睡着的小姑娘，摇头对太后轻笑道：“张家这妹妹哪里都好，为人清醒又是个心善的，就是太重规矩了，咱们娘俩还能为难个小姑娘不成？”

    太后却是瞥了一眼在地上抖得不像样子的贾母和王夫人，缓缓的往背后的椅子上靠了靠：“逮竹出好笋，那姑娘是个心善的，可是她祖母和娘却半点没为她想。”

    ——元春和大房交好，大房能够在大长公主面前说上话，说不准让元春去求了情，贾母和王夫人就没事儿了。

    这样的怪了好几道弯儿的算计，真是算断了肠子！

    至于元春会不会因为这此求情而在贵人面前落得一个“不辨善恶”甚至“心思恶毒，轻贱人命”的印象，那却不在贾母的考虑范围之内了。一个精细培养出来的孙女折在这里虽然可惜，可是眼下还是保命重要。她千尊万贵的养了她那么多年，让她为了家族牺牲些又怎么了？

    元春到底年幼了一些，这些险恶的心思还看不明白。

    安顿好了被吓得晕过去了的元春，张姐姐仔细整顿了一下妆容，深吸一口气，举步迈入了荣禧堂。

    这次太后在场，大长公主便没有免了她行礼。张姐姐恭恭敬敬的拜过太后，太后笑着让人又搬了一张椅子，差林姑姑亲自去扶她坐下。

    张姐姐如何敢坐？望了望还被绑着的贾母和王氏，张姐姐静静说了一声“臣妇有罪”，而后重重的叩了下去。

    家宅阴私从来都是说大可大，说小可小。然而一旦搀和进了人命，那再小的事情都会变成大事。贾府到底还没有分家，张姐姐还是贾家张媳。若是有人有心追究，那张姐姐的“管家不严”之罪还是逃脱不过去的。

    #掀桌，老娘已经不管家很多年了啊喂#

    #作死能不能不捎带上我们啊啊啊啊啊啊！！！踹飞！！！#

    原本睡着了的小绮然在大长公主怀里嗅了嗅，似乎闻到了母亲的味道，无意识的踹了踹小胖腿，她皱了皱小眉头，似乎想要醒过来。

    大长公主连忙拍了拍她，上前扶起张氏，因为怕吵醒小闺女，所以轻声说道：“妹妹这是做什么，你们家的境况姐姐还不清楚么？一会儿然儿看见我让她娘跪了，肯定要哭的。”

    看见大长公主怀里睡着的小闺女，张姐姐一脸肃然的脸色缓了缓，最终没拗过大长公主，还是坐在了椅子上面。

    太后拍了拍张姐姐的手算作安慰，而后神色一整，缓缓说道：“这娘儿们之间的事情，也不必去请恩侯了，今天哀家就做主料理了。”

    说着，太后扫了一眼贾母：“贾封君女儿也在哀家身前侍奉过，那也是个温柔和顺的姑娘，哀家却没想到，能教养出那样优秀的女儿的人，居然是这样虎狼的性子。天子脚下尚敢草菅人命，你这是在打给你封号的哀家的脸么？”

    太后提到了贾家的小姑奶奶，大长公主自然乐得再给贾母添上一条罪状：“母亲却是不知道，贾家那位小姑奶奶可是被她害得不轻，年前若非李太医给女儿号脉的时候顺带给林夫人瞧了瞧，恐怕她就要被自己亲娘给的淮阴玉和月光花害了。”

    也是生养过女儿的，太后简直不能理解贾母的做法。自己恨不得将全天下的好东西偶读捧到女儿面前，恨不得她一辈子都是在自己膝头玩耍的小姑娘，精挑细选的给她选了夫婿，哭着送她出嫁，却总忍不住一次一次的召她进宫，生怕她受了欺负。

    全天下的母亲，难道不都应该如此么？怎么还会有谋害自己女儿的毒妇？

    惊骇莫名的看着贾母，太后这次是真的动了气性。

    “好！好！贾史氏，你真是好得很啊！”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太后直接省去了“封君”二字，言下之意也再明显不过，他们大齐朝没有这样狠毒的封君，这样的封君不配为天下女子的表率。

    “传哀家懿旨，褫夺贾史氏、贾王氏封号，永不恢复。荣国府二房次女探春，衔玉而生，乃祥瑞之兆，移籍入贾府大房贾恩候膝下，为一等将军嫡次女，即日入宫，由哀家教养。探春生母孕子有功，脱奴籍，封四品孺人。”

    顿了顿，太后缓了缓被气得生疼的胸口，转而对一旁明显因为多了个闺女而受到惊吓的张氏说道：“哀家自作了主张，瑞慧你不会怪哀家吧？”

    ——说来也巧，张姐姐闺名“瑞慧”，恰然从了大长公主的名。太后也曾笑过说她们很有缘分，合该是姐妹的。

    对于二房，张姐姐虽然犯膈应，但是这种情绪从来不带到几个孩子身上的，譬如元春，她也是一样的疼爱。这个衔玉而生的小姑娘也是可怜，况且只是记名而已，所以张姐姐连忙说道：“太后抬爱，臣妇惶恐。”

    “你啊，瑞禾说的不错，就是太重规矩了。以后然儿大些，你要常常抱着她去宫里看看老婆子我。她们小姐妹儿在一起时常走动，也亲香些。”

    太后抬手点了点张姐姐的额头，就像是在教训自己的小女儿。张氏看着眼前的这位慈祥的长辈，忽然就心里一热。

    轻声应下，张姐姐低头笑了起来。

    知道母亲有心加恩探春生母，也明白她是为了整治王夫人——毕竟，一个妾室在封号上压过自己一头，也够王氏气得肝都疼了。大长公主思索了一下，继续补充道：“这两人品行有失，就让她们去佛祖面前赎罪忏悔吧。”

    入了小佛堂，出来的时候，贾府二房的后院还会是怎样的光景，那大长公主她可就不保证了。

    底下的人得令，将已经晕过去的贾母和王氏拖走。

    太后又和张姐姐说了几句，还亲了亲自家的小外孙女儿，勾留了半晌，终于抱着怀里的小“祥瑞”乘车往宫中去了。

    在自家的快哉楼忙活了一天的贾赦，完全不知道他家这一天的惊心动魄。更不知道，明日一早，还有一个更大的“惊喜”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