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没有新鲜空气，唐东强就要从协会珍贵的人类员工变成“需要救助的对象”——枉死的阿飘了。

    “……明……远……”唐东强靠在门上，已经跌倒在地，无意识地念着这个可以救他的人的名字，只是谢明远虽是修为高深的剑修，但毕竟没有自带监视器。

    片场里的谢明远只是隐约觉得心跳有些突兀地错拍，结果就是万年一条过的全民男神被导演大喊stop。

    “谢老师不在状态啊。”苏茜茜笑得娇艳，轻掩嘴角，眼神丝丝妩媚娇俏，人前的苏茜茜自然不会真的蠢到把私下那副样子露出来，只是她这副无意间带出的娇媚女子姿态，引起别人注意是绰绰有余了，但谢明远的话，还实在不够看——就连协会养的蜈蚣，论颜值都比她高！

    苏茜茜也不是第一次对谢明远示好，从前经纪人就试图安排她与谢明远来点绯闻，或者直接能把谢明远追到手，那更是再好不过，可惜谢明远来去神神秘秘抓不到人，又对美艳如花的大明星毫不怜惜，气得苏茜茜认定这绝对是个gay。

    见谢明远无动于衷，只是淡淡地表示重拍，苏茜茜看似并不在意他的态度，随随便便挥了挥手给自己扇风，从容地打趣儿：“谢老师今天也太严肃，难怪不在状态。”

    “给我再做一下造型吧，我发髻有点散！”苏茜茜说着，笑了笑，“顺便让谢老师歇歇，找找感觉？”

    造型师和化妆师立刻冲了过来，助理打起了伞，谢明远摆手拒绝了要给他打伞的助理，看着苏茜茜在那边搔首弄姿地做造型。

    “呦，茜茜这簪子不错哈！”胡导演笑眯眯地凑了过来，看了看那根簪子，“当时道具组找不到合适的发簪，多亏你自带道具啊，哈哈哈哈哈——”胡导演笑着拍拍啤酒肚，心情好，就算谢明远状态不好，那好歹人不是回来了么！

    “谢谢胡导夸奖。这是朋友送的，是一套，还有手镯项链和扳指，不过我觉得仙子角色嘛，一根发簪就行，太多了反而浮夸。”苏茜茜美滋滋地说着，“其他的我也带着呢，在休息室，一会休息我带您看看？”

    “好啊好啊！”胡导演瞅了瞅那根簪子，“这看着像古董呢！”

    簪子？

    谢明远将目光转移到那白色的玉石发簪上，发簪洁白，打磨光滑，雕花虽然朴实但典雅，看款式也的确和现代设计有着很大的区别。

    在白日烈阳下，那根发簪散发出冰冷清幽的色泽，以谢明远的目光看去，就像上次他与紫术所说一样，苏茜茜面色青灰目光中含着死气，而此刻一身白色戏服更是看上去毫无颜色，只是头上那根簪子虽然也是白色，但……白得过于耀眼夺目。

    连阳光都不能温暖的冷玉。

    造型师是研究过古代服装造型的，他想了想说：“这玉簪子，的确像是古董，这种造型，似乎……汉代常见？呦，这冰凉冰凉的，大太阳晒都没热乎，还真是好玉！”

    谢明远想了想：“不，这是南朝的款式，宫廷制作。”

    一语出，惊讶了全场。

    造型师两眼放光地点头哈腰：“呦，您还懂考古知识啊，真是博学多才啊！您是说这是南北朝的？”

    “南朝。”谢明远点了点头。

    “呵，谢老师懂得还真多？”苏茜茜随口笑着，似乎并不太信任谢明远所说，其实大家也都不信，南朝的东西，能保存这么好，还让苏茜茜随便戴着满地跑？南朝宫廷出品，那得进博物馆，重点保存，谁会送给一个女明星？

    ……还是这么没脑子的女明星——造型师和导演默默地想。

    “只是见得多。”谢明远冷淡地说完，坐到一边去翻看他的台词本。

    ——见得多，当然见得多，那得是很多很多年前，谢明远还不能被称为“剑修”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有师尊在上，有师兄保护，这片土地几世王朝更迭，宫殿从繁华到落寞，朱红的大漆从鲜艳到脱落又到被染成别的色泽。

    时间总是最残忍的。

    “谁在楼里？”谢明远忽然站起身，神识一瞬间蔓延，一股冷冷的阴气在楼房的方向传来，这是人来人往的影视基地，楼里……有个鬼！

    “谢老师，怎么了？”助理疑惑地问，谢明远一把推开了助理，向休息室所在的楼跑去，背后的人一片惊讶，疑惑谢明远究竟怎么了，助理紧跟了上去，但是闪过几个人群之后，谢明远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

    一大口冰凉的空气灌进嘴里，唐东强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口腔和喉咙一阵强烈的刺痛，眼前的黑暗慢慢退散掉，他发现自己趴在厕所冰凉的地面上，打了个哆嗦，之前强忍着憋气、少喘气儿，一半是缺氧半是轻微中毒地晕倒，现在忽然有新鲜、冰凉的空气，不由得贪婪地大口呼吸。

    眼泪都被呛了出来，唐东强揉揉眼睛，一点点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糖、糖豆？小糖豆？”唐东强一开口，嗓子闷哑，隐约还有点血的味道，眼前蹲着一个穿病号服的小姑娘，一双大眼睛满满的都是焦急，但小手比划了两下，也没能伸手去扶唐东强，又惴惴不安地把手缩了回去。

    唐东强四肢瘫软，面前撑起身子，发现窗子敞开了，一阵阵阴测测的风嗖嗖地吹进来，带来了清新的空气。

    “大哥哥，我、我能力不够，只能开窗户和你的门，那个大门我没打开……”唐豆豆喏喏地搓着手。

    在厕所地面上，果然看到了一瓶八四消毒液，一瓶洁厕灵，都已经洒落满地，唐豆豆的阴气形成了一个屏障，将有毒的气体排斥在外，但小姑娘的脸色及其晦暗，小小的身体只有上半身是清晰可见的，下半身都是透明的，脚尖几乎都看不到。

    “小糖豆，你是、你、你救了我？”唐东强一边咳嗽，一边对小女孩笑了笑，“真是多亏了你！”

    “……”豆豆低下头，“哥哥，千万别告诉谢前辈我跑出来，我们这些枉死鬼都是有规矩的，我不能离开医院乱跑。而且……要不是因为离我死的地方太远，我的阴气还能充足一些。”

    小姑娘说着话，脸色更加灰白，唐东强看了看缩成一团不敢靠近的女孩，一把伸出手抓住了她冰凉冰凉的胳膊。

    “呀，哥哥你松手，我会吸你阳气的！”

    “怕什么。”唐东强摸摸小姑娘的额头，“我命都差点没了，要不是你来了，我没准都得去找你收留我这个野鬼，一点阳气又算什么。”

    “哥哥……”豆豆小心翼翼地动了动小手，她本能地吸取了唐东强身上的阳气，而且她一直觉得，在这个大哥哥身边格外的舒服，他身上似乎并不只是有旺盛的阳气，还像是有其他的什么东西，从经历过树妖那次天劫之后，就越来越明显，远远地对于她这样阴寒的鬼魂而言，就像明媚的阳光吸引着她，温暖着她。

    过了一会她抽回手，“可以了哥哥。”

    小姑娘一瞬间以灵体的姿态飘了出去，穿过厕所大门，片刻后传来一声稀里哗啦铁链被扯开的声音，然后门被打开了一个小缝，唐东强惊讶地站起来，勉强走了过去，推开门，空旷的走廊里依旧没有人。

    由于凝聚实体触碰了门，豆豆的身影又有一点变得暗淡，但是唐东强伸手去拉她，却被小姑娘一瞬间躲开了。

    “谢谢你。”唐东强对小女孩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唐东强——！！！”走廊的拐角出现了一个修长的人影，唐东强一转身，那人影瞬间就出现在了面前，厕所里气体的味道特别刺鼻，唐东强的状态也落入眼中，谢明远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下子被一个人猛地抓住，一股灵力流入，接触鬼魂而产生的阴冷被驱散，吸了氯/气造成的中毒状态也很快得到缓解。

    “谁！谁干的！”谢明远的脸色非常可怕。

    唐东强都被吓了一大跳，“额，那个，我也不知道……”

    抬手，瞬间就是一道回光符咒，只是简单的回溯某个特定场景在短时间内发生的事件的小法术，但是……什么都没有。

    谢明远愤怒之下的灵力威压让豆豆吓得惊叫一声消失在空气中，身为凡人的唐东强也感觉到谢明远身上的气场变得凌厉了起来。

    “你——”

    “法力场的干扰，什么人，居然能让我的法术失效！”谢明远愤怒地抬手划过一道金色符箓，符光消失在空中，片刻后从窗户口传来一声——

    “哎呦我的头。”

    “滚进来！”谢明远一声厉喝，那个青衣道人迅速穿过墙壁，眨眼就来到走廊里。

    刚一站定，青葛真人立刻皱起眉头：“咦？好强的怨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