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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九十四章 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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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承宗与徐火勃讲了一通。

    林延潮从二人口中,得知眼下生员中对于‘事功’之学,还是争议比较大的。

    弹劾消息出来前,读书人津津乐道,还是林三元经筵上舌战群儒,以一抵十。

    还有人称林延潮的事功之学,近乎于王阳明‘知行合一’,知中有行,行中有知,算不得新意。更有人斥为虚妄之学,但这意见并不多。

    但是弹劾之事一起,争论就变得严肃起来,有点演化为学术之争。

    诚然无论是民间还是官方,理学既是官学,也是显学。理学是读书人的敲门砖,唯一能与理学一时长短的唯有心学。

    明朝心学,起源于陆九渊。

    在南宋时,儒学分为三支。

    一是程朱理学。

    二是陆九渊的心学。

    三则是陈亮,叶适的永嘉学派,事功之学。

    三派的弟子遍布天下,分不出谁更高一筹,在当时三派学术,可谓堪称三足鼎立。

    宋元之际,儒学断裂,三派都没有了传承。到明朝北逐鞑虏,收复中原后,摆在朱元璋面前的问题是,谁来继续持儒学的旗帜?

    最后朱元璋选了老朱家亲戚朱熹的理学,定为官学,从此理学大兴。

    百年来理学一统天下,直到心学出世。

    王阳明创立心学,且还做到了立德,立言,立功此三不朽,堪称为千百年孔子以后,儒家第二人。王阳明不仅从陆九渊手里继承了心学的衣钵,并创立新说,且发扬光大。

    心学刚复兴时,一直被理学打压,后来徐阶为首辅后提倡心学,心学一度有与理学争锋之势。

    但王阳明去后,心学自己不统一,分裂成很多门派,内部在谁才真正继承王阳明衣钵这个问题上不团结。大家都是认为自己是王学正宗,于是相互撕逼,从此没有再挑战理学的气势。

    而明朝理学经过心学的挑战后,自己也在不断完善,并出了湛若水这样可以与王阳明可论一时长短的大宗师,重新修补了理论。

    理学不仅没垮,反而再度压倒了心学。

    而朝堂局势也不利于心学,张居正原本也是支持心学,但作了首辅后,就开始打压心学,特别是心学里的号称能赤手搏龙蛇的泰州学派。

    泰州学派传承是,王阳明-王艮-徐樾。

    徐樾后分为两支,一支传赵贞吉,赵贞吉传邓豁渠。

    另一支则是颜钧,颜钧传罗汝芳,何心隐。

    泰州学派中官当得最大的是赵贞吉,官至内阁大学士,在内阁时与张居正,高拱都十分不对付,堪称政敌。最后赵贞吉被二人联手赶回了家。到了张居正秉政后,泰州学派唯一留在朝堂上的罗汝芳,也被赶回了家,甚至何心隐还被杀。

    所以无论是泰州学派,还是现在的心学都处于一个低谷。林延潮在心学上,觉得自己不可能有超越王阳明的见地。因此当初严钧拉他入泰州学派时,林延潮没有答允,这是原因之一。

    就在众人商议时,展明赶到,一脸喜色地道:“老爷,你猜谁来了?”

    林延潮皱眉道:“不是说我今日不见客吗?”

    展明喜道:“老爷,并非是外人啊?”

    林延潮眼光一转,惊喜道:“莫非是望龄来了?”

    林延潮刚说完,展明喜道:“老爷,真神机妙算。”

    下首徐火勃大喜道:“什么?周望兄终于来京了。”

    林延潮点点头笑着道:“什么神机妙算,算算日子也差不多。”

    徐火勃向林延潮行礼道:“恩师,我去将周望兄接来。”

    林延潮无奈摇了摇头道:“你啊你,早是忍不住了,快去将他带到这来。”

    说完林延潮坐在主位向,看着门外,有几分翘首以盼的意思。

    不久一名翩翩公子举步迈入院子,见了堂上的林延潮后,先在堂外的石阶下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至堂上又再度拜下磕头:“弟子陶望龄叩拜老师!”

    林延潮笑中带泪:“真是望龄来了,快起身入座!”

    然后林延潮与孙承宗,卢义诚,刘镇笑着道:“这是我弟子陶望龄,前南京礼部尚书陶泗桥之子,陶文僖的侄儿。”

    “原来是名门之后。”三人都是露出震撼之色。

    林延潮与陶望龄一一介绍了孙承宗,卢义诚,刘镇,然后道:“这几位都是你的叔伯。”

    对于孙承宗,卢义诚,刘镇,陶望龄神色就有几分淡淡的了,不如对林延潮时恭敬了。

    卢义诚笑着道:“仓促之下,也没什么见面礼,此贴身把玩的就先收下。”卢义诚拿出一玉猴子。

    这玉猴子颇为贵重,但陶望龄看了一眼,向林延潮相询,见他点头后。陶望龄方才谢了一声收下,脸色却是淡淡的。

    众人料想他出身名门,对于这些普通器物自是看不上了。

    陶望龄与徐火勃同门师兄弟,甚是亲厚说说笑笑,没有对外人那般高冷。然后陶望龄起身向林延潮道:“老师,弟子想携内子拜见师母。”

    陶望龄拜在林延潮门下读书时,林浅浅照顾他饮食起居,说是师母,也是半个母子。

    林延潮笑着道:“不急着一时,让你妻子先去见过师母,你在此正好向叔伯们请教学问。”

    陶望龄道了一声是,又重新坐下。

    刘镇对于这公子哥早就不舒服了故意道:“早听闻宗海兄收了一位高足,今日一见果真不凡,不知领了乡书没有?”

    陶望龄道:“尚未。”

    刘镇笑着道:“这样啊,论及乡举之难,浙江可谓是十三省中的第一。一举中第,哪有那么容易?我也是考了三次,方才得意的。一时落第不要灰心啊!”

    陶望龄听了道:“刘叔叔,有所不知,前年乡试时,家父突生疾病,故被人连夜叫回,实并未下场,所幸事后家父并无大碍。”

    刘镇听了道:“原来如此,但终归迟了三年。”

    陶望龄道:“虽是可惜,但也是无妨,不过早三年迟三年中举罢了。”

    听陶望龄这么说,众人都是心道,此子真好大的口气。莫非又是一个林延寿不成。

    林延潮笑了笑,却也没说什么。

    众人见林延潮没有丝毫指责之意,那即袒护的意思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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