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迁(一)
秦歌晓回了静思居,只留了翠摇在屋里说话。锦若温顺的退下,并尽职地站在门外两米左右为秦歌晓二人守门。
待翠摇出来,锦上已经过来,鬓角还有汗,看着锦若一愣,旋即朝翠摇笑道:“姐姐,您看,这几日怕是要搬迁了,这院子里的人事、物什都如何收拾,还要您示下。”
按规矩,翠摇仍是掌静思居的一等女,这些都由翠摇负责。翠摇知道锦上是秦歌晓用心拉拢的第一个女,便轻声笑道:“这些不忙,待主子从惠妃娘娘处得了准信再做些安置也不迟……青竹几个还是在芷阳,那里也需要拾掇;不过一些箱笼还是不要打开,还要麻烦妹妹去看看留在里的人可有何不妥的。”说着,目光扫了一眼女住的东小院。
锦上心中明了,忙施礼离去。翠摇便笑望着门口低眉敛目、梳着丫髻的锦若,想着秦歌晓交待自己的事情,温言道:“锦若妹妹,你过来与我说些话吧!”见后者应是,便携了锦若的手往西厢走去——西厢院住的是管事的桂嬷嬷,平日她都不在,还有个小小的空置的屋子,秦歌晓命人收拾出来,做了小花厅。
“你家祖籍何处?家中可有爹娘?”翠摇喝了口锦若端来的茶。
锦若的手搅了搅衣角,看翠摇正温顺地看着自己,便鼓起勇气道:“姐姐,奴婢祖籍是河北保定的,离京城不远,奴婢双亲早已不在,家兄是景仁三十二年的进士,现在山东任县令,如今家中是家嫂主持家务。”
山东的县多得很,她竟然未说出个子丑寅卯,看来锦若与家人相处未必融洽。翠摇笑着点头,“你今年也有十三岁了?之前领的是什么差事?”
“奴婢原是在御书房外扫洒的,春节时被选到主子跟前侍候。”锦若笑道,左脸颊竟然有一个浅浅的梨涡,双眼透着与年龄不符的聪慧。
翠摇暗自点头,神情微微有些肃穆:“既然你在御书房当过差,那此事交与你做最合适不过。”
锦若听着心里一凛,恭顺道:“不知姐姐有何吩咐,只管说了便是,奴婢也是惯常跑腿的。”
“不是大事,就是派妹妹过去和原来一起当差的姐妹说说话儿,顺便看看皇上那边有何动静。”
“姐姐——”锦若有些惴惴,后不得干政,派她去打听,恐怕没如此简单。
翠摇见了,便有些好笑:“咱家主子只是看皇上最近忙不忙,想请人为他量体裁衣,你也看到夫人送了咱们主子的两匹布料,主子念叨着给皇上做件里衣。”
便是想做衣裳,也不应该一回来便去献媚……淑妃娘娘还是太激进了……锦若有些犹豫,但是一想到当年送自己进的嫂嫂,她还是咬了牙,摇了摇头,定了心思往乾清走去。
秦歌晓正在敷药,进了,便有姬太医为她专司诊治。秦歌晓喝了药,睡了一觉,梳洗一番便带着一脸莫名的锦善、并两个小太监前往永信。
“派了、女?”永信正殿寝,珠圆玉润的女子正对镜端详,听到太监的禀报,嘴角露出了冷冷的笑,“皇上的心思岂是一般人能揣测的?她如此,不过自取其辱罢了!”
为她玉兰花簪子的大女杜鹃就笑着点头。一旁穿着豆绿色衣的青儿抿了抿嘴,偷偷望着惠妃言笑晏晏,眼角眉梢都带着潋滟的脸,有些怔忡。
此时有小太监唱喏:“淑妃娘娘求见!”
惠妃撇了撇嘴角,又让几个女再端了端妆容方才出去。看着坐在左侧梨花木椅上的秦歌晓,她换了件家常的半新不旧的粉红色湘裙,银白色兰花底绣红梅报春的褙子,皓腕上只带了一只镯子,梳了个圆髻,只带了一套珍珠面首,这个人素雅干净。
惠妃瞧着秦歌晓绝美的脸蛋,眸光流转,笑道:“妹妹可安顿好了?我说了差锦上来便是,何苦还要跑一趟,你这伤口还没好呢。”
秦歌晓施了礼,方回答惠妃的话:“因午间忙着拾掇那些东西,就怠慢了些,还请姐姐莫要见怪。多谢姐姐挂念,我的身子无碍。”
惠、淑妃二人落座后,便闲话起家常,说起了秦夫人、赵姨娘还有岭哥儿,秦歌晓妙语连珠,惹得惠妃娇笑连连。
秦歌晓余光瞥见了惠妃身后的、女杜鹃被叫了出去,回来见杜鹃一脸凝重地走到惠妃身边耳语,后者微微色变,旋即便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和秦歌晓说话。
待芷阳的事宜安排好了,秦歌晓便告退了。目送着淑妃的背影,惠妃脸色沉:“这信儿可是真的?”
杜鹃点了点头。惠妃着上好的前朝汝窑出品的瓷盅,面露沉思,杜鹃见主子正在想事情,便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秦歌晓走出门,便轻轻松了口气。赵良屡次害秦家的人,这次,就是为了哥哥,她也要讨个说法。不过,看起来惠妃在里的势力不容小觑,自己应该采用迂回战术,现在不是争胜的阶段……更何况,有人比自己还要不能容忍她的指手画脚呢!秦歌晓望着御书房的方向,勾了嘴角笑笑。
回去便看到翠摇在门口迎向她们,神色焦急。秦歌晓想着之前交代给她的任务,皱了皱眉,快步走到门口,翠摇已然福身,便道:“主子,您可回来了。今晚皇上召您侍寝!”
秦歌晓心里一凉,她手臂受伤,皇上早就知道,后妃子有疾患不得侍寝,为何召她侍寝?难道皇上不想动赵良,因此不愿意稳住惠妃,转而稳住自己?想起哥哥……初夏午后的阳光不强烈,秦歌晓却觉得头晕目眩。她强打神。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去吧。”秦歌晓比平时显得冷静。
翠摇看着身子如松的淑妃,福身称是。
锦善见了,便露出深思的表情。
“就穿那件秋香色的湘裙,再配上那件葱绿的菱纱小袄。”吃了晚膳,翠摇指挥、女们为秦歌晓更衣梳妆,秦歌晓则是面无表情,神色冷峻。
听到担忧地翠摇唤她,方回神。勾着嘴角对翠摇笑笑,离软轿到还有一个时辰,便招了翠摇说话。
“皇上为何召我侍寝?”
“主子,您让奴婢打听乾清的动静,奴婢便派了锦若去。锦若去了有一个多时辰,回来的时候有些慌张,奴婢问她除了何事,她说——”翠摇望了秦歌晓,欲言又止。
“说吧!”秦歌晓没了耐心。
“皇上在书房召见了周大人后,发了好大的火……”翠摇缓缓语气,继续道:“说……说您……果然有勇有谋……”
秦歌晓嘴角勾起,突然就松懈下来。不怕他忌惮自己,就怕他不把态度表现出来。现在,皇上想要什么,她若再猜不出来,自己就是傻子!秦歌晓觉得浑身的斗志又回来了。
“我知道了,你去把皇上赏的簪子给我戴上。”秦歌晓笑着对翠摇道。
翠摇有些疑惑,主子平时喜欢搭配着穿衣,她梳了个倾髻,带着玉簪花配上两条流苏最是合适,带了簪子,只怕不太搭配。
“拿来便是,我自有主张。”翠摇只好将玉簪花换下来。
“出去的时候,叫锦善进来。”秦歌晓的声音有些飘忽。
“是……”翠摇怔了怔,便恭顺地下去。
静思居此时显得有些凌乱,一如冬天刚搬来时,秦歌晓却不再病怏怏的,眼角眉梢都带着明亮的光,一看就是心机重的……锦善低了头,沉默不语。
“锦善,六王爷可是在礼部任尚书?”秦歌晓摩挲着桌子上致的水晶花斛——那是皇上在归宁前赏给她的,道。
锦善一愣,便道:“裕亲王正是统领六部,任礼部尚书。”
“他既已封王,想必已然纳了正室、侧妃了吧?”锦善脸色面幻莫测。
秦歌晓想着,这个裕亲王,既是招惹了秦家大小姐,又一面娶了正妃、侧室,想必也是个万花丛中过的,于是淡淡笑道,“从来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嫁人、嫁人,穿衣吃饭,女人这辈子,嫁个好郎君才是正经。那□,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当不得真。况且,皇室宗亲,规矩大,是非多,水有多深,谁也不敢妄自揣测,就是你口中荣宠不衰的月贵妃,不也得身居深么?”
锦善毕竟是未嫁女子,听了就满面羞红:“奴婢不知主子在说何事……”
秦歌晓也不勉强她:“你且去想想吧,一入侯门深似海……就像我,一入里,只因不得皇上喜欢,差点丢了命……可我一日还是妃子,便当谨守皇家规矩,侍奉皇帝,与姐妹和谐相处,照顾皇子……无论如何,这便是我的命!还请锦善姑娘把我的话儿带给裕亲王!”
说吧,也不顾锦善变换的脸色,端了茶。又召了锦上来为自己端仪容,到正厅等着侍寝的软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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