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6.
一年之后。
山还是那座山,漫山遍野的青翠,清风和煦,青竹摇曳的山顶,坐落着一栋木屋,为黄色菊花所包围,正是初秋的时节,含苞待放的□欲语还羞,淡淡的清香环绕着整个山顶。
木屋之外是一大片的花圃,整然有序的,亭亭玉立,花圃之中大多是些常见的花草,淡然清逸,偶尔不乏几株名贵的品种,夹杂在群芳之间,融为一体。
花圃的不远之处是片菜圃,巧妙的以石块和篱笆,构成独特的景观隔开,不相关的两个园子,在这却是和谐。
木屋的篱笆院内爬满翠绿的青草,在主人的心照顾之下,绿油油的可爱。几株不知名的攀藤趴在篱笆之上,开着白色的小花,与篱笆外的淡□花和谐响应。
青竹摇曳的竹林,落叶不多,都被主人收到一边清理掉。摇曳之声在晨间代替了动物的打鸣,预告一天的开始。
一抹明黄的身影,在上山的小路飘荡。润湿的石板带着青苔,蜿蜒而上,若隐若现藏在竹林的草丛里。下山带着的明□花已经不在手上了,放在一个人的长生之地,静静的诉说这些天的思念。
金黄的光芒从后山升起,逐渐洒满整座山,将整个山林包围在万丈光芒里,不留余地。
梳洗过后,一身素衣坐于茶室,将些茶叶放入行李包里,连带的还有些稿件也顺手塞了进去。芊芊素手,白衣翩然,晨光在她身后洒下柔和的光辉。
山下的张伯拎着个竹篮,站在木屋的篱笆之外,看着满院的生息笑眯了眼,他是个农民,不懂得生活的艺术,但是这么舒适的环境布置,让他相信主人对生活的热爱。
“小文,有没有在?”
在收拾行李的文晨抬头,一张脸较一年之前几乎没有改观,只是身上的气息变化,使她的脸更为柔和。
放下手头的东西,忙走了出去。“张伯吗?我在呢!”
见到人,张伯更是笑眯了眼,晃晃手上的竹篮。“大妈早上才挖的芋头,新鲜的呢!让我赶紧给你送来。”
开了篱笆门,文晨将人请进屋,也没有客气的把东西收下,这芋头她甚是喜欢,做拔丝味道极是好。将东西放到一边,转身从客厅的柜子拎了盒补品出来。“给大妈带的。”
她在山上居住,山下的村民对她很是照顾,三不五时的就送些自家的土特产过来,没有过多的语言,却用行动默默付出他们的关怀。她有时候也给他们送些山外的东西,都是张尽他们带过来的。
“还跟你张伯客气啥呢!”张伯不收,喝着她打来的凉茶,呼出好大一口气,从山下爬到山上,他一把老骨头也有些累了。
文晨笑笑,将补品放在一边。“芋头今年的收成好吗?”
“好着呢!老早就被订走了!”张伯笑开怀,要不这丫头给他们请的农技师,时常指导他们些种植的误区,又帮他们找来外面的市场,都不愁种的东西卖不出去呢!
放下手中的碗,他打量了屋子一圈。“你这里就一个人住,也怪冷清的,老李家前些天才下了一窝小狗崽,就要一只过来吧!也好有个伴。”
文晨又给他添了一碗凉茶,笑着摇头。“不了,就不养了,对皮毛过敏呢!而且,我这也还好,常有人来,不会冷清的。”
她委婉的拒绝,因为哥哥对动物的皮毛过敏,所以木屋里没有养宠物,就这么安静着。就算是哥哥已经不在了,她仍是维持着以前的习惯,就好像他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一般。
“这样啊,那确实是不好办呢!”张伯一脸惋惜的表情。
“我要下山一下,可能过段时间才会回来,山上还劳烦老伯们照顾着呢!”
“你要下山?”张伯讶异,这姑娘从一年前回来这里,代替了她哥哥,便没有再离开过,几乎没有看她走出过这座山,只是她的那些朋友常会过来看她而已,来来去去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不会再多。
“嗯,有点事情要做,得下山。”文晨点头。
她在山上已经住有一年的时间,在这一年的时间里面,除了帮山下村民的忙,帮他们找农作物的销售市场,再来就是整理他遗留下来的稿件,就没有做其他的了。
经过她潜心的整理,稿件已经完成了一部分,再就是寻找合适的出版社,将他的遗稿公开于世人的眼间,让世人知道,有这么一个睿智的男人,曾经来过这个世界。
张伯离开的时候,文晨还是让他将补品带走,收拾好行李,她便下山了,临上飞机之前,才给张尽发了条信息,麻烦代为照顾木屋。
她去了北城,在那呆了一段时间,不久之后,文艺界出现了一位新星,他的文字一时轰动整个文艺界,以着二十四节气,山上青竹的微妙变化,过度到感情的起伏,如沐春风般的文字,一时之间让人难以忘却。
许多人寻找着这名叫“孤竹”的男子,只是都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就连出版社那边也找不到人,因为他们收到的是电子稿,连发信人的面都没有见到,只能通过电子邮件和他联系。
正因为信息稀少,孤竹被冠以神秘的色彩,每个人都在奢望都见到这个睿智的男人。
文晨回到山上,继续整理着他的手稿,不理山外的琐事。在回青竹山之前,她去了趟东城。拜访了许董夫妇,将整理出版的手稿送到他们手上。
“这是他以前所写的。”
许董从公司赶了回来,着崭新的书皮,手指颤抖,声音力持平静。“为什么之前不出版?”
“这手稿是多年前的,他那时候兴趣并不是很大,后来,说等我有时间再帮他整理。”
忆及往事又忍不住心伤。那时候,文晨窝在他怀里打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创作中的他聊,他说:等你以后不忙了就整理吧!
许夫人在得知儿子过世以后,潜心吃斋念佛,苍白的发占据发顶,一张脸却越显慈和。她抚着淡青的书皮舍不得放手,好一会起身离去,再回来时手上多了本小相册。“这是他以前的一些照片,你带着吧!”
文晨接了过来,些微泛黄的边缘,显示着时间的长远,照片是他少年时期的,笑容并不若记忆中的温和,只是挂在唇边,淡如轻烟飘渺。
拜访过许董夫妇,文晨回到曾经的公司,一年的时间,公司里面的人事调动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连大厅负责接待的前台人员也没有改变,甜美的笑容依旧。
认出是当日闪电辞职的首席大特助,有些微的讶异。只是与一年之前的她相比,她似乎有些改变了,只是什么样的改变,她也说不出来,不是很自信的问着站在眼前的缥缈女子。“文特助?”
文晨笑笑。“我已经辞职了,请问董事长有没有在?”
“董事长自一个小时之前出去,还没有回来呢!”真的是文特助呢!
大厅里人员往来频繁,已经有好些人认出她是谁,几个新近的职员兀自好奇。“那是什么人,感觉好特别呀!”
旁边的前辈一脸沉思,纠结着,没有多加理会新人的疑惑。“这是我们曾经的大助理吗?这是嘛!”
“唔。。。。。。那总经理有没有在?”原本也没有想在公司进行拜访,只是路过就进来看看了,顿了一下,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莫不是要预约吧?”
前台的接待也笑了,还没有回答,身后冒出的一个声音就夺去她的注意力。“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幽默了?”
欧阳民刚从外面进来,抬头便看见当日死活不跟他下山的小女人。看到这不算陌生的身影,小小的怔愣了一下,真的是她吗?她变了,与一年之前相比,身上的那股沉静更为浓厚了。
心脏不受控制的加速,好在还能在一干下属面前保持着平日里的上司威严,没让人看出太大的情绪变化,只有那墨黑的眼,流光百转。
没有什么太大的意外,文晨的笑容依旧是清淡。话还没来得及回答,便有一人影扑了过来,生生把她抱住。“大特助啊!你总算回来了!是不是要回来上班了?”
如考拉挂在她身上的人正是助理团的活泼因子徐特助,目前调任为总经理助理。
没料到这一招,被抱个正着的人死命也挣脱不开考拉的拥抱,只得放弃,脸上的笑容依然不变。“我只是路过来看看。”
哀怨的看了一眼没有多大表情的总经理,小助理在她耳边小小声的抱怨。“总经理好难搞定,你回来好不好?”
以前文特助在的时候,虽身为董事长的左右手,但与总经理私交甚笃,对他的脾也较为了解,有没有问题都会给她们提点一二,现在,公司里面还没有人得清总经理和董事长的脾气,每每挨□莫不想念闪电辞职的文大特助。除了她有能力搞定那两公司巨头,不做第二人想了。
又话说某一天,她向同事抱怨文特助走了以后,她再也没有可口的早餐可以吃,好死不死的这句话让总经理听到,二话不说就被调为总经理助理,每天接受他的眼神凌迟!在那之后她才知道,那早餐是总经理买给大特助的爱心早餐!话不能乱说,东西也不能乱吃啊!
文晨拍拍她的头,多少明白点可怜小助理被恶狼经理欺负,不能多做什么,只好安慰。“这都是为你以后成为首席特助所做的伏笔!”
实在看不下她被人抱成一团的样子了,欧阳民终于伸手救人。
四分钟后,两人面对面坐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厅里。
因是午休时间,咖啡厅里有不少顾客是公司里面的职员,多少认出那是总经理还有那辞职成因不明的大特助,眼神若有若无的扫过来,期望能挖点八卦以供上班磕牙的消遣。
不以为自己成主角的两人,搅动着手中的咖啡,无言许久。
欧阳民仔细盯着她的脸,相貌没有多大的改变,皮肤倒是更为白皙了,低眉顺眼间充斥着柔和,似一个经历过百年风雨沧桑的老者,对世间一切带着无谓。
口更为闷痛,原以为放手了就会忘记,可,依然神伤。
咖啡厅里流转着清和的音乐,平复着激动的心情。既然已经放手了,就没有理由再回头了。
他先开了口。“会在东城呆多久?”
“两天吧!我还得拜访一下林董。”缓啜一口冰咖啡,凉凉的沁入心脾。一年的时间,好像这里都没有变化呢!连这个咖啡厅也是。
以前上班,常被秘书团的人给拉过来,在固定的位置,谈着多样的话题,或工作,或咖啡厅的漂亮老板。在这里,她最喜欢的是爱尔兰咖啡还有冰得凉凉的卡布奇诺,慢慢的啜饮,享受味蕾的美妙。
满足的叹息之后,看向对面的男人。“这一年,过得好吗?”
欧阳民盯着她好一会,眼中的黝黑更是浓郁。“如果我说不好你就会留下吗?”
临近几个咖啡座的人,运气的碰上总经理与前大特助的咖啡约会,听着两人的话题,莫不以为两人之间有着他们不知的故事,无不拉长了耳朵想得只言片语。
文晨愣了一下,坦白的摇头。“不会。”
“那就不要问我好不好!”欧阳民恼怒的垂眼,对她闭上心门。从他离开山上的那一刻起,他就不会再对她抱有感情的期待了!
张了张口,安慰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也明白,他已经放开,不会回头,这样也好,她不想欠太多,特别是感情的亏欠。
端起咖啡浅啜,才发现他给点的仍是卡布奇诺,冰得凉凉的卡布奇诺。
放下咖啡,偷眼瞧对面的男人,嘴唇紧抿,坚毅的下巴冒着些许胡茬,浓密的发依旧发亮,不期间与他晶亮而复杂的眼相遇,她飞速低头,搅动着手中的咖啡。
“这一年,都呆在山上吗?”欧阳民问,带着不可见的叹息。自他离开山上的那一天起,就不再刻意的去联系,所以从那一天开始,他们也有一年的时间没有联系过了,彼此不知对方过着怎样的生活。
“嗯。”文晨点头。“都呆在山上,很少下山,固定时间和山下的孩子一起画画,和老伯们一起种田,但大多都在忙着整理他留下的稿件。”
将背包里的一本新书递了过去。“这是我整理出版的一部分,还有很多没有整理,都是他留下的。”
欧阳民接过,翻了一会就禁不住的叹息,这是一个睿智的男人,只可惜。。。。。。输给这样的一个人,他无话可说,就算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只是,辛苦了眼前这个冥顽不化的女子。
文晨摇头,不想多谈有关他离世的话题,对于他的离世,她至今还无法做到放开。
“林董还好吗?”
欧阳民抬手看了下时间,眉头些微舒展。“走吧!去顶楼,董事长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回来了。”
两人又回到公司,直接上顶楼,一年的时间,真的没有改变太多的东西,许多人见到她仍是习惯的喊特助,微笑的招呼,她也一一回应,不再纠结的去改正。
等了一会,林董事长从外面回来了,一见到她颇为惊喜,忙招手过去,落座后寒暄过去一年的生活。
当年,文晨在东城毕业,听从他的期望留了下来,进入林氏集团工作,原本的小菜鸟无意之中救了心脏病发的董事长,而被感恩的他调到身边当助理,之后的某个工作时间,她又一巴掌把董事长闹着要离家出走的儿子拍醒,扔到国外留学深造而给一家老小留下深刻印象。
工作期间,董事长对她颇为照顾,除了让总经理手把手的教导她,有空闲亦亲自教她商场上的策略,而董事长夫人更是把她当女儿看待,三不五时就要她过去吃饭,联络感情。
听她过去一年在山上的生活,羡慕得林董都想提前退休。确认她不会再回公司以后,虽然失望,但并不勉强,遗憾却是免不了的。
“小文,以后要多过来,这里随时都欢迎你回来。”
“会的。”明白林董事长对她的好,却是没办法再做什么,感激或愧疚的都凝固在一句话里头。
欧阳民在一边没有言语,林董事长看了他一眼,轻轻的在心里叹息。“都是两个固执的孩子呢!”
拜访过东城的人以后,文晨不再做停留,回港城的青竹山继续整理他的遗稿,常是有时间就到公墓去看他们,住在这有回忆的幽静山上,任外界风雨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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