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8.
看着被挂掉的电话,文晨些微无奈的叹气,抓抓头发,终是认命的拿起放在一边已蒙上一层薄尘的车钥匙下山而去。
午后下过一场雨,将满山青竹清洗了一次,下山的道路两边,青竹摇曳生姿,带水珠的叶子在斑驳黄昏中闪光。
翠绿的竹林,抚慰着疲累的眼,一整天的时间里,她都呆在书房里面,若不是阿白的电话,她还真的不想出门。
山路安静得只剩青竹摇曳的声音,不知为什么心中就是不安。
最近总有这样的感觉,以为是自己太累了才会觉得如此,也就没有多大的在意。只是现在下得山,那种不安得感觉却是更加的强烈。
从后视镜看着倒退的青竹山路,安静得没有语言,摇曳的姿态一如往常。
不多会的功夫,文晨就已到达blue的酒吧之外,霓虹灯未开,门也是半掩着,此时的街上正是下班高峰期,行人匆匆,没有人注意到她停在路边的车子。
眉头轻皱,手指习惯的敲击着方向盘,末了无奈的叹气一声,开门下车。
才过黄昏的酒吧虽已开门营业,但还没有客人上门,一群帅气年轻的服务生穿行在大厅的各个角落,做着营业的准备。看到文晨进来,认得出是老板的朋友,恭敬的微笑问好。
走到他们三个专用的角落,看见张尽已喝得半醉,手上拿着瓶啤酒,醉眼朦胧。“呵呵,呵呵。。。。。。”
blue和阿白陪在一边脸上有无奈,看到她过来,连忙站起。“总算是来了!”
阿白抓着她的手臂压低了声音。“好好谈谈。”
blue只是拍拍她的肩膀,没有说一句话,眼中却有手下留情的意味。
文晨在对面坐下,不甚爽快的瞪着醉酒的男人,抿唇不语。
等候的人来了,张尽低低的笑起来,摇摇晃晃的站在她面前,抓着她的肩膀讪笑。“文,你终于肯来了呀!”
文晨还是不语,皱眉看着醉醺醺的男人,啧,真臭!
张尽又一次傻呵呵的笑,糙的手指轻抚过她的脸颊,眷恋着不肯离去。
“你那天喝醉了,抱着我却喊着他的名字,你知道我有多么心痛吗!美女在怀,没有一个男人把持得住的,我那天是多么想占有你,也许你就不会再离开我了!可是我没有,因为我不想你恨我!”
若不是想要她的整颗心,他至于如此辛苦自己吗?守了她这么些年了,她从未对他敞过心扉,她的世界,从来就只有那个已经不在的男人,她痛苦,他又何尝不是?
占有?文晨愣了愣,皱眉,手指微抚过那天的红痕,快得不做停留。手扬起,招手要了一杯血腥玛丽,慢慢的抿着,样子邪魅无比,就如传说中的玛丽夫人,妖邪得让人无法移开眼球。
张尽放开她,努力克制着想一亲芳泽的冲动,艰难的吞下口水。“那么多年过去了,我后悔了!你就不能原谅我吗?”
当初流连花丛,只是想减少在她身上投下的感情,可是时间越是长久,感情越是无法控制,待他回头来,佳人却是已走远。
“原谅?不,张尽,你没有错,毕竟当初我心中所想你也是知道的,你这又是何必呢?”文晨舔掉唇边的血色体,轻问,也不再逃避自己心中所想,再也无所谓谁知道自己的爱慕。“继续你的逢场作戏不好吗,让大家都这么维持下去不好吗?”
阿白和blue坐在吧台,眼睛盯着角落的两个人,心中都在叹气,看着文晨不同于往的另一面,又为张尽小小的默哀,这么聪明的一个男人,却爱上这么一个无法掌控的女人,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blue跳入吧台内,快速而熟稔的将冰块放入摇杯中,分别倒入两盎司的柠檬口味伏特加,一盎司君度橙酒,一盎司蔓越莓汁,再加入适量的柠檬汁,摇均。倒入酒杯中,切了片橙子做装饰,末了端给阿白。
“不错的opolitan,可是我觉得你应该给我杯深水炸弹才是,不然侧车也行。”阿白接过闪着红宝石般色泽,散发着果香浓厚的**尾酒,如是说,嘴巴却没停,甚为兴趣的抿了一口,眼角余光依然不放过放过角落那两个人的一举一动。
张尽的身上散着浓厚的酒气,额上青筋突起。“我不仅想照顾你,我还想要拥有你,就算不是独一无二的占有你心中的位置,就不能呆在你身边以你男人的名义称呼吗!”
文晨放下杯子,叹气。“张尽,执迷不悟的人,是你,不是我。”
店里的客人渐多了起来,昏黄灯光之下,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似是而非的模糊,在酒中挥发飘散。
一株盆栽后面,坐着几个的男人,影投之下,只能看得见绷紧的下巴,唇边却奇异的带着抹浅笑,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角落里的一男一女,隔着张小桌子对峙。
为什么这么多年的守候,依然换不了她的一个深情回应!是他错得太彻底还是她太冷血?张尽克制着心中的苦涩,喉咙干涩得发疼,眼前的女子,要他怎么做,才能深切回应他的感情?
影覆盖的角落,他看不清对面女子的表情,只有那喝酒的魅惑姿态没有改变,说出的话语无情而冷酷,全盘否定了他这些年的感情。
“对你,我该怎么办呢?”低低的喃语,轻不可听,淹没在劲爆音乐的声响里。
酒吧里本来音乐流敞,大厅的舞池里,人群涌动摇摆着柔软的肢体,用热烈的动作挥洒一天的郁闷。浓厚的气氛将现场带入另一个世界,忘我得不知所以。
角落里的人依然在做垂死的挣扎。这样的平和,却被一群突然闯进来的黑衣人给破坏,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大块头站在高处,很干脆利落的将人群轰走,现场一片混乱。
原本在玩着二十一点,打赌今晚的酒钱,听得突然喧哗的动静,blue和阿白跳了出来,抓住店里的一个服务生,劈头就问:“怎么回事?”
服务生指着一群穿黑色衣服的人。“老板,有人闹场子!”
一群黑衣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将酒吧里的客人都赶了出去。
似乎是受过巧的训练,黑衣人很快就将酒吧清空,只剩下酒吧内部的人,一个个面无表情,严肃得像个棺材板。
文晨也听到动静,冲出角落,刚好看到一群黑衣人两排队列,整齐划一恭迎着一个从门口进来,穿着黑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他的脸渐曝在灯光底下,不再年轻的脸带着些微的时间痕迹,依稀可见年轻时候的俊美风流;一双鹰隼般的眼闪着锐利的光芒却没能掩住鬓角染着岁月的风霜。
瞪着步伐坚毅向前而来的人,渐看清了他的脸,熟悉的画面铺天盖地而来,文晨的一张素颜煞时被苍白所占据,带着满满的不信。“秦叔?!”
中年男子原本冷峻的脸在看到她时略有缓和,在她面前站定,上下打量一番后,用着肯定的语气说:“十四年未见了,四小姐。”
四小姐?blueh和阿白以及半醉的张尽目瞪口呆看着相处多年的老同学,眼中写满诧异。
文晨的脑中有瞬间的空白,只能傻傻的瞪大眼,反应过来后复杂的看着眼前不为陌生的中年男人,神情冷淡。“你认错人了!”
中年男人不为所动,盯着她的眼,眼中有坚定。“跟我回去吧!四小姐。”
“我说了,我不是什么四小姐!你认错人了!”文晨不自觉的提高音量,掩不住的情绪激动。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一边还有人在寻找着她吗?逃了这么多年,依然是逃不出那人的手掌心吗?她转身,注意这身边的情况。
被称为秦叔的中年男人抓住明显想逃走的人,压低了声音。“四小姐,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文晨一愣,停下脚步,怒瞪着他。“什么意思?”
秦叔看了下周围,慎重的说:“在这里不方便说。”
两人靠得近,声音压到最低点,谁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讲什么,但看文晨的反应,毫无疑问,他们是认识的。只是,身为多年的老同学兼好友,他们从不知道文晨还有一个什么四小姐的身份!
她看向傻愣三人组之一的某地头蛇。“blue,你的办公室借我用一下。”
也不等他们从石化中回过神,拉了秦叔就往办公室而去。
一个小时后,文晨亲自送走了她称为秦叔的中年男人还有他带来的一干黑衣人。转身就看到等候着兴师问罪的三个男人,忍不住就抚额呻吟。“什么也别问我!改天再说,我现在有事要回山上。”
也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留下三个愤怒无言的男人。
车子行在空旷无人的山路,两边竹影幢幢,车灯照过之后又回复它的安静。开了车窗,让外面的清风灌入车内,轻抚着跳痛的额际,眼睛看着摇曳的青竹,记忆放空,铺天盖地的汹涌。
隔天一大早,山上雾气未散,青竹翠绿的叶子犹带着昨夜的露水。文晨很早就起来了,去了趟公墓,整理了书房的一些东西。还在给花圃浇水的当会,张尽三人便气势汹汹的杀过来了。她轻笑,比想象中的还要早一些呢!
在茶室,依旧是泡上一壶的茶沉淀自己的情绪,绿色的茶叶在开水中舒展,表现着活络的状态,脉络清晰一眼便可见。
看着急于想知道答案的三个人,她喝口茶,缓缓开口。“我的父亲是南城的黑帮老大。”
“什么!”
三人同时惊叫,被这答案给狠狠吓了一大跳。
“你不是孤儿吗!”张尽瞪着她,之前以为孤竹是她的亲哥哥,直到许董夫妇过来了另外两个才知道不是。
他们曾经有着亲密无间的关系,现在才发现,她身上藏有太多的东西,他们谁也不知道,三个人之中,就算他是最亲近的那一个,对她也没有了解多少。
“这事要从我的母亲说起。”她抱着茶杯,温暖着冰冷的手心,不疾不徐,尽量简单的讲述。“我父母的婚姻是利益的结合,母亲并不喜欢父亲,更不喜欢他黑帮老大的身份,痛恨父亲把我当成一个杀手来培养,在我十岁那一年,母亲抑郁而死,她在临终之前叮嘱我离开父亲不要再回去,母亲去世以后,我就逃走了,改名换姓一直在外面流浪,直至遇见了哥哥,和他生活在一起,从我离开南城帮到现在已经有十四年的时间了,昨天的秦叔是我父亲的一个心腹,看着我自小长大。”
黑帮,被当成杀手培养?!
三个人似乎震惊过头,许久没有声音,原以为平凡的人,身上却都带着不为人知的故事。这种只有在电视上出现的戏码,却在这个时间活生生的展现在他们面前,手一伸便碰到了。
茶室里一片寂静,窗外的青竹摇曳,拉成了摇曳的咯吱声音,风过之处,竹身摇晃,翠绿的叶子熠熠然闪着光,沙沙作响。沸水之中的茶叶,舒展之后,慢慢沉淀,在杯里纠结成山。
张尽最先打破了沉默。“你要回南城吗?”
“我父亲病危,时间不多了,他想见我。”文晨淡淡的说,只有握紧茶杯的手些微透露了她的感情,当日离开,便没有想过有一天要再回去,母亲临终之前的叮嘱依然言犹在耳,可是,那个人,毕竟是自己的父亲,有着最亲近的血缘关系,也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还会回来吗?”blue问她,心中忐忑不安,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炸蒙了脑袋,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做何种反应,相交多年的朋友,忽然之间就变了身份,感情上,还是无法那么快就接受的。
“应该会吧!”她不太肯定的回答。
“应该?”阿白挑眉,些微缓神,对她的回答表示质疑。
“嗯。”文晨点头,转着手中渐凉的茶杯,深秋的山上,已经有点寒意了呢!“因为我不知道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张尽皱眉,直觉的反对。“那你还去?”
文晨叹气,干脆的放开不再温暖的茶杯。“他是我的父亲。”
外面有汽车的声音,一辆接一辆,扰乱了一向平静的青竹山。
文晨率先出去,穿过仍是青草翠绿的庭院,推开篱笆门。门外是五辆黑色的轿车,中间是加长悍马,前后四辆则是略微笨重的黑色凯迪拉克。汽车两边站着黑色西服的保镖,笔挺的身躯在深秋的青竹山里画下另外的色彩。
秦叔从悍马上下来,直直走到她面前。“四小姐,一个半小时后南城的飞机。”
“嗯,我知道了。”她点头,心中感叹,早该明白,秦叔的做事效率一向很高,这点她的认知很深,所以一大早就把东西屋子收拾好了,转身看向身后的三个大男人。“帮我照顾好这里,会和你们保持联络的,不要担心。”
由秦叔领着,低头要钻入加长悍马中,张尽叫了她一下,她抬头笑笑,没有多说就钻入车内,一前一后在四辆凯迪拉克的护送下离开青竹山,前往港城的机场。
青竹山的翠竹依然摇曳不息,只是主人已经被带走,剩下的三个男人留在山上,相看两不厌,眼中是掩不住的担忧。
港城的机场人群往来,秦叔指挥着车辆低调的进去,从停车场小心的将文晨护在中间,进入候机大厅。许是一干黑衣人太过醒目,他们再低调还是成为注目的焦点。
文晨找了个座位坐下,表情有些无奈,他们就不能穿其他的衣服么?
一干保镖沉默,表情严峻,一如之前的没有生气。
随手翻着旁边的杂志,看了下手表,离登机还有些时间。沉闷的气息让她心中不爽利,毕竟离开十几年的时间了,现在忽然要回去,一夜的时间本没法让她想太多,心理上,她还是没有做好准备的。
她起身,身边的保镖没有跟着站起,但是眼睛却是扫四方。
秦叔看着她,没有说话。
文晨叹气,低低的说:“我去下洗手间,不要跟过来。”
秦叔向后一点头,就有一个黑衣站起,明确的表示她的身边不能没有人跟着。
明白抗议不会有结果,她也不纠结。一手抚额,稍叹气的向前走,出了候机大厅,左右看到的都是来去匆匆的人群,没有什么可看的,只好转身往回走,当身后跟着的黑衣人不存在。
才转身,就撞上一堵不算太厚的墙,发出一声闷响后,鼻头微微发疼。
“小姐,你有没有怎么样?”温和的嗓音在头上响起,一只修长的手扶住了她摇晃的身子。
她着鼻子抬头,带着浓浓的嗓音。“唔。。。。。。没。。。。。。咦?”
“小文姐?!”男子惊叫,脸上满是惊喜。
文晨也是一愣一愣的盯着眼前的年轻男子,帅气的外表再加上一副银丝边框眼镜,斯文气息浓郁,此人正是东城林董事长家的公子,当初闹着要离家出走,被她一巴掌盖到美国留学深造的林世晨。
自家小姐被人撞伤鼻子,保镖就警觉起来,立马将来人隔开。
林世晨一愣,瞪视着眼前的保镖。
秦叔在候机大厅内等着,迟迟不见人影,不大放心,好不容易才找到四小姐,可不能在这离开的当会出了什么错。他站起,带着一干保镖出去,正好碰上林世晨向火车头一样的冲向四小姐。
林世晨还没有近身,便被赶来的保镖拦住,全面戒备,鹰隼一般的眼盯着他的每个动作。
全身黑衣的保镖已经很引人注目了,此刻的动作更是引起机场警察的关注,文晨看到有几个警察已经向这边靠过来了。
“他是我的朋友,放开他。”她叹气,如果想顺利上飞机的话还是再低调一点比较好!暗叹口气,让林世晨到她身边,些许疑惑。“你不是在美国读书嘛!怎么会在这里?”
“我上礼拜回来的,爸爸让我来看看你。”林世晨看着周围的黑衣人,满脸纳闷。“小文姐,你这是?”
文晨叹气,也感激林董事长的用心。“真不凑巧,我要去南城一趟,你先回东城吧!没事,不用担心,等处理完事情我会去东城拜访的。”
秦叔过来,戒备的看着他。“四小姐,飞机已经到了,我们该走了。”
“先回去吧!”文晨安抚他,再拍拍他的肩膀,跟秦叔他们离开。忽然间想,那么多年没有运动了,身手应该是不行了吧!
林世晨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心中甚是不安。机场里人群往来,有几个年轻一点的女生眼神不住往他身上溜达,多俊美的男生呀!
懊恼的扒下头发,将拎在手上的背包往肩上甩,还是先留在港城看看吧!小文姐要是有个什么长短,他老爸老妈估计就得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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