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这亲事算是正式定了下来，各项杂事也该准备起来。其实周鸿鸣那边什么都包了，苏安他们也没什么亲朋好友好通知也不用准备什么；可总归是要结亲了，日子又紧巴巴的，怎么也不可能无事。
苏安不好手女子的事只好拉了小儿子跟着自己读书去。苏婉苏婷两个女娃子被安排顶了苏萍的活好让她空出手来准备婚事。萧老太始终记挂着苏萍的女红，想着苏王氏既然来了也能顺便教教她女红方面的事。
只是萧老太看了苏王氏的活计就打消了念头，那样的手工在乡下也许算是个手巧的，可在城里就上不了台面了。尤其苏萍要嫁的是有身份的有钱人，那样的手艺不错却不够细大气，不如不会。萧老太叹了口气，看来这丫头真是没有成个巧媳妇的命……
又记挂着苏萍的不懂事又不懂规矩，怕她将来嫁过去了被人看不起也压不住下面的人。只好亲自上阵，掏老底似得把她懂的那些大户人家的规矩都教给她。从坐立行走、端茶吃饭到与人说话都一遍又一遍仔仔细细地重复着教，就怕她将来又做错了什么，嫁出去的女儿可就不由娘家了……
苏萍似乎也认命了，他们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不再多说什么也不再多做什么；整个人看上去毫无生气。
她能反对什么？她又敢反对什么？撇开长辈的权威和那些风言风语，之前在哥哥家的时候苏萍只顾着自己那份突如其来的伤痛，不去想不去看，只觉得自己万分委屈。现在平静下来了才发觉，嫂子待她疏远了……
苏王氏嫁到苏家多年，即便是有儿有女了对苏萍这个小姑也如自己亲生的一样，该打该罚半点不含糊。可如今，除了必要的招呼竟和苏萍没有半句多余的话，里边透着客气的疏离，更别说独处一室了。仔细回想，这样的态度似乎在家时也这样。
几个侄子辈的对她更像陌生人一样，这次来甚至比从前更胜；最小的苏慕文看苏萍的眼神里甚至带着掩不住的恨意。
恨意？哈！这么小的孩子对她带有恨意？这还是她亲侄子！苏萍几次都忍不住想问苏安，她之前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全家的事，让他们这么仇恨她。难道被休是她一个人的错吗？
但是看着兄长明显闪避的双眼到底把话吞了回去，其实苏萍自己知道，自从她被休回家后就是全家的耻辱！好吧！她嫁了吧！嫁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了！
似下定决心一般，回房拿出许久不曾记起的匣子塞进苏安的怀里呐呐道：“用这个给我办嫁妆吧！”说完头也不回的跑回自己房里。家里也不富裕，之前已经嫁过一次，这次嫁的又是个这么有钱的人家；估计她的嫁妆不好办吧！苏萍自我安慰道，这样至少不用哥哥嫂子太为难了……
苏安看着这个匣子傻眼了。苏王氏也吓了一跳，这个匣子是她亲手交给苏萍的，她当然知道是什么。
只是萧老太不明白问道：“这是什么？”能做嫁妆的，难道是之前准备下的东西？这丫头也藏的太好了，她竟不知道。虽然被瞒着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却也欣慰地想：是个会守财的，将来不怕被人糊弄！
苏安有些羞愧道：“这是她前面的夫家随着休书一起送来的银两。”
“啊？”萧老太吓了一跳，只听说过退还嫁妆的，没听说过给银子的。“那你准备怎么办？”
“这……”这把苏安问住了，这是前面夫家给的；苏安原没想苏萍还能再嫁，于是打算把这些银子留给苏萍让她养老用的；这本该是苏萍的东西，他是不会贪的。
只是现在苏萍准备再嫁了，周鸿鸣虽然不要他们做什么，但是不准备嫁妆是不可能的，而且苏萍要嫁的人又那么有钱，没有相应的嫁妆说不过去！可他们家现在的样子也备不起什么像样的嫁妆，周鸿鸣又帮了他大忙，苏安总觉得对他有所亏欠，总想着从什么方面补偿一点。苏萍那些银子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要不……拿这些银子办嫁妆？”苏安有些不确定地说，总觉得有点不妥当。但是实在太诱人了，这里有多少银子他是知道的，能给妹妹一个体面，也能还了周鸿鸣在人情了！
苏王氏一听皱眉，萧老太更是指着他骂：“你糊涂啊你！”
“你也不想想萍丫头这是再嫁，那周鸿鸣是什么人？你拿前面夫婿给的银子当嫁妆拿到现在夫婿家里去，你这不是打人的脸吗？”
这话说的不错，可是这是苏萍的东西，凡是她带到周家去的东西都算嫁妆！一时间，苏安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银子……
除了这事，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安排好了倒也仅仅有条。苏萍很多事也能上手了，萧老太和苏王氏均感松了许多。
萧老太敲敲肩膀“现在成亲的规矩就是多！哪像我们那会啊！”
苏王氏不甚在意道：“我们哪里比得了，穷人家自有穷人家的过法。要是事事都像有钱人那样讲究体面，这日子也难过。”
“这也是！有几分本事就过几分日子，不强求那些虚的！”闲暇下来了萧老太倒想起之前那些疑问：“你跟我说说，苏安怎么突然想起要搬到容城来了？”
一听到这问题苏王氏的脸色就不大好，这是她一家都不愿意提起的事。于是推脱起来：“三姑还是问当家的吧！这是男人决定的事，我不好多说什么。”
萧老太一看苏王氏明显的回避就急了“这有什么不好说的？这又没外人，我是你们唯一的长辈，有什么好瞒我的？”
“这……”苏王氏还是犹豫着。
“你们一来我就奇怪，怎么全家都来了？现在正是准备农忙的季节，萍丫头的事再重要也不用全家都来；你们明年不用过日子了？”萧老太一股脑的把她的疑问全倒出来：“就是怕你们孤儿寡母地在家不安生，难道就没人照应了？族老呢？左右邻居呢？一个村里的，又不是生人，他这是防谁呢？”
“三姑……”苏王氏听着萧老太的问话不禁悲从中来掩面而泣。
萧老太看她这么大个人了还哭得这么委屈，也忍再说什么重话，只不断地安慰。苏王氏对着家中唯一的长辈，委屈顿生，哭了好一会才将平时对丈夫也不好说的话说出来。
“三姑你不知道！自小妹被休回家后，家里都已经时时刻刻夹着尾巴做人，尽量不出去招惹人言……可！不但大丫的亲事被退，我们走过的地方，人家还在背后吐唾沫。”苏王氏擦了眼泪继续道：“本来！我没教导好小妹让她德行有失，本就做好了被人戳脊梁骨的准备。可他们也做的太过分了些！”
一时间苏王氏又想起乡下的日子，眼泪忍不住下来了，哭了好一会才止住。“我们家尽量不出门，连孩子们都约束着。可人就当我们是任人欺的，家里的**鸭一晚上全不见了！地里的瓜菜，才出了嫩芽就叫人摘完了半点不留就算了，还糟蹋秧子……”
萧老太一听大惊：“这还了得！村里的人都不管的吗？”
苏王氏且哭且诉：“我们又不知道谁偷的，找都找不到人。村长说了，乡里乡亲地互相摘些瓜果蔬菜的是常有的事，还埋怨我们太过小气！这是小气的事吗？那么大片菜地，全让他们摘完了我们吃什么呀？”
“如不是拔秧苗怕遭天谴，连粮食都没的种！可这还少不了人家给你放干了你水田里的水，旱地里淹了你的田！这都是什么事啊……”
“这天杀的！怎么会这样？”萧老太没想到怎么会有人做出这样的事来，农家最讲究的就是名声，如今连偷窃这样的事都出来了。只为了整这一家子……这是在是……
农人种地就是一年的嚼头，连人家地里的东西都糟蹋了可不就是断人活路嘛？
苏王氏抬头道：“这还不算完！村里的泼皮几次到家门口说些不干不净的话，邻里竟没一个出来帮忙的。我拿了柴刀才把他们赶跑了！呜……平日里给的东西一句话不说地就收了，连个谢字也没有……那些泼皮走后竟然埋怨我们娘几个不正经招惹男人！呜！……这说的是人话吗！不帮忙就算了……”
萧老太听着也气个半死，却还要安慰她：“别哭！别哭！这帮杀千刀的迟早要遭报应的！别哭啊！”
“三姑，这些要是只对着大人就算了。可他们竟然连孩子都不放过！”苏王氏哭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咳了一声继续吐苦水：“大丫才十来岁就被退了亲事，这没什么，当是我们没缘分，咱再慢慢找。有媒婆自己上门来要说媒，竟然是帮人娶小妾的！”
苏王氏抓了萧老太的手：“才十来岁的姑娘说给个老头做小妾！我这心里……我这心里！……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萧老太听着也不禁跟着哭，她们家这么就成了如今这样了？
“还有小三！几次下学回家都是被挨了打的。问他也不说，当家的实在受不过拉了他到学堂去问先生！可竟然被先生退了束脩叫当家的把小三带回家！……你知道的，当家的就是遗憾公爹去得早，上了几年学就没法上了。当初生那小子的时候他就发了誓，要让小三能安心读书。可如今……”
萧老太抱着她哭道：“没关系！又不只他一家学堂，这不让上还有别的……”
“我们起早贪黑一辈子，还不就是为了几个孩子嘛！在家的时候我半夜有点动静就跑去看孩子，白天也不敢离了他们！生怕我一个没看住就叫人拐了不知卖到什么地方去……我怕呀！”
“不怕！不怕！孩子们都在这呢！不怕！”萧老太替她擦了眼泪安慰道。
“这还是我知道的。当家的在外边不定受了多少委屈！”苏王氏擦擦泪，为自己的夫婿辩驳道：“三姑！别怨我当家的不要脸皮求人办事！他这是没办法啊！这样再待在家里哪来的活路啊！他这也是为了我们娘几个……要怨就怨我吧！我没用……”
“不怨！不怨！”萧老太如今泪都流不完了，哪来的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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