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初入茅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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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中清晨自是凉风习习,鸟鸣啾啾。

    茵茵一片树荫下,南山书院十分空旷,几乎见不找什么人,然而偶尔两三个身着白衣的学子却也是袖袍翻飞,男的潇洒,女的飒爽。

    都说浓缩便是华,这话不假。

    我吭哧吭哧又挪了几步。

    那几个擦肩而过的华学子回头,一脸同情。

    我“咯噔“一声将咯吱窝下的木拐支稳了,眯着眼又仔细看了一回手中那张所谓的路线图。

    这路线图是那日的小姑娘在医堂硬塞给我的。

    据不堪回首的一日,其实已过去了三日之久,今日是头一遭下地。

    医堂的那个大夫借了一只拐,好叫我能四处走动。

    只因为今日是开学日,万万不能耽误了,便不好再懒在床榻上。

    纸上弯弯曲曲,书院各个路线、阁楼、厅堂、轩榭等画得十分详细,在其中一座看上去蛮大的楼阁那里用红笔重重标注了一下,说明是我该去的学堂。

    我歪着头,顺着这图标注,自正门方向开始,又整理了一遍,直到现在站的地方。

    心里有了点数,便将图塞回怀里,继续往前挪。

    待到我折腾到那座地图上写着的所谓“甲座”的阁楼下时,已是一身臭汗了。

    我有些忐忑地搬着木拐上了阁楼的回廊,听着在寂静中甚为响亮的“咯噔咯噔”声,心下甚惶恐。

    阁楼分二层。一楼是一压迫感颇重的大厅,厅内已然坐了十几人,白刷刷一片,将乌漆漆的厅堂弄得煞是明晃晃。

    堂内很是安静,只偶尔传来衣物摩擦的声响儿,那些白衣服前头稍高一尺见方的地方,一青衣男子正神色淡然盘膝而坐于一乌木长案前,也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他面色显得甚是苍白,眼下也有一丝翳。

    我不由自主一抖,小时候请过老爹请过一两个先生,那些个先生别看什么之乎者也说的甚是文雅,却十分爱告状,什么小姐不认真听讲啦,什么小姐吃东西啦,什么小姐跟身边的丫头说话啦,等等等等。

    每回都是老爹不动声色送走那些先生后,门一关,拎过我衣领往墙边一掼,叫我伸出手来,之后便是“噼里啪啦”一顿板子。

    所以我对教书先生便有种本能恐惧,在大堂门口踯躅不前,畏手畏脚探头探脑地张望。

    那青衣男子瞧着前一刻还做得稳如泰山,后一分却忽而转过头来,脸孔正对上我伸到柱子外的脑袋,生生将我唬了一跳,头缩回去也不是,伸着也不是。

    就在我一颗心肝颤巍巍地等着他张口叫我时,不料他只是微微一笑,一双温和的双目徐徐转开去。

    我顿松一口气,感激几近涕零,偷偷地拄着拐,慢慢从大厅后面的门里溜进来,找了个靠门的地方落座,也不计较位置边上已经有人入座了。

    “徐太青,苏州人士。”刚坐稳,我便讪笑着跟那瘦得与豆芽无甚分别的同桌便套近乎。

    毕竟这偌大厅堂里头,大家都挑一个人的桌子坐,虽是出于腿脚不便才不得已为之,我心中却也是深感抱歉的。

    “李洛,扬州人士。”那个菜豆芽神情不见得多冷淡,有些个紧张却是真的,大概没见过哪个姑娘这么主动厚脸地凑上来,只惶惶瞄了我衣摆一眼,立刻便转开目光了。

    鼻子,自觉也有些些个面上挂不住的感觉,我便将那条甚是碍事儿的腿往前一伸,规规矩矩地坐好了。

    青衣先生依旧面色淡然而坐,不时咳嗽上三两声,后来又进来几个看着年纪同我一般,估着也是新来的冒失鬼,他也只是微微一笑,也不着恼。

    温和的表情我见过的不多。老爹自不必说,而念儿那丫头则是大多数时候一脸呆相,至于家里其余的下人,若那种不咸不淡算得上是温和的话,实在是有些牵强。

    唯一称得上是温和表情的,除却眼前这个青衣先生外,就是曾经带过我六年的娘了。

    娘眉眼生的一般,却是十分温和的,像是夏日里将一双光脚丫浸在池水里一般,暖的人有些个迷迷糊糊的感觉。

    娘的女工也并没有多湛,更不会那些个舞文弄墨的穷酸东西,也不会讲故事,不过只是抱着我一下一下地摇着罢了。

    我开化算是晚的了。七岁那年生日过了,老爹才请来了第一个教书先生,不过同时娘也被遣走了。

    虽然不依不饶,但一哭二闹三上吊是我还是不敢的,便将自己锁在门里水米不进绝食了两日。

    结果抗议未果,反而到了第三日老爹自苏州城里回来,一进门便直奔我院里而来,不由分说一脚踹开门,将半死不活气息奄奄的我一把拎将出来,照着屁股上噼噼啪啪就是一顿巴掌。

    末了这事情便不了了之,我自是屈服于这顿好揍之下,再不敢反抗半分。

    也是自始,我便对那种冰冷冷面色的人心生畏惧。

    所以面前这神色慈和的青衣先生,虽然是脸色虚弱,瞧着似有疾病,我却越瞧越觉得心中暖融融一片。

    青衣先生瞧着地下差不多都到齐了,微微一偏首,嘴边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笑容,淡淡道:“大家差不多都到齐了。”

    他话音刚落,便见一抹修长身影缓缓上前,玉面凤目,乌发雪衣,恍如一朵白晃晃的莲花,美则美矣,却生生散发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傲气息来。

    这可不是谢濡,谢美人么。

    青衣先生冲他点点头,淡笑着道:“虽然今年人少的多了,却还是要麻烦你了……”

    说罢,他又咳了一咳,肩膀跟着一抖。

    我不由也跟着抖了一抖,眼瞧着他面色虽依旧,却仍掩不住病人特有的疲色。

    敢情娘离开我家的前一月,便也生了一回病,情形同这遭有些相似。那时我一天要往她那里跑好几次,厨房煎好的药本不由别的下人送去,连念儿都骂我傻。

    我还记得自己那时忧心忡忡,连嘴都没回,只是成天到晚皱个眉头,像个小老太太。当然,我不太记得这回事的具体细节了,余下的一些都是念儿说的。

    此时,只见谢濡徐徐行一礼,神色瞧着也是和颜悦色,那股味道却全然不同于青衣先生。

    我不由又感叹一回,果然很多东西都是学不来的,黑脸的永远白不了。

    “先生过奖了。”谢美人温和地答道,随即转过身子对着下头坐的一干白衣们。

    那青衣先生坐的地方,原本就比我们的高些,即便是坐着,仍是显出一种傲然临视的架势来。先生眉眼温和,面色病态,往这里一坐,愣是变得温而厉一丝不减。

    而当下,原本就有些疏离的谢家公子站在这里往下一看,虽然目光有些低垂,神态谦逊温和,我却仍然感觉到在场所有白衣们都慢慢地倒抽一口气后,静静凝住。

    “我叫谢濡,苏州人士,平远三十六年入学。”他微微行了颔首礼。

    “诸位若对书院的事情有什么疑问或是难处,尽可来寻。鄙人在鸣鹿阁就读,必定全力相助。”说完,谢濡便行一礼,坐在了青衣先生身边低一些的地方。

    谢家公子似乎在这里有些身份,我瞅瞅咳嗽不断的青衣先生又瞧瞧一脸气定神闲的谢濡,他微微低垂着头,额前碎发滑下,遮住白皙的脸颊。

    “这位谢……公子,在这里是什么人?”我拉了拉同桌的袖子。

    菜豆芽李洛惶惶抽回袖子,压低声音,语调里带着一丝我参不透的抖意:“这位谢濡公子是苏州大户人家的公子,才貌双全,在书院里与另一位公子并称‘颜谢二公子’。”

    我肃然起敬,学他的样子,也凝重起了脸色,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谢公子和颜公子不仅在书院是风云人物,在外头也很是出名的。”菜豆芽李洛不再惶惶然,而是兀自盯着青衣先生身边的谢濡,怔怔出神,嘴里慢慢地道。

    “书院最著名的地方,莫过于奇人奇才,而谢公子和颜公子就是奇葩中的翘楚。”

    说到此处,李洛忽然转过目光,直直地盯着我,容光焕发,一改先前穷酸,“并州河水桥事件,峨眉武林世家慕容家和南山剑派林家江南剑会上的纠纷,倾城城主逍遥风之女逍遥雅和宁国户部尚书赵明之子赵舒叙事情,无一不是谢公子和颜公子一同解决的。”

    我赶紧点点头,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虽然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压没听说过,不过就冲着这些名头,恐怕的确是真有那么一回事的。

    毕竟,武林世家慕容和倾城城主女儿逍遥雅和宁国户部尚书赵明赵舒叙是确有其人的。

    “不过,这些与我们有何关系?”我思量一回,仰头问他道。

    李洛面色有些不好看了,语气也带了一丝不耐:“所有第一年新进书院的学子,都是由颜谢二位公子负责带的。”

    “教书先生不管么?”我愕然。

    “教书先生当然是教书,怎么会管学子外出办事等诸多事宜?”李洛一脸鄙夷,似乎我呆坐当场的样子却是傻了些。

    我赶紧点头如捣蒜。

    李洛将一张脸平平移开,目光坚定慑人。

    我心下佩服得不得了,这就是目光如炬啊,成事者当有斗志,当有斗志。

    此时,谢濡坐在青衣先生下首,瞧着跟我院子里池塘里种的睡莲颇有些相似,宁静而洁白,看得人有些眼晕。

    不过,他散发出的那股气息,终究与睡莲温雅的感觉差了许多,可仍然叫人难以移开眼。

    “咳咳。”一旁的同桌咳嗽两声,压低声音凑过来道:“你还是别想了,喜欢谢濡的人多呢,这书院里头十个里头有九个已经暗地里将芳心捧上去了。”

    饶是脸皮厚,我仍是红了红脸,十分诚恳地解释道:“李兄误解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总不能因着多看了两眼就一棍子敲死是不?”

    李洛却是满脸的不信。

    “总之,女子要言行谨慎,万不可做出什么毁损谢公子清誉的事情。”说罢,他挺直了脊背,目视前方,一派凌然正气。

    我脸抽了抽,敢情这可不是一般的崇拜。

    青衣先生淡淡一笑,缓缓开口道:“请诸位记住自己所属的阁楼,这里是启星楼,往后有何要事,诸位便在此聚集便可。”

    “解散。”谢濡缓缓站起,只说了这一句,便随着青衣先生走了出去。

    然而,厅内是没有一个人动的。

    我一只脚保持一个姿势久了,又酸又麻,龇牙咧嘴,眼一闭,七手八脚拄起拐便起身。

    余下的十几人自然仰目凝视。

    “这不是……散了么?”我干笑了下。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有几个神色犹豫一阵,也站起身来。

    我一条腿长时间没抬在高处,已然酸痛难忍,一只木拐甩得咯噔咯噔,几乎与真腿无异,身子只怕没有形如鬼魅,也有一两分影子了。

    谁知行到一个岔路,我脑子里的路线图就断了,伸手到怀里一,傻眼了。

    眯着眼仔细想想,这地图八成是落在什么启星楼了,我苦着脸回首一望,身后的路一望无际,山间特有的一股子烟气朦朦胧胧飘荡其间,再拄着拐回去,实在是个艰巨的活。

    就在茫然不知所措时,只听隐隐传来一阵歌声,萋萋伤人心。

    我不由得便拄着拐循声而去,行不几步便见落英缤纷中出现一座红色小桥,桥栏杆上坐着个白衣胜雪的修长身影,乌发松散地束着,一双垂下的腿晃荡着。

    那人声音极是润泽,让我不由想到夏日里刚端上来洗好的葡萄。

    本是要上前问路,却不由自主驻足倾听,听到后来竟然莫名落下泪来。我虽然从不主动感伤落泪,却甚容易被伤感。

    我不爱哭,亦不喜被感动,这原因有二:从小我一哭便要流鼻涕,往往弄得满手满身都是;再么,女子眼泪总有个流完的时候,据说眼泪告罄之时,眼睛便会瞎掉。

    姑且不管他是真是假,我是断不想尝试的。

    既然眼泪流了,当下鼻涕自然团团而下,立时就将我弄得措手不及。

    我不像那些个大小姐,向来懒得带手帕,又不好用袖子擦,便只好仰起头使劲把鼻涕吸回去。

    兴许是吸的声音大了些,那人听到了,住嘴回过了头。

    那副风华正茂,艳丽堪比樱花的面孔,量我记再不好,也记得。

    颜少慵懒地笑了笑:“来上音律课?”

    我一个没吸住,鼻涕哧溜一下流了下来,赶紧摇摇头,用袖子挡住。

    “唱两句我听听。”颜少扫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弹弹头顶上垂下的一两株樱花树枝,花瓣纷纷而落,撒在白色衣襟上受看得很。

    “……感冒了。”我赶紧道。

    “哦。”颜少似乎更无兴趣,兀自弹花玩。

    “医堂怎么走?”我趁着他没唱歌,便忙问道,一边暗地里甩了甩那只悬着的脚,真真酸的要命。

    “顺这条河直走,到了一个岔路右拐就是。”

    我谢过他,便拄着拐离开了。

    按照颜少所指,我的确沿着河流走了,也的确是见到了一个岔口,这岔口也的确分为两边。

    只不过,左边是一个茅厕,右边也是一个茅厕,还是是男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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