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叮铃铃……”刺耳的电话铃声尖锐的响起。
“#*%…”龙劭咕哝两声,希望电话铃声识趣一点哑下去。
电话是没有意识的,而电话那端的主人却显然不打算顺了龙劭的心意,刺耳的铃声不间断的响起,颇有一种不把床上睡着的人叫醒不罢休的气势。
低咒一声,龙劭伸手摸出去,摸到一半时手突然顿住,整个人猛得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看着完全陌生的环境,龙劭有一瞬间的茫然,还没来得及细想,一旁的电话却依旧锲而不舍的尽职尽守。
犹豫了两秒,龙劭伸手抓起电话。
“龙劭,醒了?”电话那端的声音有些急,见电话被接起又似乎松了口气。
刚刚在陌生环境中醒来的龙劭还迷糊着,只觉得的这声音说不出的熟悉一时之间又想不起究竟是谁,“你……”
“是我,简禾。”那端的人似乎早就知道他的疑问率先答道。
“简禾?我怎么——”
“小谨的爷爷没了。”简禾却没有时间和他叙旧,直接宣布了噩耗。
几分钟以后,龙劭已经穿好衣服出现在简悦的一楼大厅里,见到了正在等着他的简禾。
“怎么回事?唐先生是什么时候去的,小谨现在怎么样?”龙劭抓着他的手焦急的问道,“我手机没电了,小谨现在一定难过死了。”可恶,这个时候他竟然不在小谨身边……
简禾不置可否,脱开他拉着自己的手,这会儿他已经不急了,而是好整以暇的坐到椅子上来回打量了他几眼,调侃道,“说说吧,你和小谨出了什么问题,萧煦为什么会在大晚上把你送这儿来?”
龙劭眼中闪过一抹黯然,强笑道,“我和小谨很好,先不说这些,唐,小谨的爷爷真的去世了?”
“听说是昨晚就不好了,今天早晨正式对外宣布的……追悼会在镜市殡仪馆举行。”说到唐盛云的去世,简禾也颇为遗憾。
“我现在过去。”
*****
唐盛云的追悼会是在镜市的殡仪馆举行的。
灵堂大厅布置的庄严肃穆,灵堂正上方,面带笑容的遗象被镶嵌在用白色菊花扎起的墙壁上,下面用黑色花朵摆出一个大大的“奠”字,左右两侧黑底白字的挽联高高挂起,短短几字,总结了一个人的一生,灵堂两侧也挂满了亲友送的挽联和花圈。
所有人都没有笑容,整个场面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唐宁华站在台上拿着追悼词,哽咽道,“尊敬的各位来宾,各位亲友,今天我们全家怀着万分悲痛的心情,在这里悼念我的父亲……”
唐修谨坐在轮椅上,耳边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只看到台上的唐宁华已经如同一个失父的儿童般哭泣的浑身瘫软,不能自已。
这场景,那么真实,真实的让唐修谨忍不住想要抓住一个人来告诉她这一切其实不过是她做的一场噩梦。
什么会死,怎么可能会死,爷爷的身体一直那么硬朗结实,明明上一世爷爷活的好好的,直到她出车祸,爷爷也一直好好的。
虽然这次是因为唐盛云生病她才会回来,可是在她心底她一直认为爷爷是不会死的,至少……不会这么早……
可现在,为什么不一样了,为什么这一切都变不一样了?
灵堂正中,遗象上的爷爷面带微笑,威严而又不失慈爱,就那样看着她,一如她小时候,每次调皮犯错时一样,虽然对她各种说教批评,然而到最后仍是忍不住亲昵的抱起她用一副无奈又宠溺的口吻道,“我的宝贝孙女啊!”然后用那张并不光滑甚至有些粗糙的脸紧贴着她的,看她不满的嘟起嘴反而爽朗的大笑出声。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所有的恨与怨都在这一刻如烟般被风吹散,余下的只有浓浓的不舍和后悔。
唐修谨掩住口鼻,却怎么也掩不住汹涌而出的泪意。
“小谨!”龙劭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轻轻拥住她的肩膀。
“龙劭!”唐修谨抬头看他一眼,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中号啕大哭起来。
“我昨天离开时爷爷还好好的……”
龙劭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抚着,不忍说出唐盛云昨天之所以会清醒一点,可能更多的原因是因为看到了她这个孙女的原因。
“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恨他……”
是,她恨他,恨他,然而她从没想过在他人生的最后一刻,她说给他的话是恨他。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恨,不是恨,是爱啊!
没有爱,何来那么深的恨……
“我那么爱他……”
人死如灯灭,只要是认识的人,除非有深仇大恨,否则即便是平时有一些小磨擦的人也都出席了唐盛云的追悼会,而且唐盛云为人精明,在商场上素来人缘不错,所有追悼会办得很是隆重盛大。
唐宁华更是几次哭晕在父亲灵前,让人暗称,唐宁华虽然性格中庸没什么大本事,却真是不失为一个孝顺儿子。
随着唐盛云火化下葬,唐家所有人都几乎脱掉了一层肉。
而紧接着,众人的注意力都移到了唐家财产的分隔上,毕竟唐家两个小辈不合,甚至结仇的事可是全镜市人皆知的。
冯决看着手中的遗嘱,没想到不过如此短的时间,这份遗憾就见了天日,难道唐盛云早就料到了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行了?
甩去胡乱的思绪,冯决将视线依次在唐家人身上扫过,见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悲伤却没有任何一人对他手中的遗憾表现出急切贪婪的模样微微欣慰。
唐修谨单独坐在轮椅上,唐盛云的突然去世是上一世不曾发生过的事情,此刻虽然坐在这里,整个人却仍回不过神来。
唐宁华和叶雅并坐在沙发上,叶雅的情绪还好,唐宁华却是一副没有从丧父之痛中走出来的痛苦模样。
至于唐修爱和杜晋南则坐在最远处,安静的好似没有存在感。
冯决轻咳一声,引起大家的注意,沉声道,“唐老先生的事,我很遗憾,但逝着已矣,还请诸位节哀。”
见众人注意力都移到自己身上,冯决才接着说道,“唐老先生在去世之前已将自己的财产进行了整理并做了安排。唐老先生决定将名下企业的百分之八十留给了唐修谨小姐由她全权处置打理,而另百分之二十则分别是唐宁华先生和唐修爱小姐每人百分之十,至于名下的一些不动产及车辆,唐老先生则留给了唐宁华先生,以下是遗嘱的复印件,具体条文我不细说,大家自己看看。”说着又将手中的文件一一发到众人手中。
冯决见识过很多外面光鲜亮丽的大家族,在公布遗憾时轻者争的面红耳赤,重则打的头痛血流的不雅场景,然而这个在全镜市都知道的内部不合的唐家面前,他却没有看到这样的场景,真不知道是该说遗憾还是该松口气。
不过,他看了看唐修谨和唐修爱,两个毕竟都是女人可能更矜持一点吧,当然,如果女人不矜持起来,那是比男人还可怕的。
唐宁华看着遗嘱,只是苦涩又无奈的笑笑,到底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杜晋南看了看手中的遗嘱,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和他一样坐在轮椅上的唐修谨,脸色阴沉的问道,“冯先生,这份遗嘱,签署这份遗嘱时我爷爷的神智是清醒的吗?”
冯决看到了他看向唐修谨的不善目光,也感觉到了他口中的置疑,心里暗暗鄙视,你一个上门女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面上却摆出一副专业模样道,“唐老先生签定遗嘱时,有公证人员现场公证,证明唐老先生是在神智清楚并且人格自主的情况下签定的这份遗嘱,所以,按照《继承法》规定,唐老先生的这份遗嘱是真实有效并且具有法律保证的。这是公证文件请各位过目。”
见杜晋南真的见接文件认真急切的看了起来,冯决眼中的鄙夷更深,再看一旁的唐修谨神色悲伤,虽然手中拿着遗嘱却一脸怔忡苦笑不得的模样,两相一对比,心里更是对这个男人没好感,想了想讽刺道,“看下面的日期就可以知道,唐老先生签定这份协议时,唐修谨小姐人还在国外,所以杜先生的怀疑是非常没有必要的。”
有些事心里想可以,大家心知肚明,然而说出来就尴尬了,果然,杜晋南听了他的话脸色立时愤怒的涨个通红。
“晋南!”唐宁华瞪他一眼,然后尴尬的朝冯决笑笑,“我尊重我父亲的任何决定。”
冯决点点头,然后把视线转向迷一样的唐修爱,温声问道,“唐修爱小姐,你有什么问题吗?”
唐修爱扯开嘴角,先是无声的浅笑,继而大笑,到最后那笑声已经变得有些尖锐和疯狂。
她大笑着,看向唐修谨,“唐修谨,你赢了,你终于赢了!”
唐修谨也回过神来,只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唐修爱见她这副不动不恼的模样,不但没有快活反而心里的恨意更甚,一张秀丽温雅的脸宠因恨意而变得扭曲狰狞,她一步步走向唐修谨,“这下你高兴了吧?你满意了吧?你把我害得这么惨,现在唐家所有的财产又都是你的,你笑啊,你笑啊,你得意啊!”
“小爱……”唐宁华神情复杂的看着她,红肿凹陷的双眼里说不出是伤是痛还是怜,“小爱,即使只有百分之二十,也一样够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你放屁!”唐修爱打断他神情颠狂,“凭什么只有百分之二十,唐家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我的,凭什么我只能得到百分之二十?!你不是说我是你最爱的女儿吗?现在这个贱女人抢走了我的一切你为什么不帮我抢回来?”
唐修谨懒得再看她一个人在那儿发疯,转头看向冯决,哑声道,“冯律师,还有其他事吗?”
冯决也有点被唐修爱的模样吓到,想不到平时看起来温温柔柔一个人,露出真面目时会是这般丑恶模样,不由感叹人不可貌相,听到唐修谨的问话,忙道,“哦,这里还有一封唐老先生亲自写给你的信。”
唐修谨伸手接过信封,看着上面熟悉的字眼,鼻尖一酸,“谢谢你。”
冯决摇摇头。
见唐修谨转过轮椅向门外走去,唐修爱两步上前扯住她的轮椅,“你站住,不许走。”
轮椅被她拉得一个打滑,唐修谨侧过头看向已经完全不顾忌形象似乎准备要破罐子破摔的唐修爱,冷声道,“松手。”
“你把信打开,当着大家的面读出来。”说着就要伸手将信自她手上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