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多数人看来，尚妍歆这大半日的沉默是完全合情合理的。因为尚家算不得功勋世家，她家的人于国于社稷也实在没什么突出的贡献。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她们家里出了一位比较特别的女人，正是有那个女人的存在，尚家才能跻身于公侯府第的行列。

    虽然只是子爵，虽然在这些小姐当中要数尚妍歆的地位最为普通，可尚妍歆的架子和脾气一点也不比容雪霏这类公府小姐少，她开口时的气势甚至不输给谢玉梅。

    卫华嫣更愿意把这种情况解释为是有恃无恐，而在容雪霏看来，用“一人得道，**犬升天”来形容会更贴切。

    没催，尚妍歆有一位很了不起的姑母，她本是里掌灯的女，忽然有一天，这个小女收到了皇上的青睐，进而水涨船高，现在已经是中红极一时的尚淑妃了。

    这一段还是爱研究这类事情的容雪琳说过容雪霏听的，因联想起了唐朝的那一位萧淑妃，容雪霏当时对“淑妃”这个封诰彻底绝望了。

    大齐后_据国际惯例，设皇后一名，贵妃一名，贵妃以下又有四妃，而后昭仪、淑媛之类的说法花样繁多。其中四妃便是贤、良、淑、德，这是女子应该遵循的礼仪，也是帝王对自己身边女子的美好憧憬。

    别的娘娘怎么样外并无人提及，可这位尚淑妃，她的光辉事迹可谓妇孺皆知，真真对得起她那个“淑”字。容雪琳就曾狂言曰，若是那一位娘娘也是淑惠待人的话，那么连她这个时时要被母亲提前的，都可以说是落落大方，滴水不漏了。

    有姑母如此，做侄女的也必然不会是什么善男信女，更别说那一家子在京里会有怎样的风评了。自古越是德才的人，越不屑于和这等宵小为伍，举凡是开国功勋的几家，对这一家子从来就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就怕闪得不及时，弄得自己一身鱼腥味。

    而这些人家里，淮安公府的世子，也就是谢玉梅的父亲谢大人，他便是这个圈子里的另类，他自己和尚子爵大人关系不错，连带着也叮嘱自己的女儿多和尚妍歆亲近。

    两人一个刁钻，一个跋扈，竟也是惺惺相惜，没过多久就打得火热。谢玉梅没能在今天出现，那尚妍歆怎么会不知道个中原委？今日到安国府来，她的目的就是要给容雪霏一点颜色看看，只是碍于之前卫华嫣频频在出招，她乐得在一旁看热闹。

    谁知道故事演了一半就峰回路转，一天还没过完，孟光便接了梁鸿案，容雪霏和卫华嫣两个竟是突然握手言和。再加上容雪琳误打误撞地和姜含玉对了脾气，那姜含玉的言辞之间也有些向着容雪霏，其他几个人里有素来与人亲近的，还有不爱惹事的。弄得她想设计容雪霏，却连个能帮腔的人都没有，就更觉得容雪霏险起来。

    基本上从刚才回来起，尚妍歆就在寻找下手的时机，总算是盼到了一个可以利用，可以借题发挥的话题，她便欣然上阵，牢牢抓住了这个机会。

    可她一时忘了，她和这些人其实并不熟，而人家不愿再在这个事情上纠缠，恰恰就是因为她尚妍歆。她自己忽而开口，倒是让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一时间人人自危，都不肯再说话了。

    想起吕后就不能不去想下场极为悲惨的戚夫人，吕后是正娘娘，戚夫人是汉高祖的宠妃。好巧不巧，现在那位尚贵妃和皇后娘娘也是剑拔弩张各不相让，此事早就街知巷闻，只是谈论的时候要注意背着尚家人以及和他们走得比较近的那几家。谈论古人时免不了要发表观点，要是刚巧被尚妍歆“听者有意”起来，那就是雪上加霜了。

    别忘了，如今时局紧张，各家专门来安国公府赴宴，为的就是探听消息，顺便看一看安国公他老人家是什么态度。现在消息还没坛到，还找来了一个活生生的丧门星，岂不是晦气？

    “尚小姐您说得对，古人的事情，没什么不能聊的，”容雪霏没理会卫华嫣向她拼命使的眼色，接了尚妍歆的话接着就把问题丢还给了她。“不如我们就来听一听尚小姐的高见，您觉得这吕后，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卫华嫣起初还暗自埋怨容雪霏看不懂她的示意，可听完容雪霏话，再见尚妍歆的表情，她心里反有些窃喜。

    让一个妃子的侄女，去聊一个往死里治妃子的皇后，这能聊出什么好来？她分明是给人家下套嘛。

    尚妍歆一瞬间的色变，之后神色居然很快就恢复到正常的样子，还笑着回答道，“我能有什么高见？比不得容三小姐和卫小姐的好文采，我就是觉得，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是对自己好的，怎么都使得。卫小姐，你说是不是？”

    战火蔓延，两个女人的暗斗很快就拉上了容雪霏理论上的友军。

    卫华嫣知道她是在暗讽自己“见风使舵”，贪图或是畏惧安国公府的权势，倒戈与容雪霏相好。这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行为最为她家的人所不齿，原本她还顾忌会不会因为自己的行为不当给家人惹来麻烦，现在人家点到她头上，她也豁出去了，不卑不亢地把话顶了回去。

    “尚小姐说的自然是有道理的，不过我们都是一介女流，哪有什么大事让我们做？”说着，她迅速地丢给容雪霏一个俏皮的眼神，“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酒逢知己千杯少？要我说，在这里说这个‘不拘小节’才是对的，我们今天难得聚在一起，不管有酒没酒，我们的情分，是一点都不会少的，你们说对不对？”

    她们三人的话说得云山雾罩，听懂了的暗自窃笑，乐得置身事外；没听懂的就只明白了卫华嫣的最后一句，便傻傻地跟着附和。其中最有意思的便是容雪琳，刚才的刀光剑影对她完全就是不存在的，她还当卫华嫣是在抱怨没有酒，登时就不管别人谈什么说什么，一心一意盘算起怎么给卫华嫣弄到好酒的事情来。

    尚妍歆碰了个软钉子，知道在那两人身上占不到便宜，又把心思打到了容雪琳身上。她觉得容雪琳年纪小也没有那般城府，应该有可利用的漏洞。就这样，被盘算的想得出神，盘算人的也格外敬业，两个俱是想得入神，连卫华嫣吃了的那“惩罚”，女先儿又开始敲鼓也浑然不觉。

    容雪琳运气还算好，她两旁的人一个是容雪霏，一个便是子好待人也好的南江月便是她自己反应不过来，有左右的人帮衬一番，也顺顺利利地传走了花球。而尚妍歆的两边是姜含玉和君茗熙，姜含玉的想法比较简单，得了花球，见尚妍歆没接，就径自塞在她怀里，连提醒都忘了提醒；君茗熙又觉得自己和尚妍歆不熟，没理由就着她降低了自己的身份，更不必因为她得罪了容、卫两家，本就没伸手去接花球。

    可想而知，鼓声第三次停止时，中奖的人就是尚妍歆，而她刚缓过神来，就发现所有人都一起看着她。

    第四十六章 迂回在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