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殿内端着毒酒的护卫见到苏里雪进来，如释重负地歇了一口气，朝苏里雪行礼。苏里雪只淡淡地道：“你且先下去，本宫与卫侧妃有话要说。”

    护卫退下。

    卫静这才抬起头来，看着苏里雪，“想不到我临死前见的最后一个人竟然是你。”说完便笑了，笑容里是无尽的讽刺。

    虽然卫静并不认为自己输了，她也并不想死，也并没有认命，只是事到如今，如果她还傻傻看不清自己在羽墨言心中的份量那她就是天底下最蠢的女人了。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时光是真正美好的，羽墨言当真如此绝情，一分旧情也不顾了吗？

    想到这里自己又不禁是笑了，摇头。与羽墨言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人，又何止她一个，安筱雅身份比她更尊贵，她付出的也不比自己少，可她也是含恨而终。至少她活了这么些年，已是上天的恩赐了？

    “我本不想来见你，但为了让你走得安心，便决定一来，说吧，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苏里雪也自顾自地坐在另一旁的椅子上。

    大殿已多日没有打扫，案桌上堆积了一些细细的灰尘，阳光照进来便看到四外飞扬的尘埃，味道有些刺鼻。摆上案上的两盆黄菊已惨败，花径徐徐地弯着腰，失了生气。花开到极致，终有花落的一天。如同这个大殿的主人，终是走到了人生的最后一段。

    “他连我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么？为何他不来？”卫静的声音接近质问。

    那个下令赐她毒酒的男人，为何不过来亲眼看她喝下，看他是否可能安然自得，没有一丝后悔；也好让她去到黄泉路上不再牵绊，喝了孟婆汤，过了三生桥，生生世世，永相忘。

    苏里雪倪了她一眼，淡淡道：“军中急报，王爷已带兵出征。恐怕是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了，你有什么话，本宫可以代你传达。”

    “出征了…………”卫静口中喃呢着这句话，有些不敢相信。这就是天意么，她在临时死都无法再见他一面，只怕只是一面也好，只远远看他一眼，只再叫他一声言哥哥。

    可是一切，都无法再回到从前了。她虽犯了罪，可罪不致死，为何就不能饶她一命，难道苏里雪在他心中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他真的好狠，麝香一事明明他早已知晓，借自己的手想要除掉苏里雪腹中的孩子，现在阴谋被拆穿，又将一切恶果推托在自己身上。羽墨言，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只要我死了，你跟苏里雪就能恩爱如初吗，就能一辈子永不分离吗？

    不，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好过。

    “王爷当真是爱你，他对你看重，远远超乎了我的想象。”卫静淡淡一笑，嘴角的弧度充满了嘲讽的气味。

    “这一点自是不用你说，本宫很清楚王爷对本宫的情意。”苏里雪并不想与她多费口舌，但其实说到底，卫静也是一个可怜之人。

    但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不值得同情。

    卫静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水已是有三天没换了，自香草能够走路之后，便被调到了其它地方做杂事，整个诺大的清凉殿只剩下她一人。她喝下一口茶水，说不清是什么味道，只感觉苦涩冰凉。但面上一直保持着一个侧妃该有的姿态与端庄，便又回道：“是啊，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赐了我死罪，也只有我死了，才能由我一人担下谋害郡王的罪名。”

    卫静语中所指，苏里雪了然。不过事实的真相如何，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件事情已成为过去，而卫静，也将成为过去。

    她与羽墨言的人生会翻开新的篇章，她相信，终有一天彼此可以一世不疑，白头到老。

    过了一会，她又喃喃地道：“他待你好，而你却不知，这是为何。”

    呵呵，说完又痴痴地笑了，她凝着苏里雪绝色的脸庞，目光充满了同情，没有一分仇视，“苏里雪，你真的很可怜！你比我与安筱雅、楚氏、乔可更要可怜一千倍，一万倍，你以为他真的爱你吗？呵呵…………”

    苏里雪只当她是在痴人说梦话，便打断了她：“本宫过来不是想听你胡言乱语的，若你的话已经说完，那本宫就先走了。待你死后，我会命人将你好好安葬，你放心地去吧！”

    说完便起身，这个地方她不想停留半刻。与一个将死之人争辩即便是赢了也没有什么好处。

    “你等等，我只想确认最后一件事！”卫静起身，拦在了她的身前。

    苏里雪看着神智接近疯癫的卫静，微微蹙眉，“你究竟还想怎样？”

    卫静不由份地拉起苏里雪的手，掀开袖管，露出她洁白的手臂，上面是一朵淡淡紫色的丁香，仿佛透着香气，栩栩如生。

    卫静笑了，她用力地拽着苏里雪的手，道：“你看，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羽墨言为何爱你，当真是因为你这张绝世无双的脸蛋吗？”她眼底充满了嘲讽，看着苏里雪就像看着一个小丑一般。

    苏里雪的手被她捏得生疼，挣扎不开，但映入眼帘的那一朵浅紫的丁香，它仿佛是炙热的，看得眼睛发疼。

    记得安筱雅临死前，也曾发了疯似地要看她手臂上的胎记，还说这个秘密，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如今，卫静的反应与当初的安筱雅一模一样。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苏里雪用力甩开了卫静的手，手腕上已是有着一圈红红的伤痕。此刻平静如湖的心已被卫静的话悄悄打乱……

    “你想知道吗？我偏不告诉你！”卫静嘴角的笑容比花还要灿烂，貌似心情大好，旋即转了几个圈，摇曳起长裙翩然起舞，她眼里眉间皆是笑容，十个指甲里镶刻的石钻闪闪发光，一个转身，她单脚旋转，桃红的裙角漂浮在空中，那只黄金孔雀步摇“咣”一声掉落在地，长发披散而下，美似广寒仙子。

    “你知道吗，小时候我就是这样起舞的，而言哥哥，他就在旁边吹笛，当真是好听。”她一直地笑，可苏里雪看到她的笑容只觉得心中发怵。

    卫静旋转着，跳跃着，舞着一个个的动作，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摆动，愈转愈快，突然垂败地摔倒于地上，发出重重地声响，再抬头时，她已是满脸的泪痕。

    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开口：“言哥哥曾说过我天真可爱，也曾说过对我永远信任，甚至是来到幽州之后，他仍相信我虽为唐后的棋子，可却心向着他。可是他为了你，竟要取我性命。”

    苏里雪心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只淡淡道：“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若你没存害人之心，想必王爷是不会取你性命的，难道你认为王爷赐你毒酒，只因麝香一事吗？难道楚氏、乔氏的死就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卫静眸中露出一丝慌乱的神色，她摇头。不，不会的，言哥哥怎么会知道这些事，这些事情她做得天衣无缝，不可能有人察觉的。

    “是你对不对，一定是你在言哥哥耳边乱嚼舌根，否则言哥哥怎会舍得让我死。”卫静死死的抓住苏里雪的手腕不放，言语中透着怨恨。

    苏里雪将她的手重重甩下，“我不想与你多费唇舌，无论如何你都难逃一死。”

    “对，我确实要死，因为我死了，你就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的秘密了，他应该会感谢我，呵呵……”卫静笑着的脸庞又带着泪，是一副凄惨的模样。

    苏里雪见她不似在说谎，而自己心中的疑团也越来越大，她略带害怕地开口：“什么秘密……与我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