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双姣缘二
在隆福寺后舍的一佛堂内,堂内灯光昏黄。钱宁时而缓缓踱步,时而抬头看看佛龛上供奉的佛祖。
他轻轻的摩挲着怀中锦衣卫千户的腰牌,让他欣慰的是,他年纪不到四十岁,已经官至从五品锦衣卫掌刑千户。锦衣卫本就权重,而在正德新朝,锦衣卫一脚踢开长期压在他们头上的东厂,从此形成一家独大的局面,权势更是滔天。
其实,让他庆幸的不过是这两年功夫,在京师风云动荡之际,在所有人都不看好太子的时候,他却下了重注在李栋身上,那一次上天给了他一个机会,他牢牢的抓住了,之后李栋旦有所命,他都尽心竭力去做,没有一点推托,果然李栋当上皇帝之后,投桃报李,他也成为东厂裁撤之后,唯一一个没有被撤职的东厂厂卫,现在他已经是锦衣卫的掌刑千户,是掌管大明天下所有巡捕侦缉的锦衣卫千户,位高权重,风光无限。
可是钱宁也有他自己的顾虑,虽然在别人眼中他是李栋的铁杆嫡系,可是钱宁心里清楚,他远远算不上,李栋的嫡系人马就是跟他起家的那一千两百名童子军外加一个王守仁,这些人在李栋心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别人很难取代他们,也很难挤进这个圈子中。
现在钱宁在锦衣卫中的身份颇有些尴尬,下恐怕是下不来了,毕竟他在所有投靠李栋的人当中也算是元老一级的人物,谁想动他之前都得掂量掂量,就是他们大老板李响那边他也是能说上话。可是他在想往上爬恐怕也是非常困难,千户的官职在往上就是同知、佥事,能做到那两个职位就已经可以位列朝堂,参加朝会了。可是他手上并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功劳,也没有经常可以面见李栋的机会。最主要的是他还有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徐椿。
徐椿是李响的嫡系,是李响一手从天津提拔上来的,俗话说县官不如先管,在李栋心中他钱宁虽然比徐椿强了不老少,可毕竟锦衣卫是由李响管的,所有人事任免都是李响一人说了算,李栋从来不过问,李响自然没有放着自己的嫡系不用,反倒是用他钱宁的道理。
锦衣卫自从李响掌权开始,同知、佥事都被撤了干净,千户也一个个被刷掉,现在在京师之中千户只剩下他钱宁和徐椿二人,而未来的同知、佥事也极有可能从他们二人中选取,可是。。。现在能当锦衣卫的人,一个个都是人杰,聪明不说,眼光是必须有的,锦衣卫中能把事情看透的明眼人自然也不少,现在徐椿在锦衣卫之中已经隐隐压了他一头了。
就拿这次出京护送张清莹的事情来说吧,这不算大事,可李响却亲自点了他,让他放下一切公务,专心办理此事,而徐椿则留在京师陪李响,远近亲厚一眼可辨,每当想到此处他就觉得胸中烦闷不已。哎。。。若是在这般下去,自己恐怕就要在这千户职位上终老了。
就在他浮想联翩之际,堂外的门楣有人轻轻扣动几声。紧接着油灯一闪,进来四个劲装女子,钱宁都认识,这四人虽然挂着锦衣卫的身份,可却不归锦衣卫统属,其实她们真正的身份都是大内高手,专门负责保护皇室安全的安保人员,这一次这四人就是被李栋派来贴身保护张清莹的。
看到四人齐聚他这里,钱宁皱了一下眉头,沉声说“董晴!你不保护娘娘,来我这里做什么?而且四个人都来,万一娘娘那边。。。”
钱宁所叫的董晴正是这四人的首领,使得是双手雁翎刀,此女子师承倒是不为外人所知,只是功夫着实了得,就是李双成对她都赞不绝口,她若是动了真功夫,双刀使出,便是水也泼不进去。
董晴身材高挑,眼睛大大,一笑还有两个酒窝,若不是她穿着这身行头,别人还以为她是哪家的小姐呢?,看到钱宁责怪,董晴笑着,抱拳微微欠身“钱大人恕罪!我等正是奉了娘娘之命,出去打探两个案子,呵呵。。。让我们这些人舞刀弄枪我们自然是不惧的,可是让我们查案子,着实是有些难办得紧,所以还请钱大人帮忙,指点一二,毕竟这方面您是行家。”
“案子?什么案子?”钱宁不解的问。
董晴就把刚才听到的暗自给钱宁复述了一遍。
听过之后,钱宁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睁开眼睛之后,从怀中拿出铅笔和小本,刷刷刷的写着什么。
“董晴,你看,这几个人物的关系,我没有写错吧?”钱宁把小本递给董晴。
董晴低头一看,原来小本上写着这两个案子里所有涉及的人物,而且上面还标注了他们各自的关系,条理清楚,一看就明白。
“没错!”
孙玉娇和宋巧娇的案子对常人而言,案情还真算得上扑朔迷离,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可对于成天搞情报侦缉工作的钱宁来讲,这还真就算不上什么难事。
钱宁笑笑,用铅笔画了两个人物“你们查查他们,若是我所料不差,这两个案子**不离十和他们脱不了关系!”
董晴也不是笨人,看了那两个名字之后,眼睛一亮,点点头“多谢大人提点!我等去了!”说完她也不废话,带着人转身就走。
钱宁苦笑着摇摇头,虽然自己有这样的本事,可是总是做一些这样的小事能有什么用?又不能上达天听,于自己仕途毫无助力,哎。。。
上达天听?钱宁忽然呆呆的望着那一闪一闪的烛光,过了良久他脸上居然露出了笑脸。
。。。
自从武清县建成了隆福寺之后,武清县周边的几个庙宇就迅速的衰败下去,最后纷纷倒闭,在距离武清县十里左右有一座小山,上面就有一座已经废弃多年的山神庙,这座小山因为地处偏僻,就是白日里也少有人来,可今天在山路上却走着一个老妇,那老妇年龄看上去虽老,可耳边居然还带着一朵花,身上的衣服也是大红色,这身打扮就是小媳妇穿了也显得艳丽花哨了些,更何况是一个老妇?
她挎着一个竹筐,来到山神庙前,左右看看,在确定无人之后,走了进去。庙内残破异常,不过好在四周的墙还在,还能挡些风雨,在佛龛旁边,有一个大大的茅草堆,上面居然躺着一个人,正打着赤膊睡得酣畅淋漓。
“彪儿,快起!娘给你送饭来了!”老妇人轻轻的推了一下睡在茅草堆上的人。
那人激灵一下就坐起来,惊恐的问“谁!”等看到是老妇人,便大声的吼道“你个老不死的,这么悄无声息的进来,想吓死小爷呀,这都什么时候了,才送饭来!”说着一把夺下老妇人手中的筐,掀开一看,吧嗒就把筐撇到地上,“又是大饼?天天吃大饼,小爷嘴里都淡出鸟来,不吃了!”
显然那人不是第一次呵斥老妇人,老妇人习以为常,脸色平静,她默默的蹲下来把已经滚落一地的大饼捡起来,扑扑上面的灰土“彪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就是这大饼,还是你娘我从邻居家里赊来的米面。”
“老不死的,自己没本事还那么多话,小爷我就是要吃肉,明天你无论如何给我弄只鸡来,要不然看我不打你!”说着他便挥拳做要打之势。
那老妇人急忙缩头,畏惧的看着那人“彪儿,你。。。真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逆子!”
“我怎么了?”那人瞪着眼睛。“小爷我在十里八村也是一号人物,有谁不怕小爷,哪像你窝囊废似的,只能给人干保媒拉纤的勾当!小爷都觉得丢人!”
“你。。。彪儿,你怎么能这么说娘呢?”老妇人眼中含着泪。
“说你怎么了?要不是你当这个媒婆,小爷我能杀人吗?”
老妇人一听杀人,脸上顿时苍白,慌忙跑到门口四下看看,看到四下无人,才翻转回来“彪儿,这事你。。。你怎么能怪到娘的头上呢?还不是因为你拿了那绣花鞋想去。。。”
那人粗暴挥手打断了老妇人的话“甭废话,我不管那么多,这破地方我算是呆够了,我要回家!再说了那案子不是已经成死案了吗?我干嘛还要呆在这?”
老妇人急忙拦住,陪着小心“彪儿,你。。。你可不要胡闹,你在这里忍耐几日,等那傅公子问斩之后,你在回家好吗?”
“不行!我要回家!这地方就我一个人,呆着太没意思了!”
“彪儿,为娘求你了,你可千万不能回家呀,你们老刘家一脉单传,可不能到你这有什么三长两短,要不。。。呜。。。”老妇人跪在那人面前哭泣着。
“呸,你个老不死的,你死我都不死,你敢咒小爷。。。”
“彪儿,娘盼着你好,怎么会咒你,你在忍耐几天,明天,明天娘一准给你杀只鸡来,好吗?”
“光有肉不行,还要有酒!”
“酒?”
“怎么?”那人又瞪起眼睛。
“好。。。好好好,娘都依你,你可要好好在这里呆着,千万别乱跑!”
“老东西,怎么那么多废话,把饼拿过来,我饿了!”
“彪儿,乖,娘给你打水去!”老妇人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舒展的笑容。
。。。
当天夜里,武清县县城,西城三桥街附近,一个粽子房的院子内。
夜已深了,周边的灯火早就灭了,所有人都已经安睡了很久,吱嘎一声,在这宁静的黑夜中显得尤为刺耳。
一个人影颤颤巍巍的从房中出来,手中拿着什么。
“宋兴儿,我也不想如此,可是我若不杀你,万一你四处乱说,我这粽子房可就完了,今天正好是你头七,我给你多烧纸钱,你在地下好好享用吧,可千万不要来找我,否则我一定找道士法师捉你,让你永世不得超生!”说着他点燃一打薄薄的纸钱扔进火盆中,看都没看就飞快的跑回屋中。
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的屋檐上,坐着四个人,那四人相视一笑,低语一声“那钱大人果然有些门道,走,咱把这两个消息告诉娘娘,让娘娘亲自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