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城市的冬季终于迎来了第一次气温骤降，但是昨晚天气预报所说的今日小到中雪，一直到了中午也没有落下来一片雪花。不过天气预报这种事情，通常是不能完全相信的。

    马赛柯烧好水，把从超市买来的速冻水饺倒下锅。热水沸腾，他沉默地站在灶台边，李荷和林小悠两人在阳台的藤椅上坐着，落地窗外的少许阳光也慢慢地消失在云朵背后。静悄悄的屋子里，只听见开水咕噜扑腾的声音。

    速冻水饺煮起来很快，马赛柯把蘸料和饺子一起端到饭桌上。

    “可以吃了。”他把声音拿捏的刚刚好，不高不低地钻入坐在阳台的两位女士耳中。

    三人环坐在餐桌旁，马赛柯开门见山般地问道：“李老师，为什么还要叫上我？你自己一个人会感到害怕，叫郭大胜就好了，他一定屁颠屁颠地对你进行车接车送外加擦眼泪的服务。”

    “我已经叫他了。”李荷面无表情地说。

    “那为什么还要叫我？是去参加葬礼，又不是参加学术讨论。”他对李荷的行为表示出极为不理解，“真不知道葬礼能有什么意思。”

    林小悠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李荷的表情，对他说：“马博士，你这么说就有些过分了。”

    “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无法逃避的事情。”他说完这句话后没有再开过口，只是一个接一个地吃饺子。

    李荷吃的很少，比林小悠吃的还要少，可能是真的没有胃口吧。她此刻的心情，语气说是害怕，不如说是不安，她还没能完全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尽管她现在已经对陈旗没有大学时期的那种爱了，但还是觉得心里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是那种一个美好的景象刷地一下破灭的感受。

    外面很冷，林小悠穿着厚实的高领毛衣，黑色呢子大衣的扣子也全部扣住，靴子的长度是过膝盖的，长围巾绕三圈几乎遮住了她大半的面目，只剩下一双滴溜溜转的眼睛。即便是这样，寒风袭来的时候还是会冷。马赛柯似乎很抗冻，他的黑色风衣要比林小悠的大衣和李荷的羽绒服都要薄，但他表现出来的样子非常的淡然，没有一丝备受冷风洗礼的样子。

    郭大胜的车子停在花香维也纳的正门门口，几人陆续上车，然后开向陈旗举行葬礼的地方。

    李荷坐在副驾上面，她把头转向窗外，让目光仿佛箭一样射向这个城市——街道像血管一样遍布整个城市，车流在其中不停地穿行。高高低低的各色楼房，穿插其间的黑色电线。一条被誉为源远流长的河穿过城市的心脏。流动的人群从此处涌向彼处，又有彼处的人群奔涌回来。这川流不息的生活的洪流，这流动不止的拍打在耳边的风。

    在陈旗的葬礼上，李荷看见了高暮，还看见了很多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最后是那张黑白照片，陈旗平静略显腼腆的笑容被永久地印刻上面。

    郭大胜全程都陪在李荷的身边，但她却没有留下一滴眼泪，只是脸上一直没有任何表情，目光也有些呆滞。郭大胜很担心她，可又不知道能安慰她什么，只能默默地陪着她，等到葬礼结束以后，安安全全地把她送回家。

    葬礼结束后，李荷说要去喝酒，郭大胜自然会陪同，林小悠也觉得她应该去，只是马赛柯却说：“不好意思，以酒代茶的茶话会我就不参加了。”

    “马博士，你知道她现在需要你。”林小悠暗中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地对他说。

    马赛柯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似乎她说了极为荒谬的话。

    “是真的。”她语气坚定，并且万分确信地点着头。

    “神经病。”说完，他竟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小悠气得直跺脚，却终究没有开口喊他，只是望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慢慢地融进血色的夕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