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也只是一瞬间，老太监的悲伤与愤怒，桓王能清楚的感受到。

    当年皇嫂骤然离世，他也是这样的表现。

    是以，对于老太监的身份，马上有了七八分信任。

    “为了追查皇嫂离世的真相，本王查了许久，却发现以前皇嫂宫中的宫人，除了现在的芳姑姑和太后，全都离世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还有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桓王一连串问题抛来。

    老太监的记忆又回到了多年以前。

    他是皇后娘娘宫中很不起眼的小太监，皇后娘娘，对于宫中的奴才，都很是和善，几乎没有人，不喜欢皇后娘娘的。

    他被皇后娘娘偶尔教习识字，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都说他有福气。

    宫中进了孙妃，皇后娘娘的心情越发不好，却从来没有对他们这些奴仆，发过脾气，只是自己经常坐在那里，悲伤地看着远处。

    皇后娘娘怀有身孕，可进宫的孙妃也怀有身孕。

    孙妃嚣张跋扈，宫中无人不知，可是每次在陛下面前，都假装的很好，皇后娘娘似乎不屑于与嫔妃争宠，也没有拆穿孙妃的小把戏，他们却都能察觉到，皇后娘娘越来越沉默，很长时间，都不说一句话。

    大家都为皇后娘娘担心。

    可是担心归担心，没有人认为，孙妃可以取代皇后娘娘的地位。

    皇后娘娘自身就是一个传奇，不知道是天下多少女子敬仰模仿的人。

    生有嫡长子子忆皇子，身边还有桓王，钱尚书，李先生等许多人支持追随，就算与陛下没有了感情，地位也不会被动摇，可是，谁都没想到，皇后娘娘离去的那么快。

    那日。恐怕是皇宫多年来，最是悲伤的一日。

    先是子忆皇子落水身亡，皇后娘娘动了胎气，早产生子。

    拼进全力生下小皇子。自己却血崩而亡。

    所有的人都以为这件事情是个意外，连陛下在极度悲伤之余，也认为是孙妃害子忆皇子的事情，引发了之后更大的悲剧，所以。孙妃连同那个腹中的胎儿，一同离开了人世。

    之后，陛下就下旨不准任何人再提起皇后娘娘与子忆皇子。

    他起初也以为皇后娘娘的死，是个意外，心里恨得也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孙妃。

    可是后来看见的那一切，却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因为皇后娘娘离世，殿下迁怒到宫中的所有宫人，若不是李先生及时赶来。他们这些宫人都逃脱不了一死。

    可是，还是没想到，逃过了这一次，却没有逃过后面那一次。

    虽未直接处死他们，他们这些伺候皇后娘娘的宫人，还是被关到了一起。

    大家因为皇后娘娘的死，都很难过，同样也更害怕，虽然李先生为他们求情，免得一死。可是陛下崩溃震怒的样子，他们都看到了，生怕陛下哪时想起来，又想杀了他们。

    他也怕死。可是心中更加为皇后娘娘难过。

    越这样想，心中就越发仇恨孙妃。

    他们这些宫人，不是被关在天牢，而是在一处很大的宫殿内。

    宫殿有正殿偏殿和其它地方，他们几十个人在里面，也觉得很宽敞。

    他那日晚上。睡不着，就在殿里面，随便乱走，走到一处隐蔽的地方时，听到了争吵声，有些奇怪，就悄悄走了过去，因为太黑了，他也看不清人影，只能隐隐约约看出来是两个宫女在说话。

    说话的内容却着实让他震惊。

    “现在怎么办，桓王得了陛下的吩咐，正在彻查此事，我会不会被发现。”

    “还没查到你头上，你自己先乱了阵脚，不要慌，姐姐不是已经说了吗，只要我们咬着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最后一定会没事的。”

    “可是，最先把子忆皇子落水身亡的消息，告诉皇后娘娘的小欢，已经被活活打死了，我好害怕。”

    “你害怕什么，你怕被查到，姐姐背后的主子，更怕被查到，有大树挡着，哪里能发现我们这些小鱼小虾。”

    “那，你知道，姐姐背后的主子，是谁吗？”

    “这个，我哪里能知道，你只需要知道，姐姐对我们好，一定会护着我们的，就行了。”

    “好了，快去睡吧，天亮了，又得接受盘问。”

    “恩，回去吧。”

    老太监，不，那会还是小太监，惊讶的捂住自己的嘴，直到那两个宫女都离开了，才从暗处走了出来。

    那两个宫女，他也认出来了，是皇后娘娘身边负责洒扫的。

    从他们的话里面，他不难听出，皇后娘娘的离世，背后隐藏了很大的秘密。

    震惊之余，心中也有了一个想法，一定要把真相查出来，为皇后娘娘报仇。

    可是他毕竟人小力微，还被关在这里，也不敢将听到的话说出去，更不敢指正那两个宫女。

    一是知道没有什么证据，无人相信，而是怕自己还没有把消息送到该送到的人面前，就会被直接灭口。

    心中藏着这个秘密，人也更加忧虑起来，他在想那两个宫女所说的姐姐是谁，姐姐背后的主子，又是谁，倒底是谁，要谋害皇后娘娘。

    起初，他也怀疑是孙家。

    毕竟皇后娘娘离世，子忆皇子也没了，宫中就属孙妃位份最高，孙妃还怀有身孕，是最有可能对皇后娘娘出手的，可是正因为最可能，反而不可能是他们。

    因为子忆皇子，据说是被孙妃推到水中的，孙妃因此也被处死了，孙家简直是得不偿失，应该不是。

    可除了孙家，还会有哪家呢？

    当时，除了孙妃，还有几家也送了人进宫。

    他想，也许就是这几家中的某一家，出手害了皇后娘娘。

    也只有他们有这个动机。

    在殿中所有宫人都在担心自己的性命时，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也没有放下对那两个宫女的盯梢。

    终于，他发现了。有人来找她们。来着披着斗篷，挡着面容，他也无法看清是谁。

    “你们什么都没说吧？”来者声音压得很低，他也没有从声音中。听出来是谁。

    “没有绝对没有，姐姐放心。”两个宫女赶紧保证。

    “那就好，小心你们自己的嘴巴，把那些事情都忘记了，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明白了吗，有人已经因为自己的多嘴，死了。”

    两个宫女都受到了惊吓，其中一个战战兢兢的问道：“姐姐，是谁？”

    “你们也认识，是阿菊。”

    竟然是阿菊，他们就说，怎么一直没有见到阿菊被关捡来，却不知，阿菊已经离开了人世。

    “姐姐。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被放出去。”

    “快了，再等等。”

    来者又宽慰了那两个宫女一会，就让她们回去了。

    小太监一直躲在暗处，看着那个女人。

    “哼，还想出来，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说完这句话，人就走了。

    小太监大惊，听这意思，是要杀那两个宫女灭口了。

    最后这句话。没有可以压低声音，他听起来，觉得有些熟悉，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声音的主人是谁。

    心中十分害怕。

    不知道那两个宫女，何时就会遭到黑手。

    可是他还是低估了来者的狠毒。

    他以为，那人为了能守住秘密，只会除掉那两个宫女，却不知，为了以防万一。那人打算把他们关在殿里的所有人杀掉。

    那天，送进来的饭，里面被下了蒙汗药，他因为警惕，还有一些缘故，正好没有吃饭，所有的人都倒了以后，他就意识到了不妙，赶紧起身，打算找外面的守卫求组。

    大火，就是在这个时候，烧起来的。

    他马上想到了那个女子自喃的话，看来，这人是狠了心要杀掉他们所有人。

    这样一想，连外面的护卫都不敢找了。

    去找可以逃离的地方。

    那日的大火让他记忆永生。

    九死一生，逃了出来，身上多处烧伤，却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敢说出来。

    生怕有人会因此会寻上来，杀掉他。

    正在他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自己的身份问题时，机会送上了门。

    一个贪酒的其它殿的内侍，醉倒在大殿附近，被大火波及，烧死了，他便摘了那内侍的腰牌，将自己的腰牌扔进了火海。

    幸好因为他的面孔被烧伤了，也辨认不出原来的样貌。

    就这样，他代替了那个死去内侍的身份，因为面容丑陋，他被赶到了清洗马桶那里。

    因为脸上的烧伤，他也被人盯上了，他总是觉得，有人，在暗中监视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这种感觉才消失了，可是不久前，这种感觉又出现了。

    最重要的一点，他蛰伏了这么多年，也不是白白蛰伏的，有了前面的线索，他就发现了很多端倪，不仅想起了那个说话人的身份，也知道了背后最大的黑手是谁。

    每次，一查到一点东西，他就悄悄去那个废弃的宫殿，记下来，他想着，若是哪一日，他死了，有人看到他留下的东西，就可以了。

    终于知道背后的黑手是谁时，他简直无法相信，也不敢说出去。

    因为他也不知道要告诉谁。

    谁会相信他说得话呢。

    他将一切回忆讲了出来。

    桓王听完，迫不及待的问道：“所以，黑手是谁？”

    “王家。”

    听到答案，桓王一点也不惊讶，似乎理所应当似得。

    自嘲的笑了笑，是啊，他与沈张那个老家伙，不是已经猜到了一些吗。

    若不是王家，他也想不出还有哪家，有这样的胆子了。

    老太监看着桓王了然的笑容，怔愣了片刻，也笑了。

    笑过之后，桓王，有些感兴趣的问道：“那个被两位宫女叫做姐姐的人，你说你已经想起来了，是谁？本王很好奇。”

    老太监的表情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对着桓王嘴唇动了几下。

    桓王的眼睛慢慢瞪大。

    “怎么可能？”

    惊讶声才出，外面就闯进来几个人。

    看到老太监面色一寒，对着桓王阴笑道：“王爷，奴才奉陛下的旨意，前来带人，陛下说了，为了王爷的安全，以后不准任何人进来。”

    桓王还未来得及抗议，老太监就被带走了。

    桓王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有说话。

    就这样看着老太监被人带走了。

    桓王正想着，该怎么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部告诉墨青帝，走到外面，一看，心中大惊，墨青帝派来的那些人，全被换了。

    他现在，竟是真的被软禁了。

    心中着急的不得了，可是一时又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不过他也明白，自己还是安全的，也不知道，那带走老太监的人，是哪一边的。

    不一会，就有人来送夜宵。

    桓王虽然被关着，待遇却一直不差。

    虽然没有心情吃，可想着吃了东西，也才有力气。

    他还是端起碗，把夜宵就那样一点一点吃了下去。

    却不知道，在他吃夜宵的时候，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看到他把夜宵全吃了，脸上露出笑容。

    桓王一时想不到见墨青帝的办法，吃过夜宵，年纪大了，就开始犯困，而且，还觉得，比往常更加困。

    没有多想，还以为是今天太劳累了。

    就那样直接来到榻边，拖鞋躺了上去。

    不一会，就只有浅浅的呼吸声传来。

    外面那双眼睛的主人，终于推门而入，走到桓王身边，仔细看了一会，就出去了。

    天牢里面，终于认完亲的几人，平复了激动地心情。

    宁太后此时完全没有了太后的架子，对着墨青帝责怪道道：“子青，你既然知道了主子的身份，怎么还让主子住在天牢里面。”

    墨青帝尴尬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还是碧颜主动解释道：“晚夏，不怨子青，是我要留下的，毕竟，这件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子青就这样把我们放出去，总会引起一些非议。”

    宁太后的眼圈红了。

    “主子，都怪我，我还一直以为，哎，不说了，主子，你会原谅我吗？”

    碧颜轻笑。“哪有，我知道，你是关心子青，才会如此，感激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谢谢你，晚夏，替我照顾了子青这么多年。”

    “主子。”宁太后的眼泪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