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我的孩子。”

    伊丽莎白王后大汗淋漓地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呆呆地坐在床上，耳畔传来丈夫的担忧，“茜茜，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不，我没事，亲爱的。”愣了愣，伊丽莎白王后回过头，默默看着丈夫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突然打了个寒颤，想起梦中发生的一切，躺在棺木中沉睡的青年，惊叫一声，“乔治，我的孩子——”想也不想，用力掀开被子，光着脚，穿着长睡裙，冲出房间，穿过昏暗的长廊，一路狂奔，抵达婆婆王太后莉迪亚所居住的房间，使劲敲打房门。

    听到门外的声响，安德里亚夫人端着银烛台，开门出来，“王后，您是来看王储殿下的吗？”

    说着，她目光严厉地将年轻王后从头到脚扫视一遍，不成体统的长睡裙，乱七八糟的头发，裙子底下遮不住没穿任何东西的双脚……安德里亚夫人的眉头不禁皱起，真是太不讲究了！

    “王后这里有我，你们先下去休息吧。”她面容严肃，冷冷地吩咐闻声赶过来的宫廷侍女们离开。

    “夫人，”伊丽莎白王后，两只光脚丫拼命往裙子下面藏，嗫喏着道明来意，“我做了个噩梦，我想看看乔治。”

    “希望没打扰到妈妈休息。”

    “王后，”安德里亚夫人面色一沉，怒声指责，“您是在怀疑陛下吗？怀疑她没有照顾好王储殿下。王后，陛下并没有想从您手中夺走王储的抚养权，更没有阻拦您探望他。”

    “不是的，夫人。”伊丽莎白王后惊慌失措，语声急切地自己辩解，“我真的是因为做了个噩梦，梦到，”想起梦中拿枪自尽，倒在血泼中，面容模糊的青年，她一下情绪失控，失声痛哭。

    “孩子，我可怜的茜茜。”莉迪亚披着羊毛大披肩从房间里面快步走出来，轻轻抱住泣不成声，完全沉浸在恐惧悲伤情绪中的儿媳妇伊丽莎白，“我们到房间里去慢慢说，孩子。你把你梦中的一切都告诉妈妈。”

    “夫人，请给我们煮点牛奶送过来，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们。”她细心嘱咐。

    “好的，陛下。”安德里亚夫人悄无声息地关上门，头一抬，看到从走廊尽头匆匆赶来，穿着晨衣的国王陛下。

    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带着年轻的国王到一旁的小会客厅，“伯特，陛下正在安慰王后，她让人不要打扰她们。”

    “那好吧，夫人。我就在这等着，你让人给我送些茶点。”年轻的国王沉默数秒，作出决定。

    “是，伯特。”安德里亚夫人点点头，退出小会客厅。

    走到外面光线不是很亮的长廊，她停留在原地，重重叹口气，看王后花容失色的惶恐模样，那个噩梦恐怕不太吉利！

    “妈妈，对不起，打扰到您休息了。”伊丽莎白王后连了喝了好几口热牛奶，平复了心情，眼眶红润地道歉，“我也不想这样。只是，梦中的事情太可怕了，真的是太可怕了！”

    莉迪亚伸手，揽住她一直当做女儿看待的儿媳妇，“不要怕，茜茜。”

    “告诉我，你梦到了什么？”她耐心地询问。

    “我，”伊丽莎白王后咬咬嘴唇，犹豫再三，不知道该如何描述那个荒唐无比的噩梦。

    “说吧，我的孩子。”看出她的忐忑，莉迪亚柔声安慰。

    “妈妈，我，”伊丽莎白王后漂亮的棕色大眼睛颤了下，支支吾吾地开口，“我梦见我没有嫁到英格兰，而是嫁给索菲姨妈的儿子，我的表哥弗兰茨*约瑟夫，就是娜娜的丈夫。”

    看过电影《茜茜公主》的莉迪亚并不惊讶，反而好奇，“奥地利帝国的皇帝，娶了你姐姐海伦娜公主的那位？”

    “是的，妈妈。”回忆梦中索菲姨妈的蛮横无理，胡搅蛮缠，弗兰茨表哥夹在母亲和妻子之间的优柔寡断，伊丽莎白王后心口的位置好像被数千根钢针刺中，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因为血统问题拒绝嫁到大不列颠。

    “梦中的你，很不幸福。”知道历史，熟知剧情，莉迪亚笃定。

    伊丽莎白王后苦笑，“何止是不幸福！”

    “那简直似乎一种折磨，永无止境的地狱！”

    “傻孩子！”莉迪亚微笑着张开双手，拥抱住沉浸在噩梦中无法自拔的伊丽莎白王后，怜惜地拍拍她的后背，“你都说了，那是梦。现实是，你的表哥娶了你的姐姐海伦娜公主，而你嫁给了我的儿子。”

    “妈妈，梦中的我生育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但每一个孩子，在生下之后，就被我的婆婆索菲姨妈抱走抚养。我想要回我的孩子，可我的丈夫不理解我，也不支持我。”

    “妈妈，谢谢你。”没有仗着长辈的身份，带走我的孩子。

    伊丽莎白王后双手用劲抱住婆婆莉迪亚，哽咽着感谢，“在我怀着乔治的时候，细心地照顾我，安慰我，陪伴我。”

    “茜茜，我也是一个母亲。”莉迪亚眼角湿润，温柔回答，“我能理解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不求回报的无私的爱。”

    “况且，你做的很出色，茜茜。”

    “妈妈，我做的还不够好。”伊丽莎白王后摇摇头，“听夫人说，伯特和克里斯都是妈妈一手教育带大的。”

    提起两个儿子小时候，莉迪亚轻笑，“他们两个小时候没多费我太多心思。他们的姨妈都特别喜欢他们俩，争着帮忙带他们。那时候，我还是公爵夫人。弗雷，伯特和克里斯的父亲非常厌恶参加宴会，他不去，除非必要的聚会，否则我就偷懒在家里带孩子。”

    “茜茜，你不用学我，我们俩的兴趣爱好不同。你如果喜欢骑马，喜欢参加各种聚会，就去。伯特没时间，你就带着你的女‘伴当’。”

    “妈妈，你会宠坏我的。”伊丽莎白王后抹干眼泪，心满意足地依偎在婆婆王太后莉迪亚的怀抱。那副幸福美满的样子，仿佛吃饱喝足的小奶猫，美美地趴在妈妈的怀抱。

    “妈妈，在梦中，我失去了一个女儿。唯一的儿子，也在成人之后，开枪自杀了。”

    她声音沉重地说出梦中的悲痛，“我看到一个女人身着黑色的丧服，趴在棺木上撕心裂肺的痛哭。我知道，那个女人就是梦中的我，我能深刻感受到她的悲伤和无助。”

    “妈妈，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你怕什么？”莉迪亚反问，“是怕小乔治也会如此愚蠢？还是怕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你做的美梦。”

    伊丽莎白王后怔住，半响都不说话，默默回想着梦，呢喃，“我不知道，妈妈。”

    “在梦里，没有你，没有伯特，也没有克里斯。大不列颠的王位被一个叫维多利亚的女人继承。”

    “维多利亚？”莉迪亚笑了，蓝色的眼眸在烛光中变得朦胧，“很不错的名字！汉偌威家族似乎没有一个婚生的女孩叫这个名字。将来乔治的女儿，就叫这好了。”

    伊丽莎白王后哑然，乔治才多大，她和妈妈居然在这里谈论他未来的女儿了？

    “好了，茜茜。”莉迪亚站起来，双手握住伊丽莎白王后，眼神温柔认真，“请记住，那不过是个噩梦！醒过来了，就不要记着它了。去吧，伯特那孩子一定来找你了。去找他，好好跟他说说你梦中发生的事情。”

    “虽然我不赞成女人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透露给自己的男人，但有些事，男人拥有更为理智强大的心脏。”

    “妈妈，晚安。”伊丽莎白王后亲吻婆婆王太后莉迪亚的脸颊，心情舒畅地披着婆婆给绣花羊绒披肩，踏着软底布鞋，走出房间。

    “晚安，孩子。”莉迪亚送儿媳妇出房门，目送她在安德里亚夫人的指领下进入小会客厅，笑笑，转身回房。

    没过一会，安德里亚夫人端着一个摆满零食，可以放在床上的小餐桌进房，看到不顾形象，懒洋洋趴在床上的莉迪亚，抿紧唇线，“莉迪亚小姐，我们好好谈谈关于王后陛下的噩梦吧。”

    “哎，夫人。”莉迪亚有气无力地爬起来，盘腿坐好，歪歪头，试探着问：“夫人，您相信神的存在吗？”

    安德里亚夫人倒了杯红茶，放到莉迪亚面前，“我们，用华夏话怎么形容来着？陛下。”

    “秉烛夜谈。”莉迪亚字正腔圆。

    安德里亚夫人怪声怪气地模仿，“秉，烛，夜，谈。”

    “我不相信神，即使我是虔诚的教徒。”

    “我也不相信，夫人。”即便我和真正的莉迪亚*班纳特交换灵魂，我也不相信神灵，我只信我自己。

    “难不成我们小王后的噩梦，是因为神灵。”

    “谁知道呢？或许就是神灵的恶作剧。”

    “呵，真傲慢呢？神灵。”安德里亚夫人嗤笑，抓起一把松子，剥起仁来。

    莉迪亚偷笑，考虑一会，删减版地把伊丽莎白王后的噩梦讲述出来，末了，叹息一声，“以她不受拘束的性子，血统，身份，嫁到古板严苛的奥地利宫廷，确实为难她了。”

    “就那个眼睛长在天上，张口闭口血统身份的索菲女大公？”安德里亚夫人讥嘲，“我真可怜温柔善良的海伦娜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