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艰难抉择的一瞬
张元天不知是多大的年纪,估计七八十岁是有了,动起来犹如脱兔,丝毫看不出上了年岁。
就在鸟爷抓我的时候,他也到了,保护在我身前。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我真是有点感动,人家道长那地位非同小可,说出手就出手,护着我一点不带犹豫的。
张元天拦下鸟爷,厉声道:“老鲍,还有诸位,都在看着吗?把这个妖人拿下!”
空不二和忠叔赫然出手,直抓鸟爷身后的要穴,老鲍从袖筒里也翻出一把剑,直刺鸟爷的咽喉。上以木亡。
鸟爷哈哈大笑:“吾一生几百余岁,混迹世间,生死考验不知经历过多少,能让你们几个小鬼拿下吗。真是可笑。”
他的牙剑绕着身形一挥,身体迅速旋转。犹如小陀螺,竟然舞得密不透风。
耳畔中只听张元天厉喝一声:“东南位,小心。”
东南位是忠叔,他略一迟疑,鸟爷身形忽然停住,正面向他,一牙剑刺出,正捅在肚子上。
牙剑看着是平头,可在鸟爷手里发挥出巨大的威力,一剑刺穿忠叔的胸腹。鸟爷诡笑,顺手往外拔,一拔之下却没有拔出来。
忠叔双手紧紧握住捅在肚子上的剑身,鲜血顺着指缝流,他对着鸟爷嘿嘿笑:“你选错人了。”
大火蔓延。把我们包围其中。走廊四周是浓烟,所有人就像孤零零落在一个火岛上。
鸟爷被围困在最中间,四面受敌,他的剑还被忠叔紧紧抓在手里。忠叔因为内脏受伤,血液倒流,居然从嘴里喷出来。他可真是硬汉,不断笑着。紧紧把住剑身不动,鸟爷拽了两拽,居然没拔出来。
空不二纵身一跃,紧紧抱住鸟爷的身体,张开嘴咬在鸟爷肩头。这和尚满脸通红,完全没有平时的淡然,像是恨极了,咬的鸟爷肩头鲜血横流。
鸟爷惨叫,大声骂着:“人真是下贱的生物,肉身终是累赘,疼死我了~~~”
他拼命甩着空不二,甩得越狠,空不二咬得越狠,和尚眼珠都红了。
张元天道:“老鲍,时机到了,上命符。”
老鲍从褡裢里取出一张黄色符咒。贴在鸟爷的后脑。张元天几步走到鸟爷的身前,右手做出一个古怪的手印,贴在鸟爷的额头,嘴里念念自语。鸟爷拼命摇着身体,痛苦挣扎,身体不断鼓胀又收缩,情势十分吓人。
“小马,从我包里取出金刚锥,凿他的双眼。”张元天忽然说。
我站在旁边早就吓傻了,没想到里面还有我的事。现在所有人都围住了鸟爷,只有我有空余,大火呼呼燃烧,走廊眼瞅着就要被大火吞噬。
现在形势危急,我来不及多想,走到张元天近前,从他挎包里翻出一根形似长钉的金色锥子。
张元天急道:“黄九婴太过邪门,我控制不了多久,小马,赶紧凿他的眼睛,破他神通。”
我拿着金刚锥面对鸟爷,竖了起来,对准他的右眼。
就在这一瞬间,我看到鸟爷的眼神发生变化。他的眼睛柔和了许多,痛苦地说:“老马,我是侯鹏,千万不要杀我。让他们放了我吧。”
“你,你是黄九婴。”我手颤抖不停。
鸟爷看着我,右眼竟然渗下一滴泪:“我是侯鹏,不是什么黄九婴。尤素已经死了,我们三人帮只剩下你和我。忘了我们的誓言吗,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啊,老马!”
这一声“老马”叫的我心都快碎了,想起我们三人在一起的日子,点点滴滴,大家说说笑笑。那时尤素还在,鸟爷还是一如既往的痞气,如今一切如烟,什么都不在了。
我的手软了,根本没法下手,这是我的朋友,这是鸟爷。
这时忠叔坚持不住,双手发软,鸟爷拔出牙剑,一股血喷出来,忠叔往后一倒。后面是已经烧烂的走廊地板,他从二楼直接摔下去,落入火堆中,无影无踪。
鸟爷反手一剑,正刺在空不二的肚子上,空不二已成强弩之末,一刺之下,松了手,跌跌撞撞后退两步,跪在地上埋着头,血喷了一地,一动不动。
鸟爷的脸上露出极为诡诈的笑意。
也就是这个笑意,一下把我惊醒,这不是鸟爷,这是黄九婴。鸟爷或许已经不在了,黄九婴的神识已经完全侵染了他的大脑。
我握着金刚锥,对准鸟爷的眼睛刺了下去,狠狠扎进了他的右眼。
鸟爷一声惨嚎,飞出一脚,正踹在我的胸口。那一瞬间,就感觉像是被卡车撞了,我倒退数步,眼前发黑,突然身后一空,整个人从二楼窗户飞出去,还没等反应过来,重重摔在地上。接下来,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以为自己死了,意识游离的状态,做了一个无时间无空间黑色的梦。
不知过了多久,我微微睁开眼睛,眼前模模糊糊,头一晕,又昏了过去。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从昏睡中惊醒,想动一动都不能,全身都在疼。我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病房里空无一人,有护士进来看我一眼,缩头出去好像对什么人说:“他醒了。”
房门一推,老鲍和张元天走进来。张元天一身道袍,坐在病床边,笑着说:“还是年轻人,身强力壮。小马,幸亏你了,要不然最后我们必将功亏一篑。”
“鸟……黄九婴呢?”我颤抖着问。
老鲍道:“他两个招子全坏,成了瞎子,又被我封了神识,后来他落入火堆里,我们再找时,已经不见了。”
“他已经废了,”张元天说:“眼睛失明,又无法脱离侯鹏的炉鼎肉身,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没想到啊,八八年我就看出黄九婴入了邪道,可当时我们国家经过动乱,百废待兴,上面领导发话,不让我们这些人再出内讧。一念之差,让他为祸至今,光是他布置的成仙聚灵阵,就起码造成了上百人的绝症死亡。”
我放心下来,挣扎着起身,张元天赶忙把我扶住:“你肋骨断了几根,都是硬伤,不要乱动。”
“张道长,鲍道长,谢谢你们了,幸亏你们及时赶到出手。”我说。
张元天站起身,踱了两下步:“其实我们赶到是有原因的,有人提早通知了我们。”
“哦?谁啊?”我挣扎着问。
“你的父亲,”张元天说:“马国强。”
一听到这个名字,我脑子嗡一下炸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我爸爸?”我喃喃,不知说什么好了。
我千想万想,根本没法把这件事和他联系在一起。父亲已经失踪十几年,在黄九婴的事件里他也根本没有出现过,怎么会这么及时把消息通知出去,通知的对象还是道家协会副会长的张元天。
我正愣着,张元天道长从兜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我,信纸是很老旧的横格线,上面只寥寥写了几句话:老张,黄九婴恶贯满盈,已经现身,你务必在后日下午两点二十分到君天地产四区的山庄,具体地点老鲍知道。有件事要记牢,去的时间早一分晚一分都不行。另:我儿子马连科牵扯事情之中,你务必保全他的性命,他对我很重要。牢记,牢记,珍重,珍重。友马国强。
我看完之后,大脑空白。整件事玄妙到无法解释。
张元天道:“我拿着这封信便联系上了老鲍,老鲍你说。”
鲍道长说:“我当时也是一懵,这些年我根本就没见过马国强,也不知他怎么知道我和周维民的关系。信来得莫名其妙,郑重起见,我和师兄还是决定去一趟,然后就遇到了你们苦斗黄九婴的事。”
“整件事看来都在马国强的预料之中,”张元天对我说:“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把时间算得那么准。恰恰我们到的时候,正看到黄九婴要取你的魂魄。”
我抬起头,看看窗外的阳光,追忆和父亲在一起的童年时光,恍若隔梦。
我回过神问:“道长,你认识我爸爸?”
张元天沉默一下,从包里取出一张发黄的老照片。这是一张大合影,背后是一栋大楼,再远处是大海。照片上人很多,估计能有百十多人,每个人都要保证出现在照片上,照得特别小,人也就火柴棍大。
张元天指给我看,合影人群的最后一排站着几个人,他们照的很随意,背着手面向镜头,脸上是恬淡的神情。他指着其中一个说:“这是我。旁边的这个,就是你爸爸马国强。”
照片上,我爸爸依稀能看出他那时很年轻,穿着白色衬衣,显得干净整洁,意气风发。
只是他的面目十分模糊,看不清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