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重回上一世（三）

    路西法的醒来，对上帝来说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

    因为正如创世之书所说的那样，路西法不会留在天堂，更不会留在神灵居住的大圣堂。

    在看见上帝的第一眼，路西法就猛然推开对方，却未料到自己的位置这么糟糕，他狼狈的从御座上跌落下去，手臂撑在水晶地面，黑色的长发散落在上帝的脚边，与几缕及地的银发交错，就像是天生不相融的黑暗与光明。

    然而身体的虚弱不堪，不代表他眼中的神色就弱了。

    锋锐的，狐疑的。

    路西法的骄傲丝毫不逊于神。

    那是打断骨头，也会重新爬起来的意志，不被任何造物的烙印束缚，绝不臣服于所谓的造物主。即使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大圣堂，他依旧是那个两辈子都站在万魔之上的撒旦，脸上随即泛起冷笑，“这是怎么回事？”

    他指的是手足无力的情况。

    上帝却回答道：“你的身体死亡了一段时间，需要你用力量温养。”

    神的声音出乎预料的温和许多，修长的五指从雪白如云的衣袖下伸出，握住了路西法的手腕，想要将他从地上拉起。死亡？路西法在短暂的思维空白后，甩开了他的手，独自勉强的从地上站起来。

    “耶和华？”

    路西法有些惊疑不定。

    上帝完美的面容没有情绪波动，对这一幕不意外，“也只有你会这么直呼吾的名讳了。”

    是耶和华，而不是上帝。

    这代表了什么……

    路西法的呼吸染上愤怒，急促起来，“是你！你把我送往了另一个世界！”上帝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安静地注视着在他面前发火的路西法，比起之前预想的糟糕情况，显然这样的质问在接受范围内。

    至少大圣堂不需要重新修建一遍了。

    “比起知道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你需要的是休息。”

    “少在这里假惺惺了！”

    路西法第二次打开了上帝的手，脚步摇晃着后退几步，绝不接受来自对方的任何“好意”。

    “吾的忍耐是有限的，你不要试图激怒吾，路西。”上帝的眼中闪过怒气，但是被理智压了下来。他的手放回了御座的扶手上，然而手背上被打红的地方仍旧残留少许。

    路西法看出他的愤怒，嘲讽道：“我根本不想再见到你……你的忍耐心又与我何干。”

    他站得笔直。

    纵然站起来已经耗费了全部的力气。

    说完这句恨了无数年的话后，路西法转身就要往大圣堂的殿门口走去，他不认为已经被激怒的上帝会阻拦他，正如同上帝在他生前根本不打算见他一面一样，神灵从来都不屑于理会自己。

    但是事实永远和想象不同。

    在他踏出殿门的一刹那，眼前划过一缕不该有的银发，随后他失去了知觉。

    抱着昏迷过去的黑发撒旦，上帝收回了封印力量的手，慢慢往后殿的方向走去。创世之书在后殿的门口扒着门缝在看这边，发现上帝打晕了路西法后，它的封面字体都扭曲成了一团麻花，逐一化作——《上帝关押撒旦的神话故事集》。

    紧接着，它被上帝无情地踩到了脚底下，白袍划过无尘的水晶地，纯净的光明神力围绕在他的身边。

    创世之书倒在原地，书页之间渗出一堆类似红色墨水的东西。

    污染了水晶地面后。

    它精神恍惚地喃道：“上帝果然是上帝。”

    居然衣袍下没有穿任何衣物。

    黑暗降临的异象太壮观，在三界都知道撒旦没有死的时候，路西菲尔满脸惊喜，灵魂同源，他在第一时间感受到黑暗中弥漫的力量波动，明白自己的情人也回到了这个世界！

    路西菲尔下意识的这么说道：“路西法回来了！”

    眼看堕天使和恶魔激动得不能自抑，路西菲尔心中微微不自在。

    这里是路西法的世界。

    路西法没有死，对他们来说是无法想象的惊喜。

    只不过整个地狱都围着路西法转，甚至所有天使和堕天使眼中也只有路西法，而没有路西菲尔。这些原本路西法在他的世界感受到的一切，轮到路西菲尔体验了一遍，好在路西菲尔在天堂的教育环境下，骨子里温柔细腻，心里调解了一下，就为他们感到了高兴。

    “我不确定他在哪里，你们最好去到处找一下他。”路西菲尔不怎么担心路西法不会回来，就凭这些堕天使对撒旦的感情，就能确定路西法一定不会逃避现实。他算了算在场的七宗罪数量，挑眉问道：“剩余两个七宗罪在哪里？”

    阿斯蒙蒂斯的心情低落下来，仔细地答道：“贝利亚陷入了沉睡，玛门在凡间散心，好长一段时间没回地狱了，我已经派恶魔去喊他们了。”

    路西菲尔顿时明白路西法不在，对这些堕天使的打击有多大。

    但是——

    “玛门？”

    “啊，我都忘说了，玛门是陛下的孩子。”

    阿斯蒙蒂斯赶紧跟殿下解释了一句，怕他等下无法接受凭空多出一个后代的事情。

    路西菲尔一怔，轻轻问道：“……是谁的？”

    阿斯蒙蒂斯的目光闪烁。

    纵然从路西菲尔殿下的口中得知了陛下破了下限，追求了“过去的自己”，但是在陛下没有出现之前，阿斯蒙蒂斯还是心怀侥幸的不想承认，毕竟这种事情未免太骇人听闻了一些。

    最后说话的是混沌龙，利维坦扬起小脸，略带不开心地说道：“是莉莉丝。”

    路西菲尔奖励性地抚摸了一下她的脑袋,

    利维坦笑成一团，腻歪在他怀里，“利维坦最讨厌莉莉丝了，随便殿下怎么收拾她，反正陛下不在。”

    低着头的萨麦尔嘴角微抽，利维坦倒是精通打击报复这一招啊。

    不需要几天，七宗罪就基本齐了。

    “这是……殿下？”

    贝利亚一看见路西菲尔，就不停的在揉眼睛，生怕自己没有睡醒，看见了幻觉。

    而玛门更干脆，扑了过去喊“父王。”

    别西卜掩面。

    下一秒就听见了玛门落空，扑到了地上的凄惨声音。

    路西法避开了这块粘皮糖后，眼神柔和地看向了自己认识的贝利亚，“不是梦，你不用再揉了。”

    贝利亚的手一停，眼眶瞬间红了，不敢置信地说道：“路西菲尔殿下……”

    路西菲尔瞥了一眼其他堕天使，果不其然他们都在偷笑，没有把具体的事情经过告诉贝利亚。地狱表内俱污的情况，路西菲尔虽然不是第一次知道，但是每次都感觉被刷新了对他们的了解。

    玛门委委屈屈的从地上爬起来，向来痞气的笑容一敛，“难道变成天使的模样，父王就不认识我了吗？”

    明明之前凡间降临夜幕，证明是父王回归了啊。

    别西卜微笑。

    背后的黑气几乎要冒了出来。

    阿斯蒙蒂斯上前拍了拍七宗罪最小的玛门的肩膀，“他不是你的父王，是你父王的‘过去’，炽天使长路西菲尔殿下。”

    玛门傻了眼。

    父王死后，换回了一个以前的“父王”？

    路西菲尔自认在不谈公事的情况下，都是个好脾气的天使，然而面对一口一个“父王”的玛门，他想到自己为路西法孕育的孩子，怎么也没有办法公平地对待这个同为“玛门”的恶魔。

    该死的路西法，在另一个世界居然留下这么多烂账！

    “我去休息。”

    路西菲尔抛下不容置喙的话，转身前往了路西法的寝殿，那里被他征用了。

    三日后，路西法仍然没有回来。

    在地狱之门苦等的地狱高层快要把地皮都挠出一层了。

    唯有路西菲尔静下心又等待几天，以防是路西法要做什么事情，耽误了时间。直到十天半个月都没见到路西法的踪影后，住在万魔殿的路西菲尔意识到不对劲，以路西法从不逃避过去的性格来看，即使寻死会激怒这些属下，他也不可能在复活后迟迟不归。

    在所有地狱生灵眼巴巴的眼神下，路西菲尔离开了地狱。

    他去了天堂。

    这个世界，能送他们过来，又能送他们离开的只有神，而路西法的下落，也不可能逃得过神的视线。在天堂守卫魂飞天外的震惊脸中，路西菲尔一袭炽天使长规格的长袍，金发白肤，光明磊落地踏入了天堂。

    “那是谁？”被美色勾走魂的天使喃道。

    “这个样子……那个装扮……好像是殿下……”一个活了很久的智天使守卫更恍惚。

    “哪个殿下？”一个天使懵逼问。

    “……”

    无需多问，越来越多的沉默伴随着路西菲尔的脚步，蔓延在天堂的第一重月星天。

    路西菲尔。

    全天堂最禁忌的名字。

    当一个天使赶去通知加百列后，加百列才得知了这个惊悚的消息。

    继路西法死后被上帝抱回大圣堂。

    如今，又堂而皇之地来了一个路西菲尔。

    美貌的炽天使用纤细的手指按住额头，憔悴地说道：“这一出一出的颠覆，是要掀翻了天堂吗？罢了……不要管这方面的事情了，传我的命令，一级戒严，当作战争状态准备。”

    “记住！不许攻击那位！”

    加百列重中之重地警告着这个天使，对方心有戚戚地点头。

    没了天使后，加百列趴伏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一阵有气无力。前几天，她从梅塔特隆的口中知道了路西菲尔堕天的原因，这让她又暴躁又无奈，单挑了米迦勒那个隐瞒真相的王八蛋后，她待在自己的宫殿里抓狂到现在，都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撒旦了。

    对方或许曾经无辜，可是后来不断的圣战，已经让地狱和天堂之间的仇恨越滚越大，无法化解。

    手臂下，加百列眼角的清泪湿润了压在下面的公务，无声地叹息。

    【路西菲尔殿下……】

    【您带来的是和平，还是又一场战争呢？】

    大圣堂处，上帝被抵达水晶天的传送阵惊动了，不悦的目光望了过去。他以为是哪个炽天使不听命令，学梅塔特隆的坏行为来强行解开禁制，跑到水晶天来觐见他。

    一看清楚是谁，上帝的金瞳凝滞。

    创世之书见到上帝不正常的呆滞反应，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去看，不由失声说道：“路西菲尔？！”

    大圣堂外。

    金发天使缓步走来，神色自信而骄傲，宛若躺在床上的路西法的光明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