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这个土坡的最高点上，放眼东去，本以为会看见一派狼藉的景象，没想到一切事物都被高高的城墙挡了个干净，只在东南方看见一个山尖。

    大哥从不让我上楼，也不让我离开营地，害怕我会死在敌人手里。他全是多想了，这么高的城墙，我跳起来也看不见城外的景色，怎么就会落到敌人手里？只是不想让我出去找琥珀罢了。

    琥珀或许已经死了……虽然我不愿意承认。

    这个山尖秃秃的，没有什么珍贵的药材，我采了几棵草，就往下走，来来回回，倒也采了满满一筐。

    回去的一路上甚是荒凉，我就将左忧教我的口诀在心里默记。忽然想到左忧也是一员将领，他迟早要上战场，上了战场，今后恐怕也没时间教我武功，我应当更加勤恳练习。

    可是我没想到，左忧上战场的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临走的那天晚上，我依旧在河边见到他。他并未传授我武功，只是掏出了一本书，说，“明日出征，我把你要学的能学的东西尽数写在这里，闲暇时看看，也不至于前功尽弃。”

    我心里十分害怕他走了就不会再回来，永远的死在战场上。但是他仍旧和往日没什么不同，该说该笑一样不落。他都不害怕，我怎么反倒替他担心呢？想到此处我不禁失笑。

    左忧离开后，大哥心情很差，三哥四哥站在城楼上，都忙着下令指挥战斗，大哥身边只有二哥一人相陪。我拿些茉莉干花，又取了些薄荷本想泡杯茶端过去慰问慰问，但是转念一想大哥的憔悴模样，我又加了些人参，干脆熬成了药端了过去。

    守门兵进去通报以后，我便也进去了。除了大哥和二哥之外，居然还有赵子鸿。二哥在一旁看书，大哥和赵子鸿正在下棋。大哥坐在椅上，眉心微蹙，一脸忧愁的看着棋枰上的棋子。赵子鸿坐在大哥对面，捏着一颗白棋子，等着大哥落子。

    我刚将随手煮的茶放到桌上，就见大哥将棋子丢到棋盘上，叹道，“罢，这样心不在焉，也下不出什么好棋，步步皆输。”

    我心里寻思，“明明就是在惦记着左忧。”

    赵子鸿笑道，“龙兄心有所系，自然不安。只是便宜了我。”说着也将棋枰上的棋子放回了棋盅里。

    赵子鸿像是才发现了我站在那里，讶异道，“龙姑娘？”我微微一笑，“殿下好。”

    二哥端起我送来的药放在鼻下闻了一闻，笑道，“这是什么？药不像药，茶不像茶的。”

    我知道他已经猜到我用了那些东西，坦然道，“茉莉花清肝明目、生津止渴，薄荷医头疼、目赤、身热，人参就不必我说了吧？”

    二哥笑着摇了摇头，向大哥道，“大哥，小妹一片好心。”将药碗递给大哥。

    这碗药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大哥如此一位正人君子，若是喝了我的药便失了态，那岂不十分有趣可笑？这样想着，我也笑了出来，抬头看大哥，谁知偏巧不巧的正好对上了赵子鸿的目光。他目光还是同上次见他时一样，我只看了一眼，心里便极不舒服。

    忙收敛着温和一笑，退到一旁，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大哥将药仰头灌了下去，放到桌上时，碗里干干的一滴不剩。但是大哥面色正常，也不见失态，眉心还是蹙在一起。大概……这药苦还比不过他心里苦……这药喝进嘴里自然也就不苦了。

    我上前端走药碗，低声道，“大哥好好休息，二哥，岳王殿下，奴婢先行告退。”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我仍旧能感觉到赵子鸿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心头还是有些怨恨，还是有些害怕。直到我走出军帐那种感觉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