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结挚友携手望坦途
直听到此处,肖童也大概能听出这起窝劫根源所在了,原来那些玄门正道所窥窃的不是柳家的家财,也并不是为报千年古时所结下的旧仇,而是为了柳家的绝世传承而来,这倒大出肖童所料。
“不论玄魔两家,修士之争不是‘祸不及家人’么?江湖散人都知此律,难道哪些名门正派便可妄顾不成?……”
肖童愤声斥了一声,不过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不管武林中还是祖界中,每个人都这般守戒,大道争锋,但有一丝机缘,修行者谁不想迈出那一步,成为正真的修士,可以与天争命,比起这些来,这世间的清条戒律又对几人能有约束之力。
正如自己当初也正是有这般考虑,才将母亲与千韵、婉儿这些亲人们送到了皇室庇佑,在自己的实力还不足以保护家人之安时,他自然不觉得如此行事有何不妥,正如有些丧心病狂之人不觉得“祸及家人”会有何不妥一般。
不过此刻的柳半城却仿佛并没有在听肖童讲话,此刻他的面目都仿佛被心中的仇恨焚烧的扭曲了一般,正尽力压抑着心中的一腔暴戾之气,显的极为痛苦。
“家主临终之时有命,让我不得寻仇,我也知道他老人家是怕我以卵击石,枉送性命,断了我柳族香火,又幸亏师尊这数十年相伴,你哪日去过的地方就是我族人原来隐居之地,是师尊帮我重新将这院落从一片废墟里重新建起……。”
肖童早已经察觉到了一种不妙,前世徐福身为文修,自然对修士这种常年道心不展所致的心疾深知其害,此刻虽然柳半城在他身边安然而坐,但他神识轻扫已经发现对方的神魂已经进入了一阵混乱,无形中一阵凌厉而又暴戾的燥动仿佛连空气都能燃烧。
一般的凡人被心魔困扰都会百病缠身,更何况修道之人,特别是这种仇恨之火,轻则自伤修士心神,道心不定,修为不进反退,重则走火入魔,就算修体无恙但却也会因此沦为巫魔,心性溃坏,便成了一具杀人的模具,再无有灵性可言。
而对修士的修行之途,问天之路来说,最可怕的就是这种道心入魔之扰,无药可医,纵使身旁有妙手半仙在侧,也对此症束手无策,所谓心病还要心来医,若是修士自身意志不坚,道心不稳,只怕象柳半城这般的遭遇,若不能早日得雪深仇,使道心归宁,只怕他的修为不增倒是小事,只怕还会自伤心智。
在这种情况之下,纵使肖童也是有些束手无策,正因为他深谙此道,所以更知道此时的分寸极难把握,极要借今日重提他家世之时让其将心中的积郁发泄一翻,但却又不能伤其心神,要做到不骄不纵,妙到毫巅才可使其心魔悄然得脱。
若是肖童的修为高深一些,他身具《筑基三篇》这般的养神圣术,自然是举手抬足之间便可解此刻燃眉之劫,但依他此刻的修为来,想做到如邱东夷一般的以声“入魂”无疑是差之甚远,虽知其法,却眼睁睁无法施为,这让肖童一时之间心中焦虑不己。
“男子汉大丈夫,就算是手无拂鸡之力的凡夫俗子尚有几分血性,知道上报祖恩,下延血脉,然我柳某却明知生死仇敌正逍遥于世却动他不得……。”
柳半城如中魔症一般自言自语,一双紧握陆离剑的粗糙大双上青筋迸裂,犹如要捏碎那玄铁剑鞘一般,蓦然间那陆离剑一阵阵赤光毫放,一阵凶戾之气犹如潮水般向一旁的肖童泄去。
肖童的脸上不由一阵阵如豆的冷汗悚然而下,倒不是被这般凶煞之气所慑,而是心中举棋不定,明知到了千钧一发之际,但却仍心存一丝犹豫,不敢冒然出手,但场中局势已经刻不容发,眼看再不出手那剑胎之灵眼看先要入魔,化为魔兵事小,只怕其与柳半城息息相通,两相滋张,不但剑胎入魔,只恐柳半城这一身修为也要沦为魔身。
那剑上的赤光越来越盛,柳半城的眸子中仿佛也将要染上一丝血色,肖童再不敢迟疑,一咬牙正准备手幻“镇魔法决”,口吐神法清音,一来镇压脸胎,二来也试图唤醒柳半城神智。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这粗浅修理只恐镇压剑胎尚可,但决无法真正将柳半城唤醒,如此一来只怕柳半城爱兵蓦然受欺,魔性愈发不可收拾,反彻底沦落,到时候只恐怕救人不成,连自己也要沦入险境,以柳半城身上散发出的那阵可怕气息与绝世的锋芒,只恐连当世武尊出面,也讨不了好去,肖童虽然有几分自信,但却不敢自负到觉得自己可以轻捋其锋。
然而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多加思索了,再若迟疑只怕就要眼睁睁看着柳半城“魔通”了,到时候对方心中恶念深殖,只恐连其恩师卜天玄的训诫可能都不会放在心上,当世只怕无人可打动其入魔心神了!
在一刻,肖童终于放下了自己平日优柔寡断之习,猛然做狮子吼,一声断喝,就欲强运神念灌入经文,以做醒世清音,这一瞬间他突然心神一阵松动,仿佛这几日悟道自醒之后,随这一声清叱终于付诸于行,脑中顿时一片清明,只觉修为都有猛然上涨之势。
“孽障……。”
蓦然一声熟悉的厉叱之声传来,眼看就要沦陷通魔的柳半城命门一阵毫光映动,那陆离剑上更是闪耀着一道道符文篆迹,顿时剑胎发出的凶威如被收入牢笼一般,被节节镇压下去。
虽然方才那道人声不知从何传来,不见人影,但肖童只觉心头一松,一阵浩然之气如春风浩荡一瞬间便将凶戾之气一扫而空,天地间仿佛一刹间春暖花开,朗朗乾坤再次复归风和日丽。
“清纲定乾符……。”
肖童心中一阵阵神慕,他早有料卜先生的修为深不可测,但还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是位“符修”,而且修为造诣已经登峰造极,单只凭一方注入对方神念的符隶,不但镇压住了柳半城的恶念,更将凶焰无两的剑胎也一并安抚,这却着实让肖童只感一阵阵匪夷所思。
然而这种“清纲清乾符”制法乃是鬼谷传承,却不知道身为儒修的卜先生如何能炼制得出,而且已经达到神念化符这种地步的“符师”绝对已经属于修界偶尔才得一见的大修了,这让肖童一时间只觉又惊又佩,只论这一手就已经足以与邱太宰的“分身化光”之能相提并论。
不过一想柳半城曾说过两人乃是至交好友,肖童便顿时醒悟,想必这“清纲定乾符”之术定是从邱东夷哪里求来的,不过这些符术虽然乃是金丹后期的绝妙法门,但鬼谷之中这些妙术却俯首可见,倒算不得什么不传之秘。
柳半城眉宇之间的戾气随那声清叱,顿时浑身一振,面目也缓缓放松下来,不再狼狈若厉鬼一般可怖,肖童见状忙从商鼎中取出一粒“安神丹”,替他服下,这乃是他自己这几日炼制的修养神魂的丹药,本为自己温养神识,但正好也对安神养魂颇有功效,丹粒入口不一刻柳半城便完全平静了下来。
“方才柳某又失态了吧……。”
清醒后的柳半城神态落漠,仿佛连说话的兴趣也再提不起来,连寒暄客套之语也懒的多说。
不过肖童却也并不介意,他也知道对方乃是一位真性情之人,虽然不善言辞,仿佛待人冷淡,但却也是至情至性,否则也不会被心魔困熬数十年,这也炼就了他如同玄铁一般坚毅的心志,越是这样走过来的修士,越是后蕴强大,修行之途上走的肯定要比那些温养在家族玄院里的天才弟子走的更远。
“柳兄家事,确令人扼腕不己,不过你我即有志踏足修行,自然当迎难而上,小弟虽然资质粗陋,修为低下,但却愿与兄台一路同行,如今之计,你我也只有先提升自家实力,方才能一展胸臆,了却这前世今生的无穷因果……。”
肖童一脸诚恳,虽然并未安慰对方,但却坦然率直,令柳半城精神稍稍一振,站起身形,又将陆离剑顺手插入腰际,这才抱拳恳声道:
“柳某正有结交之意,兄弟虽然修为稍低,但如此年纪就己有这般修为,再则文武双修,前途不可限量,连师尊也嘱我多与兄弟亲近,再加上归我世祖传承之德,半城莫齿难忘,以后自当收心养性,追随兄弟干出一翻不世之业……。”
肖童闻言不禁啼笑皆非,也不知道元先生给这位孤直的剑客说了什么,又谈什么“不世伟业”,自己如今虚挂个候爵,连个存身立命之地都无,只图个家人平安,何来有创世立业之心,就算如今大悟前非,今后也不过是在这世间争锋,谋一个修行之途而己,却被这元先生老要逼着建一翻什么“大业”,此乃俗世之念,自己哪有半分功利之心。
“柳兄言重了,你我既然兄弟论交,那小弟也不再矫情了,从今日起你我兄弟一起,就算是龙潭虎穴之中,也要为你我兄弟争一个修行坦途出来,仅此而己……。”
肖童生平第一次如此豪情满腹,只觉果如元先生所言,存身立世,“孤修不成道”,虽说不用依靠朋友相助挤身祖界,但有朋友的感觉还是令他精神振奋,大感“吾道不孤”,他有种感觉,从此地开始,他将从心底“脱胎换骨”,真正的融入到这个世界。
“哈哈哈……。”
两人正自心怀稍开,合手大笑,却见石屏又是一种闪烁,一声清脆中略带娇嗔的声音先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