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明军潮水般退下去，钱塘城上的张存仁不禁笃定下来，看样子明军虽众，但是缺乏攻坚重器，自己只要死守钱塘，把明军拖在城下，也许还能成就一番大功。只要贝勒们的大军及时杀到，城外这十几万明军就是瓮中之鳖。

    城外，张煌言面色如水，默然看着众多兵士回营。此战，明军将士打的坚决，虽然算不上有何战果，但是也把清军的战术摸了清楚。清军明显以两翼营寨为犄角，城内的满清骑兵为机动兵力。这种战术虽然简单，但是也切中明军要害，因为明军虽然势众，但是兵员缺乏训练，调度不灵，有失机动。

    同样回营的刘辉也在思虑之中，守卫江阴时刘辉还未曾有这种感受，现在攻守易位刘辉感觉自己有点体会到刘良佐当时的心境了。强攻坚城不异于飞蛾扑火，以血肉之躯前仆后继虽然壮烈，却也惨然。

    自己空有红夷火炮，却只能在一旁旁观，眼看着众生泯灭。是求生存成为军阀的走狗，还是以自己的血性为指引？刘辉扪心自问了一句，也许方国安会给自己安一个违令不遵的结果，但是现在的目标是攻略杭州城，能把城攻下来就在所不惜了。

    想定之后，刘辉马上亲自把娄东水、柴向东、陈佳和、肖二、陈三娃、吴魁、崔大力这些人找来，同众人商议应对之策。刘辉打算留下一部分人马虚张声势，迷惑方国安在左近安插的监视之兵，剩下的人带着红夷火炮等转移到张煌言的队伍中。

    “刘小哥，此计虽好，但是，是不是得同张大人联系一下？而且张大人会不会借机把咱们吞并了？”柴向东不似其他刘辉的老部下，对刘辉惟命是从，偶尔还是会提点意见。在众将官的面前也保持着对张煌言的尊重，没用平常嘴里的张酸子。

    “我想不会！张煌言，你我都同他来往共事过，他是磊落之人，应该不会如此下作。”刘辉摇摇头，然后扫视过众人，口气坚决的说道，“现在各自准备！娄东水带领新募之兵留下做疑兵，崔大力你也留下，骑兵行动不易隐藏！”

    一众将官得令后立即各自忙碌，刘辉又潜出营去，直奔张煌言所在，自己这些人马还需要张煌言接应才行。

    带着柴向东和陈佳和，刘辉三个人急匆匆的赶往张煌言的营帐，到了门口就被张煌言的亲兵拦住了。

    “张大人巡营去了！您还是请回吧！”亲兵认得刘辉，对这改换门庭的将领自然没有好印象，说话也不客气，直接就把刘辉拦住了。

    “刘游击找张大人有要事，快去通禀！”一个小亲兵说话就这么冲，柴向东把眼睛一瞪，上去就把那小亲兵推了一下。

    这动作顿时让守着营帐门口的四个亲兵同时动起来，一把把钢刀抽了出来。

    眼看要被柴向东闹僵，刘辉暗自着急，正想着怎么来缓和局势，就听到柴向东爆喝了一声，“你们几个小兵崽子想以下犯上吗？好你个张酸子，躲里边不敢见人是吧？亏着刘小哥想要帮你，还磊落之人呢！你就是个小肚鸡肠子！”

    柴向东这大嗓门一喊，刘辉心说要遭，自己来这里是同张煌言商议的，人还没见到先闹僵了。

    “老柴，把嘴闭上！”刘辉气的也是吼了一声。

    正指着张煌言的营帐叫骂的柴向东，听到刘辉的吼声立刻噤若寒蝉，把头一缩躲陈佳和身后去了。

    四个拔刀出鞘的亲兵，见到刘辉的面色不善，但是已经转身似乎要离开后，把钢刀送回鞘中，重新在营帐门口站好。

    “张煌言，你个狗娘养的！老子想来帮你，你龟儿子当缩头乌龟！”出乎所有人意料，刘辉又把身子转了回来，指着张煌言的营帐骂了一句，之后这才准备离开。

    刘辉这一手让柴向东和陈佳和大为讶异，这是第一次见到刘辉骂街。

    “这是谁把刘小哥惹急了？我先告罪了，刚刚巡营回来，还请多多原谅啊！”一眨眼的工夫，张煌言一个人闪了出来，在场的众人甚至没见到张煌言是从那边走过来的。

    刘辉眼尖，一扫张煌言的官袍衣角褶皱上沾着泥土、草棍，就知道张煌言是从帐篷的缝隙里趴出来，装着刚刚巡营回来的。在心中暗笑，刘辉也不去说破，只是一拱手。

    “刘小哥、柴老哥，营区里人多嘴杂，还请里边请！”张煌言赶紧让几个人进营帐。

    营帐中，一个小炉子上正烧着壶水，案子上摆着茶壶、茶具，还有一本翻开的书。见那壶嘴冒着热气，张煌言忙拿着一根铁钳子，夹住壶把提了起来。

    这番动作不言而喻，刚刚张煌言确实是在营帐中，不满的一蹭鼻子，柴向东一扭身子看向陈佳和。

    “不知刘小哥夜里来访有何贵干？”张煌言把茶壶沏好，沉稳的一坐后，才向刘辉问话。

    “启禀主事大人！”刘辉见张煌言拿出了文官的气度，自己只好以普通武官的身份说话。

    听着刘辉把话说完，张煌言不禁心中大喜，虽然感觉这刘辉似乎想要左右逢源，但是在攻坚的时候，能得到神威大将军火炮的援助，必然事半功倍。

    同张煌言商量过后，刘辉立即派陈佳和回营，通知其他人连夜转移。张煌言也为了显示诚意，开始调兵遣将，先前被收回的那两营长枪兵又划归刘辉了。

    第二天，明军再次排出同样的阵势，步弓手，刀盾兵、长枪兵方阵整齐排列，所不同的则是刘辉率领的神威大将军炮队的十门红夷火炮或隐遁在刀盾兵的云梯下，或参杂在长枪兵的方阵中，这些长枪兵并不是前日那些缺乏训练的新兵，而是由娄东水、陈佳和带领的嫡系。

    “咚咚！”当战鼓声再次响起，攻城明军开始缓缓前行。

    “前进！”营官高声吼道，接着把手中的长枪一横。

    “左右左！”长枪兵按照训练时的口令，抱着长枪，以踏步的形势前进。

    营寨中的清军总兵田雄也发现今次进攻的明军有所不同，所用长枪竟然细长如林。而且步弓手、刀盾兵也不似上次匆忙进逼，而是缓缓而行。

    “弓手准备！”田雄在木墙上把手一举，左右清军弓手纷纷开弓，只等着明军进入射程。

    推着红夷火炮到达刘辉选定的射击阵地后，肖二、陈三娃开始指挥炮手准备射击，弹药手则随后往来搬运弹药。

    燧发枪手在正向开始列队，长枪兵则在两翼展开护卫，轻型野战炮也急忙在两军间隙中排放开。

    看着明军左翼已经发动进攻，而右翼似乎停止了，田雄正在纳闷中，就见到明军的阵前突然升起一股青烟，接着就是一声巨吼。

    “轰！”随着炮声，红夷火炮炮口喷出红焰，出膛的炮弹带着尖啸，“咻”一声砸落在木墙上。

    “咔咔”的声响中，海碗粗细的木桩被砸断数根，连带着整个木墙都开始摇晃起来。

    “红夷火炮！”脑海中闪过一个名词后，田雄顿时大骇，连忙高喊，“下城躲避，快！”

    一发试射过后，另外九门红夷火炮陆续怒吼，清军的营寨上顿时碎木、残肢横飞，血水、泥土四溅。很快原本坚固的木墙就被轰出巨大的缺口，面对明军的墙面几乎荡然无存。

    红夷火炮的突然参战，不光清军大为意外，连方国安也是意外。方国安非是不想让刘辉参战，而是不想让刘辉过早的参战，红夷火炮是攻城的利器，但是钱塘战事过早结束，怎么能体现出自己的劳苦功高呢！怎么也得在钱塘城下拖延些时日，多些伤亡才是。

    “竖子不可教也！”听到右翼隆隆的炮声，方国安恨恨的说了一句，不禁有些牙根发痒，这个刘辉着实可恶，自己收他为义子，他竟然又同张煌言搅合到一起了。

    “大明威武！”看着昨日猛攻一天不得的营寨，在红夷火炮的炮火下，不过一个时辰便土崩瓦解，阵前的明军忍不住齐声呐喊起来。

    心中大喜的张煌言急忙命令步军前进，以拔除清军的这个楔子。

    在钱塘城上观战的张存仁此时心中冰冷，明军带有红夷火炮果然不是虚言，如此想要守住钱塘就要大费周章了。看着明军开始向着残寨进攻，张存仁忙派人传令田雄回撤。

    已经同明军在残寨上厮杀的田雄，收到命令后，立刻下令放弃营寨，数千清军向着钱塘城们涌去。

    大队明军呐喊着随后追赶，早就出城接应的朱马喇带着骑兵迅速冲杀上来，顿时又把明军杀得四散奔逃。

    “肖二，轰击城墙！”钱塘城墙已在红夷火炮的射程之内，营寨既破，刘辉果断的变更了目标。

    红夷火炮开始向着钱塘城的城基开火，一发发炮弹砸在城墙根上，守城的清军眼看炮弹落下，却不知该如何应对。

    虽然城外还有一座营寨未被攻克，张存仁已经有了大事去矣的觉悟。扬州这样的坚城，在红夷火炮不过一天的轰击下就告城破，自己这钱塘城又能有什么作为！

    发现张煌言攻破右翼清军营寨后，带着对刘辉的怨恨，明军主帅镇东侯方国安命令明军暂停进攻。同时下令给刘辉调集红夷火炮轰击清军左翼营寨，为直接进攻钱塘城扫清障碍，又命令随军工匠营赶制红夷火炮所需炮弹以备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