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夜晚安静得掉颗针的声音都能听到，郑智勇和曾苗说话，都说得很小声，唯恐声音大了让睡在附近的文校长听见。!叶淑芬突然发出的嚎叫声，把郑智勇和曾苗惊出了一身冷汗。

    郑智勇赶紧翻身爬起来一边穿衣**一边对曾苗说：“她出什么事了？赶紧起来去看看。”曾苗也跟着起床把灯打开，以极快的速度穿好衣**。郑智勇拿着手电筒把门打开就冲了出去，正好碰到文校长也从学生宿舍里冲出来，两人一打照面都不约而同地问道：“怎么了？”

    两人因为都是男人，觉得擅自进入叶淑芬住的地方不是很方便，所以都在门外徘徊。曾苗紧接着赶到，把门打开，开了灯，看到叶淑芬披头散发地在床上手脚乱舞，嘴里不停地叫嚷着：“娟娟，别走，妈妈在这里，你别走啊！”

    曾苗连忙上前把杯子给叶淑芬盖上，轻声安**着叶淑芬说：“你别着急，娟娟没走，她出去玩了。”叶淑芬的情绪渐渐地安静下来，眼泪禁不住刷刷地流了下来，低声地哭泣着。

    曾苗走到门口对外面的文校长和郑智勇说：“外面凉，你们进来吧。”文校长和郑智勇进屋后，看到叶淑芬的样子，心情都很沉重。文校长提起温水瓶，找来杯子倒了半杯水递给曾苗说：“小曾，你给她喝点水吧。”

    曾苗试试水温，正好合适，就过去扶起叶淑芬给她喂了一点水喝。叶淑芬喝下水后，情绪终于平稳了下来。她躺在床上，半睁着眼睛看着屋里的3个人，小声地说：“谢谢你们，真的很感谢你们。”

    曾苗柔声地说：“你不用感谢我们，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你太累了，要好好休息，刚才是不是做梦梦到什么了？”叶淑芬点点头说：“我刚才梦到娟娟了。她长得好高了啊，都快到我耳门了。她冲我喊妈妈，我很高兴，这么多年没有和她在一起，她见到我就把我认出来了，开口就叫我妈妈。我想伸手去抱她，想好好看看她，结果她不让我抱，转身就跑。我很着急，就去追她，但怎么也追不上她。她越跑越远，我伤心得大哭起来……”

    听到叶淑芬的讲述，大家都沉默了。叶淑芬的心情，大家都能理解，但大家现在都没有办法解决。言语已经不能解决问题了，唯有沉默。曾苗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为了不刺激叶淑芬，她只有忍住不掉下来。张文娟的死，对叶淑芬来说，真的会是一个永远的痛。遗憾，内疚，自责，将在很长的时间里陪着她。曾苗只有寄希望于叶淑芬能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地调整心态，自我消化，把这个事情消淡下去。但不管怎么消淡，这个事情都将是她心中的一个伤疤。

    文校长和郑智勇都低垂着头，默不作声。叶淑芬看着大家，心里很是内疚地说：“这么晚了把你们吵醒，我真是很不好意思。你们也很累，我就不耽搁你们的时间了，你们早点去休息吧。我没事的，我再睡一觉，明天一大早我就回去了。”

    曾苗站起来说：“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再说。”说着，曾苗上前拉起郑智勇，文校长也跟着站了起来，大家走出了房间。文校长对郑智勇和曾苗说：“你们也去休息吧，我岁数大一些，没那么多瞌睡，有什么事情，我惊醒着呢。尤其是小曾，可能从来没有今天这么累吧，赶紧去休息，别说其他的了。”

    再次****，郑智勇对曾苗说：“我们也不要再说什么了，休息吧。”曾苗说：“我真的不累，不骗你。虽然我今天一大早就起床了，还开了那么长时间的车，走了那么远的山路，但我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累。倒是你，才是真的累了。我也不陪你说话了，睡觉吧。”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郑智勇和曾苗正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有人在外面敲门。郑智勇问是谁，门口是叶淑芬的声音。郑智勇连忙起床穿好衣**把门打开，看到叶淑芬站在门口，满脸歉意地对郑智勇说：“郑老师，昨晚太麻烦你们了，我现在没事了，我得赶紧回去，免得家里人挂念。”

    文校长也起床了，他走了过来对叶淑芬说：“你现在没事了吧？这么早就急着要回家了？吃了早饭再走吧，我这里有现成的东西，几分钟就做好了。”叶淑芬连忙推辞说：“文校长，真的不用了，本来我昨天就说好了要当天赶回家去的，结果没想到自己没控制住情绪，麻烦了你们一个晚上，还把你的床给占用了。我带了**粮，我在路上一边走一边吃。”

    曾苗走出房间，拉着叶淑芬的手说：“时间还早呢，你不要这么着急呀。再怎么要急着赶路，你也要把早饭吃了再走啊。”郑智勇说：“真的，我有挂面，我现在就去烧水下面，很快就好的。你等着啊，千万别走！”

    说着，郑智勇就转身去洗锅烧水。叶淑芬见推辞不过，只得答应吃了早饭再走。文校长心里一合计，这么早的天气，路上没有车，叶淑芬如果要赶回家的话，只有步行到巧家镇上去乘车，但从村小到巧家镇还有一段路要走。叶淑芬昨天晚上折腾得那么厉害，估计她也没有多少精力走路，要是走到半路走不动了，那还真是麻烦。虽然曾苗开了车，但大清早的让曾苗开车送她也不是办法。

    文校长想定后，对叶淑芬说：“你就坐一会儿，把早饭吃了，不要着急。我现在就去给你找一辆摩托车，等会你吃了饭后，我叫摩托车拉你到镇上去赶车。”说完，文校长就匆匆朝附近的村子里走去找摩托车。

    吃过早饭后，叶淑芬就起身告辞。曾苗叫住她，回屋里从包中拿出1000元，出来**给叶淑芬说：“张文娟已经不在了，你现在家庭也困难，还有3个孩子需要你抚养****，你的压力也很大。我们没有什么可以表示心意的，这点钱，就当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吧，请你无论如何也要收下。”

    叶淑芬怎么也不愿意收下，经过文校长和郑智勇的再三劝说，她终于含泪收下了。文校长约好的摩托车来了，叶淑芬朝3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说：“你们对我的恩情和帮助，我永远都会记住的。我回去后，一定要给我的3个孩子讲你们的恩情，让他们记住，这个世界，永远都是好人多。我书读得少，也不会讲什么大道理，我祝愿你们一辈子都平平安安，幸幸福福！”

    叶淑芬走后，文校长对郑智勇说：“等会县教育局和镇教办要来人在村小开会，会上要听取整个事情的经过，到时你就给领导们介绍情况吧。我估计，他们听取完汇报后，可能就会对我们作出初步的处理意见。这个事情，是我连累了你，主要责任在我，我没有及时地把安全意识灌输到学生的脑袋里，所以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郑智勇诚恳地说：“文校长，你不要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我是3个学生的班主任老师，我要负直接的责任。不管组织对我作出什么样的处罚，我都认。如果能让3个学生复活，就是**毙我，我也愿意。”

    文校长拉着郑智勇的手说：“郑老师，千万别说这样的话。每年天气热起来的时候，我都要给所有学生和家长强调安全问题，今年忙于其他工作，疏忽了这一点，这是我当校长的失职。你能到我们村小来支教，我们已经很高兴了。而且你今年还主动请求延长一年的支教时间，这更让我们感动。本来你应该圆****满回到北山去的，结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是我们害了你啊。”

    曾苗见文校长和郑智勇两人说来说去，都在互相承揽责任，都不愿意让对方负担更多责任，就对他们说：“你们也别争了，以我看来，你们这次都会有责任的。当然，至于承担多大的责任，则要看领导们怎么商量了。但是，我的意见和郑老师的意见一样，不管受到怎样的处分，都认。”

    上午，村小在上级组织的召集下，召开了全校教师大会。会上，郑智勇向上级领导汇报了事情的详细经过以及安置工作，主动要求承担主要责任。文校长也作了深刻检讨，请求给予处分。县教育局局长听取汇报后，对这个事情发表了重要讲话，要求村小要举一反三，深刻反思，杜绝此类悲剧再次发生。

    经过商议，县教育局局长宣布初步的处理决定：暂停村小校长文有武同志的校长职务，暂停村小支教老师郑智勇的任教资格，给予镇教办主任严重警告处分。等事情最终调查清楚后，视3人的反省情况，再作进一步的处理决定。

    听到这个处罚决定，郑智勇的心情反而轻松起来，他心里的负罪感终于得到了一点释放。曾苗觉得这个事情基本上已经告一段落，郑智勇留在村小也没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先回北山去反思休养一段时间再说。吃过中午饭后，她就和郑智勇开车离开村小往北山赶去。不料，他们在回北山途中，却发生了一件始料不及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