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水火不容
这一日,盛夏日里难得的下了一场大雨。玒琊朄晓
酷热的气温凉爽了下来,水蓝正在屋内哄着云朗和爱芙入睡。两个孩子这些日子都轻了不少,圆润的脸蛋也消瘦了许多,看的水蓝说不出的心疼。
好不容易孩子睡熟了,一道惊雷,又不约而同的哇哇大哭起来。
水蓝忙唤了乳母和她一人抱了一个孩子哄着,奈何她们使劲浑身解数都没有多大效果,孩子们仍旧哭个不停。
乳母急了,忙道:“定是让雷给惊着了,可得赶紧请太医来才是。”
水蓝忙点头道:“是是是,来人,快去请太医来。”17g0h。
话音落下,屋外便传来了脚步声,是淳妃听到了哭声匆匆赶来,这些日子她早已对两个孩子啼哭不停产生了厌烦情绪,此刻见两个孩子又开始哭闹,不免多了几分不耐。
她蹙着眉头上前,冷声道:“怎么回事?伺候两个孩子都伺候不好吗?”
她这话是冲着水蓝说的,水蓝看了她一眼,从她的眼中看出了浓浓的嫌恶,当即道:“娘娘,皇子和公主怕打雷,所以才会哭闹,奴婢已经差人去请太医了。”
“请太医有什么用?”淳妃几乎是从水蓝怀中把云朗抢走,她动作很大,根本没有顾忌到云朗不过三个月,她这么一弄,云朗更是哭闹的厉害了。
水蓝看着她涂满了红色丹寇的长指甲,心中焦急不已,暗暗道,会不会是淳妃的指甲弄疼的云朗。
淳妃却根本不在意,低头看了看云朗,哄着道:“好了好了,别哭了,不过是打雷而已,不怕不怕.”她虽是在哄,可是语气却是很生硬,哪里起得了效果。云朗根本不听,不住的哭闹。
淳妃原本还想耐着性子再哄哄,可是着实被两个孩子的哭声弄的耳朵疼,她抱怨的呼出一口气,在一旁坐下,不悦道:“哭什么哭,每日里这般哭闹,吵的本宫耳朵疼,不许哭了。”
她声音很高,很尖厉刺耳,水蓝面色骤变,忙跪在地上道:“娘娘,皇子公主还年幼,您不要怪罪他们。”
“怪罪?”淳妃冷冷看着她,缓声道:“你的意思是,本宫对两个孩子不好?”
“奴婢不敢。”水蓝忙摇头,她抬眸看着在淳妃怀中不安挣扎的云朗,心疼的揪了起来,连声道:“娘娘,不如将皇子教给乳母吧,他兴许是饿了。”
淳妃蹙着眉头看了看云朗,见他哭的厉害,也着实不喜,便让乳母抱开了。
乳母们抱着云朗和爱芙退到了一边,小声的哄着。屋外雷声小了些,孩子们的哭声便渐渐弱了下来。屋子里安静了许多,可是淳妃的心思却越加烦躁。
她看着水蓝跪在自己面前,便想起了皇后那副清高骄傲的模样。
她微微咬唇,沉声道:“本宫不过走开一嗅,让你照看着孩子,你却给本宫惹出这么多麻烦来。皇子公主若是有什么差错,你担待得起码?”
水蓝低着头,闷声不吭。
她越是这般卑微,这般委屈求全,淳妃便越是不满,她冷哼一声道:“皇上说你是个得力的人,让你帮着本宫照顾皇子和公主,可是,本宫瞧着你是一点都不知道尽心尽力,整日里只知道一味躲懒。你如此不争气,本宫也不得不替皇后好好教训教训你,好让你知道,即便皇后不在了,这宫内还是有人能做主的。”
水蓝一怔,忙磕头道:“娘娘明鉴,奴婢一直尽心尽力照顾皇子和公主,并未半点松懈啊.”
“放肆。”淳妃低喝一声,怒道:“你竟然和本宫争辩。”
而后,她抬眸看着一边的春桃道:“给本宫拖出去,掌嘴二十,然后给本宫跪在重华宫正殿门外,让她对着皇后的英灵好好忏悔。”
春桃幸灾乐祸的低笑了一声,然后便上前一把将水蓝拖起。
让淳妃奇怪的是,水蓝竟然没有挣扎半分,她只抬眸看着淳妃,用一种坚定而冷漠的眼神,大声喊道:“皇后娘娘还没死,她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淳妃眼角一跳,怒声道:“拖出去。”
春桃当即一巴掌打在了水蓝脸上,然后使劲的拖着她往屋外走去。
云朗和爱芙被淳妃的高声惊着了,又哭了起来,淳妃烦闷的紧紧抓着扶手,眼中划过一抹深深的阴鸷。她冷冷的看向两个孩子,微微咬紧了牙。
乳母们也吓坏了,当即跪在地上求饶道:“娘娘,奴婢没用,哄不好皇子和公主,娘娘饶命.”
淳妃淡淡扫了她们二人一眼,沉默许久,而后轻声道:“只要你们尽心尽力的照顾皇子和公主,本宫不会为难你们。只一点,你们需得记住,这重华宫如今是谁说了算。”
乳母们互相对望一眼,而后同时点头道:“奴婢明白。”
听闻此话,淳妃满意一笑,而后道:“日后他们再哭闹,想尽办法哄着,别动不动就叫太医,别让皇上觉得,你们照顾不周。”
乳母们只得点头,淳妃心底却是打起了小算盘。
她倒巴不得皇子和公主日日病着,她便有更多的机会和皇上接触,她就不信,凭她的姿容和聪慧,还比不过一个死去了的皇后。
重华宫正殿前,水蓝跪在大雨中,浑身都被浇透了。
春桃站在她面前,俯视着她,冷笑道:“别以为自己是皇后的人,就有多了不得,我告诉你,今后这宫内便是咱们娘娘说了是算了,你最好收起你的脾气,乖乖听话。”
水蓝抬眸和春桃对视,丝毫不惧道:“皇后会回来的,一定会的。”16606097
春桃冷笑着一巴掌摔在了她的脸上,水蓝被打的脑袋一懵,眼前一阵晕眩,嘴角便尝到了一丝丝甜腥味。
“还在嘴硬,不给你点颜色瞧瞧是不行了。”春桃一发狠,又是一巴掌狠狠的打在水蓝的脸上。
水蓝也硬气,硬是一声不吭,任凭春桃打着。她只紧紧的咬着唇,看着那上锁了的正殿。模糊的视线间,似乎还能看到从前皇后静静坐在殿中看着屋外云卷云舒的美态。
娘娘,您还活着对不对!
你快回来吧,奴婢好想您。
她心中不停的默念,可是那殿门仍然紧锁着,面上火辣辣的疼她几乎已经察觉不到了。不知何时,春桃已经走了,她趴在地上,雨水噼里啪啦的打砸在身上,她只抬眼看着殿门,不肯移开半分。
偏殿内,春桃擦了擦身上的水渍,走到了淳妃面前,笑着道:“娘娘,那水蓝已经被奴婢打的不成人样了,您是没瞧见她那模样,真解气。”
淳妃微微呼出一口气,转眸看着窗外的风雨,嘴角上翘道:“本宫就是要让她知道,这宫内现如今已经不是皇后的天下了,本宫想让她死,她便活不到明日。”
春桃听的直点头,得意道:“如今那水蓝也尝了苦头,日后必定安分了。”
淳妃笑而不语,只端起清茶浅抿了一口。
不多时,乳母急匆匆的跑来了,焦急道:“娘娘不好了,公主发烧了。”
发烧了?
淳妃眉头一蹙,不耐烦道:“喂点冰镇的酸梅汤解解暑便好,这下雨天屋子里闷热,发热也是正常的。”
冰镇酸梅汤?
乳母愣了愣,脸上一阵犹豫和担心。
“本宫的话你没听见吗?还不快去。”淳妃瞪了她一眼,怒喝道。
乳母连连点头匆忙跑了出去。春桃有些担忧道:“娘娘,不如让太医来瞧瞧吧,公主一直体弱多病,只喝酸梅汤怕是不行啊。”
淳妃却是悠哉的品着茶,淡淡道:“不过是一点点发烧,能有什么大事。再等等啊,别总是惊动了皇上。”
这时候,乳母已经端来了冰镇的酸梅汤给爱芙喂下,这酸梅汤又酸又凉,爱芙一个三个月的小婴孩怎么咽得下去,这凉的东西一喂进去,不消一会便吐了出来,连带着之前喂的乳汁也都吐了。
“公主吐奶了,怎么办?”乳母焦急的看向另一个乳母,面上尽是慌乱。
“还是去请太医了,公主出了什么事,咱们做奴婢的可担待不起啊。”
“可是,淳妃娘娘不让请太医这.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乳母们急的团团转,爱芙也哭的厉害,小脸蛋涨的通红,眼泪大颗大颗的挂在脸蛋上,那模样让人心疼极了。乳母实在看不下去,又去禀告了淳妃一次,可是淳妃也并不在意,只说皇上此刻正在商议政务,前朝事物咬紧,不能惊扰了他。
乳母知道这是淳妃故意拖沓着不给公主医治,心底着急,却也没有办法。
直到傍晚时分,淳妃才慢悠悠的来了,进屋就问道:“公主怎么样?喝了酸梅汤热已经消了吧?”
乳母白着一张脸迎上来,焦急道:“娘娘,您来的正好,公主.公主出事了.”
淳妃愣了愣,不信道:“待本宫瞧瞧,不过是一点发热,能出什么大事?”说完,她便走到床榻前一看,这一看吓了她一跳。
爱芙整张脸红的像是苹果,哭声微弱的几乎听不见,大眼睛紧紧闭着,不安且无力的眨动着睫毛。一看便知道病的厉害。
淳妃这才知道事态的严重,她怒喝道:“为何不早点来告诉本宫,还不快去请太医。”
乳母就等着她这句话了,话音刚落下,她便急匆匆的去请了太医来。
当太医赶到时,爱芙的面色更见难看了,声音喑哑的,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太医一看,面色一变,连忙将爱芙抱起,摸了摸额头,又仔细的询问了一番。
在听道喂了冰镇酸梅汤时,他怔了怔,不满道:“公主体弱发烧,怎么能喂生冷的东西。”
乳母大急,刚要开口,却见淳妃愣愣瞪了自己一眼,当即紧闭着嘴不再说话。
淳妃的面色也不大好看,她怎么也没料到事情竟然这么严重,她小心翼翼问道:“太医,公主如何了?会不会有大碍?”
太医蹙眉道:“娘娘,公主年幼,汤药无法喝下,让乳母喝了用乳汁喂也来不及了,只能针灸了。”
淳妃点头道:“那便快些。”
太医有些不忍道:“公主这般年幼,便要受这些苦,着实让人心疼。”
淳妃面色越加不自然了,她干咳了一声道:“太医快些下针吧,别耽误了公主的病情。”太医点点头,便取了银针,开始替爱芙扎针。
不多时,皇上来了。
当云逸接到消息时,便急匆匆的赶到了重华宫,一见到爱芙虚弱的模样,当即心疼的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皇上,您别担心,太医说了,公主没事的。”淳妃迎到了云逸面前,焦急的低语。
说着,她眼角已经湿润,心疼道:“是臣妾不好,臣妾没有照顾好公主,皇上您要怪就怪臣妾吧。”
淳妃的演技可谓一流,这一幕看的一旁的乳母都禁不着动容。可是她心底却是更加惊惧了起来,淳妃太厉害了,她日后必得更加小心翼翼的伺候才行,否则那日丢了命也不知道。
云逸没有空理会淳妃,他径直走到了床榻,看着太医施针,蹙眉道:“她还这般小,竟然就施针。”
太医恭敬道:“皇上,这是不得已的法子,公主病的厉害。”
云逸心疼的摸了摸爱芙的脸蛋,而后转过身沉声道:“怎么回事?公主好端端的怎么会生病?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说着,他环视了屋内一圈,又道:“水蓝呢,朕不是吩咐了让她好生伺候着吗?”
乳母们缄口不言,不敢回答,只低着头唯唯诺诺的立在一边。
淳妃看了她们一眼,而后走到云逸身边道:“皇上,您消消气,公主的册好的。至于水蓝,正是因为她伺候不周,没能照顾好公主,臣妾已经责罚了她,皇上您便别与水蓝计较了,她好歹是伺候皇后的人。”
说着,她又低声道:“她从前伺候皇后,如今却来伺候臣妾,想来,她心中也有所不平。不过,臣妾倒是真觉得水蓝是个好帮手,这重华宫还需要她呢,皇上便饶了她这一回吧。”
淳妃好厉害的一张嘴,三言两语便将责任都推给了完全不知情的水蓝。
云逸蹙紧眉头看了看淳妃,而后沉声道:“你既然已经责罚她,朕便不会再深究。你说的对,她从前是伺候皇后的人,而且是皇后的陪嫁侍女,平日里,也不要亏待了她。”
淳妃微微怔了怔,而后点头道:“臣妾知道,皇上不说,臣妾也必定好生待她。”
嘴上这样说着,她心底却是升起一股浓浓的怨,皇上从进屋开始便没有关心过她一句,甚至连皇后身边的一个宫婢都被她更受关注。
她如何不生气?
可是她再生气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带着一副关切和担忧的神情看着爱芙,好似那是她的亲生骨肉,她生病,她便心疼的食不下咽。
太医扎完针,爱芙的面色好看了许多,已经停止了微弱的哭泣,渐渐睡了过去。
“如何?”云逸坐在床畔,看了看爱芙,又看向太医。
太医点头道:“皇上请放心,公主的烧一会便能消退,微臣再开个方子,抓了药让乳母喝了用乳汁喂给公主,想来两三日便也无碍了。”
云逸微微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淳妃也在一旁直感激道:“太好了,公主没事便好,不然臣妾便要自责死了。”说着,她蹲在了床畔,含泪抚摸着爱芙的脸蛋,将她面上的泪痕拭去,柔声道:“只要公主没事,就算让臣妾付出一切来换,臣妾都愿意。”
云逸看着她如此,微微有些动容。
这些日子,淳妃一直照顾着两个孩子,她自己也消瘦了不少。此刻又见她如此心疼爱芙,云逸自然而然的生出了一抹感激。
他微微放缓了语气,和声道:“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人也消瘦了不少。朕会让御膳房送些调理身子的药膳来,你记得吃。”
淳妃怔住,下意识转头去看云逸,却见他已经起身,去嘱咐了乳母好生照料公主。
看着他俊美的侧脸,回想着他适才一闪而逝的温柔,淳妃只举得心跳骤然加速,速度快到她已经控制不住情绪。那样的温柔,她从未见过,更从未亲自感受过。一得轻这温。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心头一下子变的柔软了起来。
她忽然有了希望,只要她继续照顾着皇子和公主,总有一日,皇上会爱上她的,总会有一日!
云逸走了,淳妃站在门外许久,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了,这才返身进了屋子。
春桃见她如此失魂落魄,便询问道:“娘娘,您怎么了?”
淳妃摆摆手,而后似笑非笑道:“公主的药送来了吗?”
春桃点头道:“已经按照太医开好的方子抓了药来,此刻已经熬上了。”
淳妃深吸一口气,而后转眸看向春桃,用一种诡异到极点的语气道:“把药的分量全部减少一半,不过,不许让任何人知道。”
减少一半?
春桃不解,正欲询问,却见淳妃眼中划过一道冷光道:“不要多问,照做便是。”
大雨越来越滂沱,暴雨冲刷着窗棂,发出哗哗的声响。
床榻上,姜傲芙突然惊醒,坐起身,张着嘴大口的喘息,她无法说话,只能用口型用力的喊着:“孩子,我的孩子.”
是梦吗?
她看着熟悉的屋子,她的心缓缓下沉,疲累的长舒了一口气。
在梦中,她梦见了朗儿和爱芙不住的哭喊,但是所有人都冷漠的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哭,没有一个人上前安慰。孩子越哭越厉害,那声音凄厉而哀婉。
姜傲芙心疼落下泪来,她怔怔的坐着,想要痛哭一场,可是却只能干干的流泪,像是个哑巴,不管心头有多苦,可是却根本无法倾诉出来。
房门开了,烛光跳跃了几下,恢复了平静。
姜傲芙微微偏眸,红着眼眶看着那个模糊的身影逐渐变的清晰,最后立在了自己的床边。
他依然穿着白色的长袍,一张精致的面容比女子还要妖娆三分。他轻轻坐下,用衣袖替姜傲芙拭去面上的泪。闻着那熟悉的味道,看着那熟悉的面容,姜傲芙的眼泪越加汹涌。
“云舒.”她想要呼喊他的名字,可是却只能无奈的做了口型,发不出声音。
云舒心疼的看着她消瘦了许多的模样,目光在她脖颈间那道狰狞的伤疤上定了定,而后叹息道:“你这是何苦?你明知道,他不会杀你。”
姜傲芙定定的看着他,这才想起,他如今是站在云荣轩那一边的人。
蓦地,他推开了他的手,眼神中多了戒备。
云舒愣了楞,而后低声道:“傲芙,你知道吗?当我听到消息的时候,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可是你还活着。真好!”
说着,他抬眸和姜傲芙对视,温柔道:“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你的伤会好的,我会寻找最好的药祛除你的伤疤,一定让你恢复到从前那样.”
姜傲芙说话了,是冰冷而淡漠的口型:“你还是我从前认识的云舒吗?”
云舒再次愣住,而后用力的点头,沉声道:“我一直都是。”
姜傲芙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脖子上传来的剧痛,再次道:“放我走。”
“我要去找我的孩子。”
云舒心疼的看着她许久,最终摇了摇头,叹息道:“对不起,你还不能走。”
姜傲芙眸光一寒,伸手抓住了云舒的手腕,用口型道:“你终究是站在他那边的,难道,你也想要我的命吗?”
云舒连连摇头,握转傲芙的手道:“相信我,我没变。你如今伤的严重,荣轩和皇上之间更是水火不容,你走不了的。”
姜傲芙却是坚持道:“我要见我的孩子。”
云舒深吸一口气道:“傲芙,若是你信我,我便给你承诺,一定帮你离开。只是,不是现在。”
姜傲芙定定的看了他许久,眼中带着一丝犹疑。
云舒鼻头微酸,而后压低了声音道:“你是我的朋友,唯一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