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主子,王妃怀上了
沐心冉抓在窗沿的手指几乎陷进木头里,“快停下!”
刘圆终于察觉到异样,勒紧绳子,将马车堪堪停下,停得急了,马四蹄在路面上踩着凌乱的步子,马车被带动得摇来晃去。
沐心冉掀起窗帘,只见到卷起的滚滚烟尘,看不到刘圆所说的马车,不知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她有些愣神。
“公子,怎么突然要停下来?那辆马车又甩开我们了。”
她惊醒过来,像是触电一样放开窗帘:“刘大哥,我想起有东西落在城里了,我们先回去。”
“木公子什么东西忘带了?”刘圆顺口问了一句。
沐心冉没有回答,他也没再问,驾着马车在一个路口拐了个弯,然后朝城门驾驶去。
官道上,一辆华丽的马车平稳且快速地前行。
马车里,低头看书的楚璇钰突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莫名的怅然游离在心尖。
他朝云城的方向看了一眼,手摸在了左胸口。
动作突兀得连与他同行的青妖都感觉到了。青妖默默看着,却是没有言语。
……
“我们明天再走吧。”回到之前租的民舍,沐心冉下了马车,对刘圆说道。
“好咧,木公子这回可记得把东西带全了,别到了半路再折回来。”刘圆笑容可掬,似嘱咐地说完后赶着马车离开了。
沐心冉和小银走向大门。
“施主,留步。”背后传来一道苍老却不失厚实的声音。
沐心冉停住脚步,转身看去,只看见一老一小两个和尚。
老和尚慧眼似能看透万千事,小和尚双眼灵动异常,紧紧跟在老和尚身边。
沐心冉以为二人是来化缘的,刚要把手里多买的素包子给二人,谁知那老和尚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后悔了这个决定。
“孤鸾寡宿,煞气充天!”
“老和尚,如果要冒充算命的请把东西准备充足一点,另外这身行头也换一下。”她不客气地丢下一句话,转身推开门。
见她如此无礼,小和尚薄怒着上前一步。
老和尚拦住他,面色不改,声音平和,却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天煞孤星不可挡,孤克六亲死爹娘。天乙贵人能解救,修身行善是良方。姑娘身上的煞气太重,恐伤人伤己。”
已把两和尚当糊弄人的沐心冉嗤笑一声,拉着两扇门正要关上,结果听到“姑娘”二字,双手顿时僵住,她现在可是男装打扮,他怎么看出来的?她抬头看向外面的老和尚。
老和尚面容沉静如水,一双黑眸更是平静无波:“施主如今不是一人,凡事当谨慎,不想连累亲人,自当积德行善。”
说完,不看对方如何反应,左手拿钵,右手四指并拢拇指弯曲放在胸前朝她施了一礼便施施然转身离开。
沐心冉再度愣了一下,什么如今不是一人?还有什么连累亲人?刚才那句“姑娘”可能是她听错了吧,这就是一个光头大骗子。
她再抬眸时,那一老一小两个和尚已经消失了。
被人诅咒了一通,沐心冉脾气不是很好地将门用力关上,心头却始终萦绕着老和尚的话。
天煞孤星?克死六亲?什么鬼玩意儿!
这些和尚无非就是劝人积德行善,她虽不是什么大善人,但离那些大奸大恶之人同样差远了,何要是她这样的都能克爹克娘,那些手沾无数鲜血的大恶人又算什么?不过她前世似乎确实杀了不少人,但也招什么报应,至少能重生异世,多活一世。如此一想,她更加觉得那老和尚就是忽悠人的。
最后老和尚说的那句话更是被她丢到了爪洼国。
一老一小两个和尚走在一处僻静的街道上。
小和尚奇怪地问道:“师傅为何要特地提醒那女子?她似乎不领师傅的情啊。”
老和尚笑而不语。
如果楚璇钰站在这里,定会惊呼一声:“智善大师!”他就是当年救了楚璇钰一命,也是他现在一直在找的人。
没把老和尚的放在心上,第二天沐心冉重新开始了周游各国之旅。
一个月后,沐心冉到了南华最繁荣的商城——江城。
这几天一直都坐马车,弄得她十分难受,一会儿想吐,一会儿想吃东西,一会儿又想睡觉。每到痛苦的时候,就在心里把楚璇钰骂一遍。
若不是他,她怎么会弃了精心准备的马车,若不是他,她哪里要逃命似的不断赶路。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晕车,等看到江城城门时,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刘圆亦是如蒙大赦,木公子之前都还好好的,最近怎么忽然晕车了,之前一直走在野外,想找个城镇休息都没有,看到木公子如此难受,他都跟着难受。
进了城后,刘圆替沐心冉找了家舒适的旅店让她暂且住下来。
沐心冉给他一百两让他在江城找处宅子租下来,她打算在江城多呆一阵子,不久刘圆在城东找了处幽静的宅子,主人家都搬到京城里去了,于是这宅子空了下来,叫邻居帮忙照看,如果有人打算租房,便租出去。
在旅店呆了一天的沐心冉就搬去了宅子里,折腾一番已是累极,一夜睡到天亮,她以为那让自己痛不欲生的晕车症状终于过去了,结果早上醒来漱口的时候又吐上了。
接下来几天,状况不仅没得到改善,而且还变本加厉,特别是在吃饭的时候,一看到油腻或腥味的东西,就想吐。
刘圆没想到木公子如此虚弱,想着她是不是生病了,担心地提议:“木公子,要不去医馆看看吧,您吐成这样,不会是生病了吧?”
沐心冉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她就是大夫,哪里会不知道自己有病没病。
“要不是木公子是男的,我都以为您是不是怀孕了,这症状和我家婆娘怀孕那会儿很像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吃着话梅的沐心冉的手一顿,拿在手里的一颗话梅滚落到地上。
怀孕?
她怎么可能怀孕!
然而那晚的意外莫名其妙地闯入了她的大脑,她的脸色顿时发白。
不会的,一次就中招,以为是在演狗血剧啊。
但是这些日子以来的现象确实和怀孕很像,她又找不出身体的毛病,怎么不想承认都觉得有可能。
“木公子?木公子?”
沐心冉回过神来,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我等下就去看大夫,刘大哥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刘圆摸了摸头脑嘿嘿笑道:“你记得去看啊,身体是自己的,可别等到以后来不及的时候再后悔,那我就先出去了。”这些天他也没闲着,除了帮沐心冉做些杂事外,他会跑到江城各处游玩,有时也会拉客,顺便给家里的妻儿带些特产。
沐心冉抿着唇替自己把了脉,替别人把脉很准,替自己把脉总觉得奇怪,这就是所谓的医人不自医吧,于是她真的去了附近的一家医馆看大夫,临去前,把现在的这身打扮换了,换上女装。要是打扮成男子的样子去医馆,结果真怀孕了,还不得吓死一片人。
男人怀孕,不吓人才怪!
一家小医馆里。
“恭喜夫人,您怀孕将近两个月了,胎儿很健康。”白发苍苍的老大夫笑眯眯地捋着下巴的三寸白胡子道。
沐心冉愣在原地,她真的怀孕了?
虽然已经有了几分肯定,但是当事情被确认下来时,仍然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她就这样怀孕了,一晚,还是在她意识不清的时候,吃了一个男人,然后就这样有了?
“夫人,女子怀孕时要……切忌……”老大夫以为沐心冉是太过惊喜以至于呆住了,这样的孕妇他见多了,所以并不觉得奇怪,开始凭着多年的积累嘱咐起来。
等他说完的时候,沐心冉也醒过神来,她付了钱,道过谢后,出了医馆。
南华冬暖夏凉,冬日的江城不冷,太阳照在身上亦不会太灼人,身处大街边,她却有些迷茫,暖日仿佛与她有一尺之隔,看得见,触摸不着。
她怀孕了……
那一夜是意外,而这个突如其来的小生命更是意外。
在云城遇到的老和尚说的一番话此刻突然记忆犹新起来,“施主如今不是一人,凡事当谨慎……”,难道那个老和尚早就看出她怀孕了?那声“姑娘”也不是她的错觉。
以为是骗子的老和尚顿时高深莫测起来,曾经嗤之以鼻的话却让此刻的沐心冉心情更加沉重,凌乱。
浑浑噩噩走回宅子,小银看到她回来,兴奋地跑到她身边,跳跃着想往她身上扑。
沐心冉现在知道自己肚子里多了个东西,哪里还能让它扑上来,黑脸冷斥,终于将小银骂乖顺了。
然后她坐到椅子上想了半天。
她有了一个孩子,让她意外,不知所措,但是心底却又多出了一丝不曾有过的柔软和欣喜,最初想要打掉的念头早就抛到脑后。生命是无辜的,前世她被父母抛弃,被师傅捡到,她怨恨过自己的父母,但至少他们给过自己生命,难道自己现在要亲手杀掉自己的孩子吗?那么,她和自己憎恨的生父生母又有什么区别?她甚至连沐翰博都不如。
她抿了抿唇角,发现自己的嘴唇有些干裂,她顺手倒了杯茶放到唇边,杯沿碰触到唇瓣的时候顿住了。她另一只手抚着自己的肚子,此时肚子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大夫的话虽然没认真在听,但一些基本的身为医者的她自是清楚的,孕妇切忌生冷食物,凉水也不能多喝。
于是她放下了放到唇边的茶杯。
“木公子,您怎么不点灯啊。”刘圆从外面回来,见宅子黑漆漆的,还以为没人在,结果走到大厅看到那里坐着个人影,顿时叫了起来。
他说着话,到旁边去点灯。
而沐心冉这才意识到外面已经天黑了,她没想到自己一坐就坐了半天,肚子这时也适时地叫了起来。
她垂眸抚着自己的腹部,是里面的小东西在喊饿吗?
“啊,你是谁?”突然,刘圆惊叫起来,将蜡烛点上,大厅亮起,他便看清了坐在厅里的人,结果见到的人不是木公子而是一个女子打扮的人。
沐心冉闻声抬眸,看到刘圆的样子,她想起自己忘记把行头换回来了,不过如今情况不同,男装打扮似乎有些麻烦,于是她扬唇轻笑:“刘大哥,是我,木新。”
“胡说,木公子是男的……”说到一半,刘圆惊讶地停了下来,过了半晌,才呆呆愣愣地问,“难道你以前一直是女扮男装?”
“嗯。”
刘圆不自在起来,他怎么都没料到自己的雇主是个姑娘,平时做事大大咧咧,也不知有没有被对方看了笑话去。
沐心冉看出他的尴尬,遂说道:“刘大哥就把我当成木公子就好。”
“那怎么能一样呢,你现在是姑娘。”刘圆扭捏起来,“我去找个丫鬟来伺候你吧。”他一个大男人和别人姑娘家共处一室,对木姑娘的闺誉可不好。
“也好,那就麻烦刘大哥了。”沐心冉想了想,点头同意。
接下来的日子里,沐心冉没有按原计划去游览江城风光,而是安心呆在这处租用来的宅子里养胎。
孕妇好像前三个月最为危险,之前不知道便算了,现在既知自己有了身孕,自然不能再到那些人多的地方乱走。而且肚里的小家伙也实在是调皮,整得她这个当娘的很不好过。
小银则是忠诚的护卫,它十分通人性,似乎知道沐心冉今昔不同往日,被她冷声责备几次后,便不再玩闹地往她身上扑,不过依然喜欢围在她身边打转。若是陌生人来了,它就挡在沐心冉面前,威武地朝来人咆哮。
小小的宅子,因为有它而多了几分生气。
刘圆后来才知道她怀了身孕,当时简直惊呆了,然后就又去找了个有经验的婆子来伺候。
吐完吃,吃完吐,吐完再吃,不然就是睡觉。如此这般过了两个月,孕吐终于缓了过去。撑过了那段时间,沐心冉暗想,以后再也不生孩子了,还有肚里这个折磨人的小东西,等以后出来后定要打他小屁屁。至于孩子他爹,沐心冉根本没想过,或许是刻意忽略。
刘圆和丫鬟婆子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敢多嘴。沐心冉虽然不像在睿王府时那样板着脸冷着声,但是性格使然,平时清冷的样子,让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市民看了还是有些胆怯的。
温和的阳光照进院子里,一面容清秀的女子半躺在一张摇椅上,旁边一张矮桌上放着各种零嘴,她半眯着眼,手不时从矮桌上拿着话梅之类的酸甜干果来吃,当酸酸甜甜的食物落入口中时,她便享受地吸了口气。
这人正是怀孕三月有余的沐心冉,度过了最初的艰难时期后,沐心冉的生活开始滋润起来。孩子不闹是让她最开心的事,这里阳光充裕,即使是冬天也不冷,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是享受。
在她旁边的地上,趴着一只银毛动物,正是她的“贴身护卫”小银。它懒洋洋地趴在椅边,时不时张开狼嘴打个哈欠,尾巴轻轻甩动,比它主人还自在。
“夫人,您还是在屋里躺着吧,这里风大。”丫鬟朱儿端着一碗热汤走来,关心地劝道。
小银警惕地睁开眼,漆黑的瞳孔闪过一道紫芒,见是熟人,紧绷的身子松软下来,恢复成闲适的样子。
相处两个月,朱儿不再像最初那样看到小银就吓傻,不过一想那是一匹狼,她心里不由得一悚,于是轻易不敢去看小银,更不敢去招惹它。
沐心冉不经意地扫了眼闭着双眼伏在地上晒太阳的小银,“今天没风,难得孩子不闹,我自然要多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朱儿将盘子放到桌上,掩唇轻笑:“过了头三个月,小少爷就不会闹了,夫人以后要出来还不容易,不过现在天气还冷,等春天来了,再出来走走不迟。”虽然她不知沐心冉口中的空气是什么,但大意是明白的。
沐心冉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是小少爷?说不定是小姐呢?我看你这个丫头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怎么说起这些来头头是道的。”
朱儿小脸一红,辩解道:“奴婢有六个兄弟姐妹,加上奴婢,我娘生了七个孩子,小时候她常和奴婢说,奴婢当然就懂得一些。酸儿辣女,夫人爱吃酸,自然怀的是小少爷了。”
沐心冉接过朱儿递过来的小碗,上面还冒着热气。
里面是鸡汤,配上她自己添的药,都是有利于养胎的,虽然不喜欢喝鸡汤之类的东西,但是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仍皱着眉喝了下去,那郁闷样子惹来朱儿一阵取笑。
沐心冉翻了个白眼,辛苦地将汤喝完,将碗交给朱儿后,她一只手抚着只是微微凸起的肚子,心里念道,为娘现在为了吃了那么多苦,以后出来可要孝敬我。
沐心冉在江城养胎,殊不知天下风云变化,乱世一触即发。
那颗搅乱平静湖水的石子来自一个女子——琴族圣女。
世上有一神秘隐族为琴族,凌驾于皇权之上,传闻有通天本领,以音驭兽,千军无可匹敌。
最近流传在世人之间的是琴族圣女入世,将会选定命定之人作为一统天下的王者。更有传得圣女得天下,圣女,即是传闻中的凤星转世,命定凤女。
于是乎,各国之前隐在暗处观察有可能成为凤女的人选的那些人转到明面上,四处找寻圣女的下落。
然而圣女是何长相,有何特点,却是无人知晓。于是,各种琴族圣女的版本流传于民间,最多的是圣女身穿雪白色长裙,容貌绝美,气质圣洁,法力无边,完全将之神化。而这样的描述最后也传入各国权贵耳中,包括处在最高位置的人。
大陆西北高峰起伏,其中有一山,名约浩雪山,常年白雪皑皑,雪峰陡峭,无人能攀其峰。世人不知的是只要越过浩雪山,就可看到一处世外桃源,四季如春,奇花异草便地都是。
一白衣绝美女子坐在湖边,长发如瀑披散在身上,发尾沾着水珠,双脚赤、裸点在水面上,脚踝处系着两串缀着银色铃铛,时不时发出悦耳的震动声。
她膝上放着一把精致的古琴,十指在七弦上灵活舞动,清灵悦耳的琴声传散开来。湖里的锦鱼游摆着到她脚边,有些在水面上跳跃;山林里的鸟兽蹿了出来,围绕在她身边静静地听着。
一双双眼睛微翕着,仿佛沉醉在仙音中。
山谷各处,人们闭着眼摇头晃脑,脸上是平和幸福的笑容。
“圣女,都准备好了。”一个同样身穿白衣的貌美女子走到她身后,眼含痴迷,圣女的琴艺更加精深了。
“嗯。”坐在湖边的女子轻轻地应了一声,十指在琴弦上快速跳动,等琴声达到**时蓦然收回。
那些被琴声吸引来的鸟兽和鱼儿睁开眼,迷茫了片刻,然后陆续离开。
女子站起身来,脚踝处的铃铛响得更欢,一缕清风拂过,长及脚膝下的墨发飞扬而起,白色衣袂亦是随风舞动,远远望去,黑白交缠,仿佛欲随风离去的仙女。
她转过身来,精致完美的五官透着圣洁的光,让人心生爱慕和向往,但又不敢靠近,生怕亵渎了仙女。
叫她的貌美女子顿时黯然失色,两人站在一起比较,犹如云泥之别。
那女子看着湖边的少女,眼里有片刻的失神,待回神时,她双眼闪闪发亮,只有尊敬和崇拜,不见一丝嫉妒。
被称为圣女的正是琴族圣女琴颖柔。
她淡淡勾起粉色唇角,绝美的脸蛋露出倾国倾城的笑容,然而,她的神态自然却流露着一股高不可攀的神圣气息,让人望而生畏、顶礼膜拜。
“明早准时出发。”她的声音亦是动听如乐,闻者身心舒畅。
琴颖柔是琴族圣女,亦是琴族族长的女儿,伴随着清灵的叮当声,她优雅地走回琴族最神圣的地方——圣殿。一路上遇到的族人无不朝她问好,眼里噙着和善的浅笑,她亦温和地回礼。
等入了圣殿,也将族人抛在身后,她的气质浑然一变。
“娘……”她撒着娇朝后花园的琴素红跑去,铃铛响个不停。
“慢点,你看看你,哪里有一点圣女的样子,要是被你爹看到了,小心他教训你。”琴素红已有四十岁,然而保养得极好,肤如凝脂,精致的五官与琴颖柔有五分相似,两人站在一起不似母女,更似姐妹。
琴颖柔放慢了脚步,只是俏脸却板了起来:“爹哪里会管我。”她有些赌气地说到。
琴素红的眼神划过一抹黯然,随即掩盖过去,“前几天你爹才来过,哪里会不管你。你今日要出谷,他说过会来给你送行的。”
“真的?”琴颖柔兴奋地叫道,双眼亮如星辰,在族人面前的庄重典雅不翼而飞。
看到娘亲点头后,琴颖柔笑靥如花:“那天淼是不是也会来?”
“嗯。”
两人正说着,便见两道修身挺拔的身影优雅地走了过来。
左边的男子着一袭青衫,眸似星辰,肤如白玉,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股儒雅的翩然气,然而细看他的眉眼,却透出丝锐利。
右边的男子较为年轻,身长如玉,一袭白衫更是将其衬得雅人深致,五官精致而柔和,让人如沐春风,唇边弯着一抹弧度,优雅得无可挑剔。
如果说左边的男人是一把未出鞘的宝剑,那么右边的男人则是一块温润的宝玉。
两人身上皆带着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这是常年住在圣谷孕育出来的。
琴颖柔美眸从两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左边的男子脸上,柔和地唤道:“爹。”此刻,她已恢复了人前的圣洁,也只有在她母亲的面前,她才会露出自己的真性子。
“柔儿明日要出谷了吧?”青衫男子,也就是琴族族长琴无双沉稳的声音传来。成熟的嗓音有着这个年纪特有的韵味,仿佛陈年佳酿,令人不由自主地沉醉。若是不认识的,谁能猜到琴族族长看起来如此年轻?
“嗯,柔儿以为爹忘了。”琴颖柔略显委屈地说道,虽然有些畏惧他,但是身为女儿向父亲撒娇的天性依然存在。
琴无双泰然自若地伸出手拍拍她的头:“为父怎会忘记。柔儿第一次出谷,万事皆需小心,莫要傲世轻物,得罪他人。”
琴族虽然隐于圣谷,但是却有着驭兽本领,除了少数天生身残外皆习琴氏心法,法力高深,所以自古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看待谷外的人,更是站在顶峰藐视。
琴颖柔作为现任圣女,法力又比族人高,是除族长琴无双以外最高的,心高气傲,更加看不起外界的人,若非天命所定,她并不愿意出谷去当什么凤女,选一帝王成就伟业,统一天下。
虽然心中嗤之以鼻,她面上却不动声色,精致的小脸露出优雅的笑容,“柔儿谨记。”
琴无双的话不多,看似温和,实际上真正接触的人才了解他的冷淡。
“离开之前和你师兄聊聊吧。”说完,他走到桌边坐下。
琴颖柔连忙将斟好的茶递给他,她的眼里满是爱慕,一丝哀怨深藏在眸底。
“天淼,你真的不和我出谷?”琴颖柔仰头看着高自己一个头的琴天淼,眼里有一丝期待,总觉得自己一个人到外面很无趣,要是师兄能一起走,应该不会那么无聊吧。
“我最近天音诀刚突破,需要稳固几日,过后会去找你的。”琴天淼笑道。
两人亲如兄妹,平时话也不少,只是到了离别时,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相对无言,坐在两人不远处的琴无双率先起身。
听到声音的琴颖柔扭头看见,问道:“爹要走了?为何不多坐一会儿,陪陪娘亲?”她如今要出谷,娘亲自己一人留在圣殿,肯定会寂寞的。
琴无双微颔首:“嗯,柔儿出谷后小心些,过几天,我会让天淼去找你。”
“明天柔儿就要离开,你们父女要分别不短的时间,不如今晚留下,多陪陪柔儿吧。”琴素红也站了起来,眼里噙着一丝苦涩,更多的是期待。
望着面前这张酷似的脸,琴无双沉吟片刻,方点了头。
琴素红一喜,漂亮的脸蛋露出如同少女一般的春情:“我现在就去准备。”
琴颖柔见琴无双愿意留下来,自是高兴万分。
她一手拉住琴天淼的胳膊:“天淼,你也留下来吧。明天我就走了,到时你就算想见也见不到了。”
琴天淼菀尔点头。
翌日,一支队伍从圣谷出口走出,身后是数百个族人相送的画面。
……
近日,发生了一件大事,西楚与东宁两国的关系顿时紧张起来。
先是传出西楚静贵妃,也就是东宁的金玲公主下毒欲害楚皇,害人不成反被捉个现行,如今西楚正下了文书向东宁讨说法。而金玲公主被人害死在西楚皇宫,得到消息的东宁立即倒打一靶,要西楚还他们一个公主。
原本因为联姻的两个国家比其他国家都要来得紧密,如今出现这样的事,关系岌岌可危,两国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
皇宫里,楚璇瑾坐在玉案前,看着从东宁传来的密报,俊脸阴鹜,额角青筋爆跳:“可恶!又让他逃了!”
楚璇璐,篡位不成,竟然用出如此歹毒的计谋。
不知道楚璇璐是怎么诱哄金玲公主给自己下毒的,若非自己一直忌惮着逃亡的陵王,恐怕到死也不知道死在谁的手里。原本他可以借着静贵妃下毒一事从东宁国要得赔偿,结果软禁在玲珑宫中的静贵妃竟然无故身亡,还传到了宫外,有了之前的事情,他立刻想到了又是楚璇璐的手段。
现在从被害方变成了被告方,落了下风,如果不能给东宁一个解释,那么两国很可能在百年和平后的今朝开战,为帝多年,为此开战是他最不愿意看见的。
能够在皇宫来去无踪,在对楚璇璐警惕的同时,他也派了大量的人手查找,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那混蛋简直是疯了,为了私利不顾国家利益,难道对方连楚氏列祖列宗都忘了吗?
楚璇瑾站在下方,双眉微皱,脸色亦不好看。
静贵妃是在和他独处的时候暴毙的,显然是被人设计了。若非皇兄信任,他百口莫辩。只是小叔和嫂子在后宫“幽会”,风声不好,他知道这也是有人故意为之,对此他并不甚在意,但是却担心传到宫外,传至那人的耳里。
想到那女子,他双眸里含着淡淡的温柔。
“三弟!三弟?”
楚璇瑾连续叫了几声,楚璇钰终于回过神来,他抬起头看向玉阶上方的明黄身影。
“东宁有意举兵西伐,皇弟以为该当如何?”楚璇瑾双眸锐利地盯着他。
楚璇钰眼中的温柔隐藏起来,他沉吟片刻,道:“静贵妃下毒欲害圣上龙体,此是事实。至于静贵妃暴毙,是刺客所为,或许正是其他国家离间东宁与我西楚的计谋。东宁若是以此发兵,理字不靠边。即便是开战,我西楚亦无所惧。”
楚璇瑾点头:“你说的没错,静贵妃犯下的本就是杀头大罪,朕念在她是东宁的公主,才未将人关在天牢,她遇刺身亡,朕亦觉可惜。东宁若愿公开道歉,我西楚便不追究。众爱卿以为呢?”
和楚璇钰一样站在御书房共商大事的大臣皆是义愤填膺地指责东宁的不是,然后称赞圣上英明。
沐翰博遇害后,楚璇瑾便力排众议提拔了新科状元傅义为丞相。傅义站在楚璇钰对面,面色沉静。
楚璇瑾见状,问道:“傅丞相有何高见?”
“陵王不除,国之大患。”
楚璇瑾看着他,“继续说。”傅义说的话他明白,楚璇璐不死,他便如哽在喉,那种难受他体会最深。
“陛下何不据实告知东宁皇帝,是陵王的诡计?”
“可是……”楚璇瑾剑眉上扬,脸上尽是迟疑,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何况是这种国之内乱的大事。
“陵王与静贵妃合谋毒害皇上,难道陵王私下有来往?”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楚璇瑾脸色同样一变,楚璇璐的势力几乎被—网打尽,但是却时时刻刻潜伏在身边,准备随时给予自己、给予西楚致命一击,若说没有同谋,他都不信。
如果说楚璇璐真的和东宁合谋西楚,他丝毫不怀疑这种可能。
“莫非东宁欲攻打西楚是早就谋划好的?”宋将军宋河紊惊呼道。
文武大臣面色皆如土色,这是内忧外患啊。
楚璇钰道:“不管真假,需早做准备。”
楚璇瑾沉着脸下令,派遣宋将军率十万大军前去支援东面边城,又让各方边城将士严防,以免他国趁虚而入。
几条命令下去后,大臣相继离开。
唯留下楚璇钰一人。
楚璇钰静立下方,并不作声。
楚璇瑾盯着他看了半晌,方道:“你可愿领兵去三阳城?”
“皇兄不是早和臣弟有协议,臣弟此生都不持兵符,不拥兵权?”楚璇钰唇边含笑,“今日在此,已是逾越。”
楚璇瑾皱着剑眉:“朕之前是多疑了,国家有难,三弟莫不是要袖手旁观?”楚璇钰十岁带兵,便被誉为少年战神,用兵、出兵,皆是出神入化,若是西楚边境吃紧,有楚璇钰在,就算以少挡多,亦不在话下。
若是两国交战,楚璇瑾并不畏惧,但是北宣和南华在一旁虎视眈眈,西楚和东宁若是战个两败俱伤,最后得利的岂非另两国?
“皇兄或许多虑了,东宁不是傻子,这仗并不一定会打起来。”
楚璇钰无动于衷,神情冷漠如天神,平凡见了只有膜拜的份儿,楚璇瑾见了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他气得哑口无言,最后一甩袖将他赶出御书房。
两人不欢而散,楚璇钰走出皇宫,仰望着天空,心念道:丫头,你藏得可够深的,半年了……
“主子,找到王妃的下落了。”青妖急匆匆赶来,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总算有王妃的消息了,主子一定会笑出来的。
楚璇钰表情一变,从容的面庞成功破裂:“在哪?”
“在南华国江城。”青妖顺着胸口喘着气回道。
“去江城。”楚璇钰只丢下三个字,甚至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
“呃。”青妖突然想到青邪的话,跑得通红的小脸露出古怪的神色。
她想和楚璇钰说时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青妖抽了抽嘴角,看来只能等路上再和主子说了,希望他能承受得住。
……
次日,楚璇瑾派人到睿王府找睿王,结果得到的消息是睿王离开京城了。
得知此事后,楚璇瑾阴着脸独坐在御书房半天,心中所想,他人无法知晓。
……
江城。
一匹骏马停在东城一处宅子外面,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腰背直挺地坐在马背上。
望着面前紧锁的大门,坐在马背上的楚璇钰少有的紧张,双眉微敛,眸光轻闪,唇线紧抿。
她就在里面?
青妖的话回响在耳边——
“主子,王妃好像怀孕了。”
肚子里的孩子会是他的吗?
那夜的缠绵曾经无数次徘徊在他的眼前,她意识不清,他也沉醉似梦,只记得那一晚的她很热情,也很撩人,像是惑人的妖精迷得他如痴如醉,忘却一切与之共舞,缠绵,直至沉沦。
此时想来胸口仍会发烫,口干亦舌燥。
漆黑深邃的美眸如同卷入漩涡,愈发暗沉。
她即便对那夜没有印象,早上醒来也该是清楚的。为何还要逃离?知道有了身孕为什么不来找自己?她怀着孩子会不会很辛苦?……
一个个问题出现在脑海中,他的心乱得厉害,平时的从容镇定早就没了踪影。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下定决心般跳下了马,几步上前,抬手,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