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三章 罗刹宫
西门吹雪看着手里断成两截的剑愣了愣,猛然抬头,一双单薄白皙的手掌压了下来,他下意识后退,脚却登了个空,脸上一惊,想起身后是悬崖峭壁,念头百转,最终还是任由身体下落,一抬眼,正对上莫子意懊恼的眼睛。
嘴角不由自主勾了勾,手腕一甩,腰间的长绢甩了出去,不知道勾住了什么,下落的身体停了一瞬,刺啦一声,长绢撕裂的声音传来,身体一沉,再次控制不住往下坠去。
手臂尽量往峭壁上甩,这次运气不好,只碰到光溜溜的石壁,什么都没勾到,西门吹雪也不灰心,依旧甩着手里的那段长绢,下坠的速度倒是越来越快,再不阻止,他这条命可能真的没救了。
手腕一沉,西门吹雪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容,那张让人不容易靠近的容颜,顿时明朗不少。
峭壁下的小路上,一个车队正不急不缓地行驶,中间是辆超级豪华马车,掀开车帘,里面空间足足有两间房大小,装修豪华,中间铺着花色地毯,四方桌案,上面放着茶盘,袅袅香气飘散在空气中,整个车厢充斥着芬芳的气息,后面半躺着一个带着半截面具的男人,只露出白皙的下巴,薄薄的嘴唇微微抿着,凉薄又多情,即便遮住了大部分脸,依旧很容易让人沉默,神秘的诱惑更加让人欲罢不能。
“宫主,南边传来消息,三个月后风云城将有万剑图现世。”说话的人坐在桌子左边,细长的手指端着白瓷雕花茶杯,斯文秀气,文雅得像个书生。
“切,只是一个消息而已,不一定是真的,传言万剑图还在西门吹雪手里呢,风云剑宗上至掌门,下到弟子,没一个有动静的,我看这个消息八成也是假的。”接话的人和书生坐对面,歪歪扭扭地坐着,屁股下好像扎了针,不得片刻安宁,狭长的眸子一动,带着股邪气。
坐上之人听到西门吹雪的名字,沉静的眸子动了动,“不管消息是真是假,我们都要走一趟。”只凭西门吹雪这个名字。
书生和痞子对视一眼,好奇的目光再次投向坐上之人:“已经到了这里,宫主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去风云剑宗了吧。”
坐上之人叹息一声,懒懒地靠着,浑身好似没长骨头般,慵懒又迷人:“你们是我最信任的人,告诉你们也无妨,我去找人,一个叫西门吹雪的人。”
书生和痞子都皱起了眉头:“难道宫主对那万剑图也感兴趣?”
“兴趣吗?当然。”更感兴趣的是那个叫西门吹雪的人。
书生皱了皱眉,迷惑了:“之前不少人都和西门吹雪对上过,并没什么收获,死了不少人,铩羽而归,在属下看来,也许传言万剑图在西门吹雪身上的消息并不属实。”
对于书生的话,痞子倒是没明确表示赞同,他眼珠转了转,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宫主不会看上了那个叫西门吹雪的人了吧,据说人长的不错,又是萧雷雨的得意弟子,难道宫主想去……偷人?”
坐上之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胡说,阿雪是我儿子,我是他爹,本就是一家人,用得着偷吗?”
“啊!”
书生长大嘴巴,一脸不可思议,痞子更是被雷劈了似的,醒过神来,哇哇大叫起来:“宫主,这不是真的,您怎么可以有儿子呢,还是那么大的儿子,您刚才的话一定是开玩笑的吧?”
期待的眼眸对上那双难得正经的眼睛,沉默了。
玉罗刹收起身上的气势,下面两人都是来到这里之后收到的手下,三年时间,他从单枪匹马,创立了现在的罗刹宫,一点点聚集人脉,一点点打探消息,他了解,西门吹雪那样的人,不管到了哪里,都不可能平凡地呆着,找到他只是时间问题,他一点都不急。
这次接到南方传来的消息,一向波澜不惊的心再不能淡定,万剑图,那就是个祸根,怎么可能出现在阿雪身上,最主要的是,这样一来,阿雪的安全岂不是……
越想越担心,玉罗刹坐不住了,带着两个亲信,日夜兼程,往风云城赶,当初罗刹宫建立的初衷还不就是帮忙找儿子,目的达到,罗刹宫自然没什么用了。
“田斯,东流,你们都是我最信任的人,罗刹宫建立的初衷想必你们都察觉出来了,找到阿雪是我来这里的目的,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眉目,我是不会放弃的,如果你们舍不得罗刹宫,我可以把位置传给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但不要阻止我去寻回阿雪。”
任东流握紧了拳头:“宫主说的什么话,没有了玉罗刹的罗刹宫我们不稀罕,既然是少宫主,那就找回来吧,反正有那么大名气的人,定然不是庸才,我们对他也很好奇。”
田斯冷淡地抬了抬眼:“我的命是宫主救的,宫主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玉罗刹嘴角微微勾起,带着弯弯的弧度,冷肃的面容柔和了不少:“好,阿雪以前就很优秀,到了风云剑宗依旧是最优秀的,我只是担心那万剑图,想得到它的人可不少呢。”
三人经历了刚才的事,关系一下亲近了很多,尽管田斯和任东流是玉罗刹做信任的人,但面对这位神秘的宫主,很多时候两人依旧觉得畏惧多于亲切,他们从开始便跟着玉罗刹,见证了这位宫主所有的铁血与柔情,做事果断,手段狠辣残酷,出手毫不留情,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有那个大一个儿子,而且看样子,对这个儿子还很紧张,为了找他,花费三年时间建立罗刹宫,蚕食周围势力,慢慢收集情报,直到从南方传来关于西门吹雪的消息。
呼
砰
马车内三人停止了聊天,侧耳细听,田斯唰地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车队已经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启禀大人,刚才从上面掉下一个人来。”
田斯抬头看了看白花花的阳光,以及好似和太阳无限接近的悬崖,倒吸一口冷气,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想想都觉得全身疼,估计摔成肉饼了吧,顺着护卫手指的方向,田斯愣住了。
那人衣服凌乱,手里紧紧抓着半截白绢,手腕无力垂着,似乎是断了,原本的衣服颜色已经看不出来,到处都是细密的口子,血慢慢渗出来,田斯总结出两个字,很惨,但更让他惊讶的是,那个原本应该躺着的人,坐了起来,一双漆黑的眼睛,冷漠地看着眼前的车队,一张平凡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田斯打量了他半晌,也不见这人有丝毫动静,只是冷冷地对视,暗暗戒备,田斯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一个人落魄的时候,遇到这样的情况,不是应该上前祈求他们的救助吗?怎么这人像瞅敌人一样瞅着他,他摸了摸脸颊,宫内不少人说他有亲和力,站在外面,像教书先生,会不知不觉让人放下心房,怎么对面这人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是这段时间跟任东流那厮混的时间久了,沾染了痞气,亲和力下降了?
西门吹雪强忍身上的疼痛,想站起来,却发现腿用不上力,不意外的话,应该是摔伤了骨头,小腿骨折了。
即便中间缓了几次力,最后依旧狼狈,好在没直接摔死。
田斯冲身后护卫使了个眼色,让人把这人看好,重新回到了马车,能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没摔死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反正他是做不到。
“宫主,前面有一个人……”田斯皱着眉头,简单说了下外面的情况,等着宫主定夺。
“你们怎么看?”玉罗刹也被勾起了兴趣。
“即便没摔死,恐怕也受伤不轻吧,不如抓起来,套出来历,再行定夺。”任东流歪头想了想,觉得这是个最稳妥的办法。
田斯点点头:“东流说的有道理,那人还有再战之力,不知战斗力剩下多少。”
玉罗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在车厢里闷了这么久,正好出去看看。”
两人眼前一亮,宫主好久没出手了,不知今天那人是否值得宫主动手。
西门吹雪闭了闭眼,对于即将面临的情况有了点思想准备,身上的伤口暂时顾不上,手腕和小腿需要尽快接回去,他一点也不想从莫子意手里逃出之后,被陌生人宰割。
玉罗刹见到西门吹雪的瞬间,就楞住了,他一眼看出眼前那张普普通通的脸不是真的,探究地眯了眯眼,出手如闪电,连田斯和任东流都不曾料到,刚刚见到那人的一瞬,宫主就出手了。
身影一闪,玉罗刹再次出现的时候,手里都了一张人皮面具。
西门吹雪脸色很难看,刚才他并不是没有防备,但心里命令躲开,身体却叫嚣着疼痛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具被揭开,暴露出真容,雪白的脸颊因为失血过多,更加苍白,只有一双冰冷的眸子看着来人,即便受伤严重,依旧没有丝毫退缩,心中有点奇怪,易容面具是司空摘星给的,即便在原来的江湖中,也极少被人认出来,何况这里,这人怎么可能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看出破绽,难道在落崖的时候,面具的粘合处出现了破绽?转瞬他又否认了这一猜测,刚才那个书生一样的人,跟他对视了不少时间,却没看出丝毫破绽,说明问题不是出在面具上,西门吹雪对于揭开自己面具的人升起了浓浓的好奇心。
玉罗刹这次真的愣住了,即便从不曾现身,他每年还是会抽出时间去万梅山庄看望儿子,只是在儿子不知道的情况下,西门吹雪从不曾见过他,他对于西门吹雪的容貌却是熟悉的,即便三年未见,面对这张脸,他依旧一眼便认了出来。
“阿雪?”玉罗刹的声音有点抖,却强装镇定,手里的面具被揉成一团,西门吹雪忽然觉得有点脸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