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六章 劝服
这个消息对慕天河来说明显有些接受不能,他张了张嘴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慕雁涛搓了搓手,看了大哥一眼,劝道:“爹,哥的事已经不是咱们的家事了。”
慕天河猛然抬起头,心中的怒火正无处发泄,语气自然好不到哪儿去:“怎么就不是家事了?”
慕雁涛倒是一点没被吓住,侃侃而谈:“你想啊,西门大哥已经把婚宴请柬发出去了,等于他和大哥的婚事早已经公布天下,你要是在这时候悔婚,岂不是打了风云剑宗的脸,你也不想想,他们请的都是什么人,这婚是想结就结,不想结就悔的吗?”
被小儿子这么一说,慕天河也恍然明白过来,心里更加憋屈的不行,他站起身,呼哧呼哧直喘粗气,眼珠子都红了:“当初西门吹雪看起来不错,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到时候当着天下众人的面,你当如何自处?”
慕雁白低着头,在这一刻,他对父母兄弟,充满了愧疚,来到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准备和能力,就遇上了那种事,直接离开了家人,再次相见,时隔半年之久,也只是相处了匆匆两天,和家人的感情极其淡薄,对家人,他更多的是责任,而不是亲情,他和西门吹雪的事,压根没想过家人这一关,也从来不认为自己需要他们的认同,可此刻,不管是父亲,还是兄弟,他们的出发点都是为他好,怕他后悔,怕他被别人指指点点,怕以后受欺负……慕雁白的鼻子酸酸的,眨了眨眼,把即将流出来的液体眨回去。
握住父亲的手,郑重道:“这样吧,明日我把西门大哥叫过来,咱们坐在一起聚聚,有什么话都说开,爹你自己把把关。”
慕天河心情极其复杂,紧了紧手心,恨铁不成钢地说:“爹知道,你也是天才,也有本事,怎么就走了这么一条路呢。”在慕天河眼里,自家孩子一点都比不西门吹雪差,未来本应该是光明辉煌的,可走了这条狭窄小路,以后必然会受人诟病,他真舍不得。
“大哥对我很好,爹你信我,以后绝不会出现你担心的那种境况。”慕雁白一脸真诚地保证。
“哎,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既然你自己喜欢,爹也没什么好说的,是爹没本事,帮不了你。”
“爹乱说,当初爹杀野兽的英姿现在我还记着呢。”慕雁白的眼睛亮晶晶的,印象里,慕天河曾经带着他们兄弟俩到跃龙森林边缘狩猎,那时候的慕天河还年轻,妻子贤惠,儿子争气,天赋也好,整个人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慕天河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哈哈一笑:“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爹都老了,你娘又这样,我这心里……”
想起床上躺着的人,慕雁白兄弟俩也神色忧郁。
出了家门,慕雁白直接上了主峰,现在的他晋级天级,离开的时候就领了飞舟,行走起来,速度快了一大截。
西门吹雪正安排这一个月后的婚宴,那时候绝对是场硬仗,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到,否则心心念念的婚宴非得被搞得七零八落不可,揉了揉眉心,这种事情,多年不处理,有些手生,这时,一股熟悉的气息扑来,双鬓间多了一双手,轻轻揉捏着,西门吹雪脸色一喜,伸手把人拉进怀里:“雁白,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慕雁白斜了他一眼,有些不忿,他可是为了他们的事情,连以前不屑的撒娇装可怜都用上了,这人倒好,什么都不知道。
西门吹雪几乎立刻就闻到了空气中的火药味,怔了怔,在柔软的唇上温情地亲了一口:“你不是回家了吗?我以为要多呆几天,怎么?谁惹你生气了?”
“还不是你爹,他到我家里提亲,雁涛知道了,我干脆到爹面前坦白,反正请柬已经发出去了,他们早晚要知道。”
西门吹雪心中一紧,忙上下检查了一番,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那人还真是多事,不过你说的对,是我疏忽了,明天我们一起回家,我会好好和岳父大人说的,绝对不让你受委屈。”
开始慕雁白还挺感动,最后一句话,却让他彻底黑了脸,眯着眼睛问:“你叫我爹什么?”
西门吹雪含糊其辞,一激动,把心里的称呼说出来了,这是要炸毛,忙把人搂住,拍着脊背安抚:“你爹还不就是我爹,计较那么多做什么?乖,明天叫上玉罗刹,既然是他挑起来的,我们一起去,他这人有时候还是挺有用的。”
玉罗刹办事虽然很不着调,不可否认的一点,他智力出群,脸皮够厚,心眼多,又是正牌爹,这时候不出马,什么时候出马,利用起这人来,西门吹雪没有丝毫愧疚感,什么样的亲爹能把刚出生的亲儿子扔进冰天雪地的荒凉山庄,从此不看一眼,每次想起来,就牙根疼。
当天,西门吹雪就给玉罗刹带了信,顺手布置了任务,不拿下心上人的父母,誓不认爹。
搞得玉罗刹激动得整晚都没睡着觉,西门吹雪对他虽然没排斥,却从没正面承认过他的身份,这次是给了个机会,就看自己的表现了,当时就把两元大将从被窝里拎了出来,三人低着头密谋着对策。
第二天一大早,西门吹雪吩咐了一声,就带着慕雁白进了风云城,先和玉罗刹碰头,看着那人拉的满车礼品,嘴角终于忍不住抽搐了:“这就是你想了一夜的办法?”
难道他打算行贿?在他眼里,雁白的父母是用礼品可以打动的人吗?一瞬间,西门吹雪觉得自己打错了主意,这个人出马,在帮忙和扯后腿之间,也许后者的可能性更高。
“有句话叫做礼多人不怪,修为上我不如你,人情世故上你就不如我了,放心,交给爹,保证让你抱得美人归。”
田斯和任东流跟在后面憋笑憋得难受,为了以后不被奴役死,最终还是憋了回去,佯装沉默而严肃地望着远方,目不斜视,心中狂呼,宫主居然是二十四孝爹,真该让宫内那些被吓得颤颤惊惊的人看看他现在狗腿的样子,老天,太丢脸了。
经过一夜的心理建设,慕天河的情绪明显得到了控制,再次见到西门吹雪的时候,虽然不如以前般自然,习惯的关系,还是把人让进了客厅,只是看着满车的礼品,有些傻眼。
“这位就是天河老兄了吧,我是西门吹雪的父亲,也算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初次相见,还请多多关照。”摘了面具的玉罗刹,给了慕天河狠狠一击,他张大了嘴,机械地打了招呼,面前这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说是西门吹雪的爹,怎么可能?回身看西门吹雪的神情,没反驳,也没承认,再看儿子,嗯,儿子悄悄点了头,那就是真的了。
落座之后,就成了玉罗刹表演的时刻,西门吹雪抽搐着嘴角,看着玉罗刹演着苦情戏,什么妻子难产,什么从小养儿不容易,什么把孩子丢了,差点哭瞎了眼,什么用了多少年时间找孩子,最后找到孩子还不认他,好在他还有点脸皮,没当着人的面飙泪。
好吧,刚才还神色疏离的慕天河已经充满了对玉罗刹的同情,对西门吹雪的谴责,玉罗刹还一个劲儿给儿子找借口,说话之间还不忘照顾西门吹雪的需求,端茶续水,亲力亲为。
慕雁白默默扭过脸,自家实在老爹和玉罗刹这个没脸皮的pk,完败,没有一点悬念,根本不在一个级层次上。
“之前的事我都听说了,这事儿确实是阿雪的错,没有经过你们的同意,就发出结婚请柬,以至于现在……天河兄你一定要原谅阿雪,他太爱阿白了,你是不了解我这个儿子,他看起来冷冷的,对放在心里的人,却容不得受半分委屈,他和阿白好,情愿当着天下人的面,按照婚庆嫁娶习俗,给彼此一个名分,而不是偷偷摸摸,之前也是害怕你们不同意,这才先斩后奏……”玉罗刹那张红润的嘴,一张一合,不断重复着这个动作,偶尔端起茶盏和口水,润润喉,接着忽悠。
慕天河从脸色难看,到同情怜悯,后来若有所思,再后来点头赞同,西门吹雪这么做让慕雁白没面子的同时,不是同样堵死了自己的后路,双方各有付出,自然收获也是双方的,这么一想,对于西门吹雪的做法倒是多了些认同,现在这个时代,能义无反顾地把这种事放到台面上的人可不多。
他们早上来的,还不到中午吃饭时间,慕天河就钻进了玉罗刹预先设计好的死胡同,开始忧虑起一个月后的婚宴的安全,两个达成一致的爹干脆找个安静的地方,开始商量之后的事,怎么让两个压力大的孩子安全无忧地入洞房……
变化快得让几位年轻人措手不及。
慕雁涛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爹被乖乖领走,啧啧两声,目光再次投向沉默寡言的西门吹雪,眼里是深深的怀疑,这人不是西门吹雪找来帮忙的吧,这样性格的两个人会是父子?开玩笑吧。
慕雁白半趴在西门吹雪肩膀上,呵呵直乐。
西门吹雪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脊背,脸上也露出一抹笑,他真没想到玉罗刹这样的人,能做到这种程度。当年西方魔教教主的威风无人不知,行事风格残酷的令人发指,像慕天河这样连地级都没到的角色,放在以前,跟本不放在眼里,看上你儿子,直接抢走,或许为了摘除后患,顺手来个灭门什么的。
而现在为了得到自己的承认,或者为了他对慕雁白的坚持,他愿意放□段去顺服慕天河,尽管其中用了些手段,却无伤大雅,西门吹雪抿了抿唇,他是不是也算准了通过这件事,可以得到我的谅解?西门吹雪笑了笑,计较太多,往往自寻烦恼,顺着心走,总不会错的。
黄月霞的病情依然没什么好转,西门吹雪去看了看,说了些安慰的话,倒是让黄月霞精神了不少,能得到西门吹雪的亲口保证,以后丈夫儿子的安全她就放心多了。
两个家庭算是达成了初步共识,依照玉罗刹的话,先在两家人内部举行一个小小的结婚仪式,毕竟一个月后的婚宴上,刀光剑影,不是他们能待的地方。
慕天河自然同意,风云剑宗这种地方,随便拉出一个人,伸个手指头都能捏死他,在他眼里堪比龙潭虎穴,何况是一个月后的风云聚集,他自然不想让自家孩子忙碌之余,还担心自己的安全。
因此,七天后的傍晚,西门吹雪和慕雁白就在这个小院内,举行了简单的结拜仪式,慕天河和玉罗刹坐在主位,望着下面两个同样优秀的孩子叩首,敬茶,又是心酸又是欣慰。
玉罗刹激动得手都抖了,刚才阿雪口中那句‘爹’听得他骨头都要酥了,多年的愿望成真,一时间竟有些情难自已。
黄月霞卧床不起,一直昏睡着,两人来到床前,跪倒磕了头,西门吹雪默默说了好些话。
当晚,西门吹雪和慕雁白就被塞进了布置好的新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