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四章 迷惘
南雪衣慢慢睁开双眼,明晃晃的光线映得视线微有些模糊,她这一觉睡的极为昏沉,身子忽冷忽热,腰膝四肢、后脑前额,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好像要散架似的,累得醒都不想醒来...
她慵懒地揉了揉睡眼,却发现眼睫有残留的泪网游之天下无双。自三天前的雨夜玄璎遇害,她就一直在为妥当处理爱徒的后事奔忙。阿璎走的突然,移屋换床,整理遗物,绘画造像,制法器,请高僧,布置灵堂,遗体净身...这一系列事情虽然不是南雪衣亲自操办,但每一样她都要亲眼看着,每看一眼,都是在伤口里再撒一把盐。
——身为掌门师父却不能保护近在咫尺的徒弟,眼睁睁看她,在最美好的年华里碾落成泥。
当年阿璎、凌儿、龙阳三个孩子都是同村的孤儿,他们的亲生父母都死于昭华四年的渝州瘟疫。爹爹南震英将这几个四岁娃儿救回山庄,本想养着做“侍剑童子”,后来却惊奇地发现他们三个会不约而同地偷看南少卿练剑。于是老庄主就这样让南少卿收下三个徒弟,很快培养成了栋梁之才。直到昭华十三年慕绯来到铸剑山庄,年龄相差不大的几人,甚至是身为二师父的南雪衣都是与她们一同成长,相濡以沫,不分彼此...
南雪衣翻了个身,手轻轻抚在枕头上校园全能高手。枕头的另一端也是潮湿的,慕绯已经不在身旁。记得玄璎离开那晚,一屋子的人围跪在尸体旁,哭泣声此起彼伏,撕心裂肺。慕绯侧对着她,少女哭红的眸子透出一丝令人心悸的冰冷,任凭南雪衣如何唤她,她就是盯着满地血迹一动不动,像是一具失去生命的雕塑。南雪衣上前抱住她,慕绯软化下来,开始低声啜泣。最后那伤痛犹如融在她的血液深处,燃遍周身,她靠在南雪衣肩头剧烈颤抖,哭得几近酥软...而南雪衣只能紧紧搂着她,竭尽全力压抑自己的泪水,所有人都在哭的时候,她不能哭,她必须是那个坚强到最后的人,因为她是师父,是绯儿最后的支柱...
念及此处,南雪衣霍然起身,草草穿戴梳洗便推开了房门,去寻慕绯的影子。
推开门的霎那就感觉有雪花落下,果然,从飞檐屋瓦到青石小院,满世界都覆上了纯净的白。而那久久伫立在雪中的身影就更为显眼,慕绯身披一件淡红牡丹纹棉袍,发丝轻挽,脚踏棉靴站在雪地里。她遥望着幽兰阁的方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雪花在风里旋转下落,在她的指尖转瞬消失,只留下微微的凉意和日光下绚烂的光泽...
最美莫过豆蔻华年,不施粉黛,却貌如朝霞流雪,纯美至极。一株红梅在她身后开的正艳,而慕绯纤细清瘦的背影,仿佛这幽静天地间唯一的亮色。
“绯儿,”南雪衣唤她,声音柔婉低缓,一如她靠近的脚步:“你何时起来的?”
慕绯身形未动,她知道南雪衣来了,仍是出神地望着幽兰阁的门扉,开口道:“天刚亮的时候发现下雪,我就出来了...”南雪衣回眸,盯着慕绯的侧颜陷入恍惚。她发现这是她第一次读不懂慕绯的心思,她无法从慕绯眼中看穿她的悲喜,抑或是悲伤到了极致,就只剩下无言的静默。
南雪衣顿觉心中有些酸涩,低声问道:“你在看什么?”
慕绯没有回答,脑海中却已经浮现出了幻想,幻想着玄璎师姐还能从那屋子里走出来,对她微笑和招手。她会告诉每一个人,她忘记了拂光,她能开始新的生活。她总是一袭素雪百合裙,安静得能让所有人忽略她的存在。现在她真的离开了,却又无处不在...“我在祈祷呢,”慕绯叹息般地喃喃道:“祈祷师姐下辈子,不要再爱上心有所属之人。”
南雪衣缓缓走到慕绯身前,正对着她,手指攀上慕绯的衣襟替她系紧了衣裳,清丽玉容泛起苍白。细碎的雪花落在两人视线之间:“绯儿,节哀顺变吧!”慕绯怔了怔,目光停留在南雪衣的眉心,伸出手替她抚去眉梢沾染的雪,柔声问了一句:“雪衣,你睡得着吗?会做梦吗?”
南雪衣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两天没睡,昨夜睡得很死,连你离开都不知道。”
慕绯眉尖轻蹙,淡若远山的墨色有些疏冷,却美得永远也看不厌:“昨晚我做了一个很美的梦...”她说道,南雪衣被勾起了兴致,神色也缓和温柔:“你梦到什么?”慕绯不说话,却是倾身上前,秀挺的鼻尖抵住南雪衣的鼻梁,呼吸灼热,驱散了新年初雪的寒冷:“我梦见我们在床上,彻夜欢爱,后来...后来你忽然抚着自己的腹部,你说我们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啊?”南雪衣愕然地瞪大了双眼,被她的怪梦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听慕绯淡笑着继续道:“梦的画面变得支离破碎,但是最后,你真的抱着一个小婴儿出现在我面前。我吓了一大跳,但是我好高兴,所有的烦恼都烟消云散...我只记得你,还有那个小宝宝。”
死亡与新生,痛苦与逃离...在她短暂的梦境里,已然能了解慕绯饱受煎熬的内心,那一次次在面前上演的惨烈,对她有多大的影响和震颤。
南雪衣听她说着,眼中流露出难以阐释的情绪,眸光潋滟,炽热而又失落。她上前捧住慕绯的脸颊,看了片刻,本能地将一个吻印在了她的唇上...慕绯的身子颤了颤,晶莹的泪挂在眼帘上摇摇欲坠,温存的触感让她几欲沉醉,撬开南雪衣的柔软的唇探入更深。两人一齐感受到熟悉的爱欲,迸发在肌肤相贴处,像洪水漫过全身。
浮华世界大雪纷飞,生离死别,唯有恋人的坚定的吻是可以把握的真实...
吻了许久,两人默契地同时挪开双唇。慕绯此时已不复刚才清醒,神色流露出了浓浓的倦意。南雪衣宠溺地拍了拍她冻僵的脸,呢喃着劝道:“回去睡觉吧!”
慕绯讷讷地点了点头,由南雪衣牵着乖乖回了房。南雪衣在炉火里又添了些炭,看着慕绯上了床盖好了被子,静静闭上了双眼。南雪衣守在她身旁,凝视着慕绯的睡容,心绪刚刚释然,忽然发现慕绯在睡梦中又蹙紧了眉头,而且越蹙越深,似乎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南雪衣俯□子去看她,慕绯在不安中突然翻了个身,她的手胡乱抓了一下,竟是一把抓住了南雪衣放在床上的试水剑。
只见十五岁少女抱紧了宝剑,这才奇迹般地安稳下来,很快坠入了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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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雪衣轻轻合上房门,然后她有些失衡地靠在了门上。屋檐下的雪花飘到头顶,染白了碧龙簪的光泽。雪花留恋地摩挲片刻,滑落在地。白衣女子忍着泪水,靠着门用力呼吸,冷冽的空气钻入胸腔,一颗心越发疼得厉害了。她知道绯儿把心思藏了起来,不止是她,整个铸剑山庄的人都因玄璎的死变得异常消沉,绝望地等待敌人进一步的宣判。
不同于南少卿遇害时的义愤填膺,这次没有人敢提“报仇”二字,似乎那是人尽皆知的禁忌。所有人都能很容易地把四大弟子在苗疆的失踪,和红莲教弑君暴乱联系在一起。大家知道,那个想毁灭铸剑山庄的敌人,叫做“朝廷”。
——他们就像待宰的羔羊,已经置放在了血腥的砧板上。所以绯儿陷入了深深的内疚与恐惧,她痛恨是自己将灾难带到了铸剑山庄...南雪衣茫然地仰起头,遥远的苍穹在泪眼朦胧中更加阴郁。她究竟该怎么做,若不是身为庄主,她一定会疯狂地带着绯儿远走高飞。可她终究不能抛弃所有...
“师父。”身旁传来一声呼唤,南雪衣顿时回过神,只见龙阳背负长剑站在雪里,一袭单薄的玄色长衫,脸颊冻得苍白,俊眉深蹙,双眼布满血丝。他似乎三天都不曾阖眼,下巴胡茬凌乱,衬得这十八岁的年轻男子恍然沧桑了起来。
南雪衣轻叹了一声,幽幽问道:“都处理妥当了吗?”
龙阳点了点头:“恩,阿璎已经净身入殓,凌儿一直陪着她。碧云庵的慧心师太带着几个弟子过来了,说阿璎是个好孩子,想尽自己的心愿送她一程...”
南雪衣眸中泛起泪雾:“这几日辛苦你了,也替我谢谢师太,我稍后会去灵堂看看。下葬之前你也好好歇歇吧,我现在要去工坊一趟,流音水榭这边虽然派了很多剑客把守,但我仍不放心。你去我房里,守着绯儿吧!”
龙阳闻言,立刻将背负的忘忧剑取下抱在怀里,人也精神了几分,信誓旦旦道:“师父尽管去忙,我会保护师妹,绝不会有事!”
南雪衣唇角微微牵起,算是应允。她挪开步子准备离开,不料擦肩而过时又忽然顿住脚步,她蓦地将手心搭在了龙阳肩上,在他耳旁低语道:“龙阳,你长大了,一定要有所担当。你要记住,若有一天师父不在了,你就是铸剑山庄的新主人!”
龙阳浑身一颤,霎时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猛地回过头来,却见南雪衣已经走远,再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龙阳轻声踏入南雪衣的闺房,果然瞧见慕绯在床上熟睡。她侧躺着,娇躯蜷缩如初生的婴儿,怀中紧紧抱着南雪衣的试水剑,呼吸平稳。龙阳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边,看着慕绯,只觉心也霎时安宁下来,不知不觉就闭上眼打起了瞌睡。
时间在困倦中静静流逝...
不知睡了多久,龙阳忽然被床铺的轻微震动惊醒,他立刻睁开双眼,警觉地按紧了手中的宝剑。屋内一切如常,原来是慕绯在睡梦中翻了个身而已。只见精致绝美的少女平躺着,乌黑的发丝泼散在枕边,长睫颤动,吹弹可破肌肤泛起了淡淡红晕,玉颈更是白皙似雪,锁骨若隐若现,诉不尽的蛊惑迷人...龙阳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睡容,忽然觉得一阵阵的晕眩,那感觉好似喝醉了酒一样,受不住控制。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把忘忧剑放在了桌上,然后坐到慕绯身边,竟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替她撩开了凌乱的发...绯儿真是出落地越发美了,都说女大十八变,再过几年可怎么得了。她会成为第二个容兮然吗?姿色倾绝天下,气质高不可攀...
男子有力的指节小心翼翼地触及她的脸颊,只那一触碰,就有种不可自拔的留恋散逸开来...龙阳深吸一口气,他已渐渐不知自己在做什么,绯儿日日夜夜都躺在师父的床上,她们也会如男女那样交缠欢好吗?一想到这里,龙阳就觉得喉咙里都涌上阵阵难忍的苦涩,他一个大男人都几乎要落下泪来,慢慢俯□靠近她,近得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气息,仿佛清冷的花香...
就在他几乎要碰到那双唇瓣的瞬间,慕绯忽然睁开眼,瞳孔里映出了龙阳的脸,明亮而湿润。
龙阳浑身僵硬,惊电般挪开了身子,慕绯看着他慌乱的眉眼,喃喃唤了一声“师兄...”四目相对时,只剩无尽的尴尬在两人之间蔓延...
作者有话要说:入v的三更哦,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这章其实还是挺美好的,之前好几个童鞋留言说希望雪衣给绯儿生个小宝宝= = 从我的设定看,有点难的那,于是就在慕绯的梦里实现一下吧
看到这里估计大家又要讨厌龙阳了,你妹的,雪衣刚想着把掌门之位传给他,他就差点轻薄了小绯儿...咳咳咳,幸亏绯儿敏感地醒来了~~o(>_<)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