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八十九章 赐浴
“公主...”慕绯虚弱喃喃,她听出东方若情语意动容,已经对自己有了不少恻隐之心...于是身上承受着多大痛苦都表现在脸上,只见她隔着纱幔,泪眼朦胧望着东方若情,凄然道:“奴才一条贱命,死不足惜英雄无敌之王者降临!倘若奴才不在了,就...就让沈姑姑回东宫可好?在浣衣局的时候,她待我很好...
东方若情听她提及沈孝君,醉意迷离的眸子里泛起一波泪痕:“本宫又何尝不想让她回来,她是照顾我长大的姑姑啊!”
一旁跪候的副总管太监李郁偷偷抬头环顾,眼见太医东方锦荣和一众宫女围在凤榻边照顾慕绯,不由担心一旦慕绯在公主床上睡了,岂不暴露了身份!当即叩首劝道:“公主殿下,让奴才把木头挪去偏殿吧,公主殿下该歇息了!”
不料东方若情半眯着凤眸摆了摆手,拒绝道:“不,他伤的很重不能挪动。锦荣,把药方给本宫过目。”
东方锦荣嗫嗫喏喏地取了药方呈到堂妹面前,俊容微微泛白:“他身中鹤顶红剧毒,微臣竭尽全力,但不能保证...”
“宫中不是有不死药么?”东方若情竟是忽然打断了锦荣的话,眉心轻蹙,琉璃宫灯在她的美艳的轮廓映下一层浅影,七分威凛,三分柔媚,让人看不透她是醉是醒。
锦荣惊愕万分:“什么?”
东方若情冷冷瞥他一眼,慵懒地靠在云龙宝椅以手支颐,慢条斯理地问:“当年母后遇刺,那样奄奄一息都救回来了。那药叫什么?”
“千金散和月下金莲,一种在太医院,一种在松香山御池。”东方锦荣讷讷答道,额头已经皱成“川”字,为难至极。那几种灵药天价难求,岂是公主身边小太监有资格享用的!
“不过千金散是浸浴之药,他的症状,倒可以试试能解百毒的风息草。”
东方若情唇角弯起浅笑,勒令道:“去取风息草和月下金莲,本宫要他痊愈,一根头发都不能少!”
话音甫落,寝殿内一片死寂无声,几欲窒息。连一贯沉稳老练的副总管李公公都掩不住惊愕神色,公主身旁另一位红人太监曹琏更是面如死灰,嫉恨得两眼都快窜出火来,死死盯着床榻上昏睡的人儿...东方锦荣只好狠抹了一脸冷汗,拱手道:“微臣遵旨,微臣告退!”
风息草,月下金莲...慕绯在浑浑噩噩的剧痛中猛然听见了这两个药名,只觉瘫软的身子都好像被惊雷劈中,差一点儿就要腾身坐了起来。她大口喘息着侧过身,薄纱帐幔外东方若情、李公公、和一众宫女太监晃动的身影再度由清晰变得模糊。她虽一心用这招苦肉计除奸臣,夺恩宠,却真的没想不到东方若情直接就赐了两种灵药下来。
“雪衣...这算老天爷给我的额外补偿么?”
胸口有阵阵酸涩的痛楚,体内肆虐的残毒更让她疼的冷汗淋漓,慕绯阖上眼,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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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佯装重伤体虚,慕绯又卧床休养了半月有余。半月里她的饮食起居由副总管李郁派遣两个侍女亲自照料,丝毫不让旁人接近,以免暴露了女子身份。
太医院奉旨送来了风息草和月下金莲两种灵药,慕绯半点儿也舍不得触碰,用内功逼出了体内余毒,藏好了药将来带回铸剑山庄...圣元节一场变故,东方若情果然重获摄政之权,每日临朝听政,只剩唯一的丞相冯崇民辅佐。梁惑的余党斩首的斩首,下狱的下狱,东方若情趁官员大换血重新培植势力。而墨天诏的金陵军在听闻右丞相死讯后,麾下有将士意图谋反,军心大动。高逸幽乘胜追击,墨天诏连丢安庆、庐州两座城池,金陵城岌岌可危。
慕绯朦胧中睁开双眼,隔着帐帘看见另一位东宫小太监冯魏正坐着饮茶。偏殿内,点点微黄的灯影晕在棉毯上,霞光如流水投进窗纱,已是日暮黄昏。
“睡醒了吗?”李郁探过身来看她,眉眼间关怀备至,一如慈父:“冯公公等候多时了梦戒!”
慕绯困意褪去,这冯魏虽与她一起在东宫当差,但彼此并无多大交集,不禁喃喃:“冯魏?”
“醒了就好。”太监冯魏起身走向慕绯,手中还捧了一个赤红色螺钿漆器宝盒,正色道:“传东宫皇太女殿下口谕,木头救驾有功,升东宫从三品掌事太监,赏东瀛黑曜红玛瑙珠串一枚。今夜戌时二刻,赐浴疏月殿八卦池!钦此——”说着,便将那宝盒递给慕绯,换了一脸谄媚奉承的笑:“木公公,以后可得多多关照啊!”
八卦池,也称“鸳鸯池”。形如五行八卦,一扇西域和田玉屏风置入水中隔成两池。象征阴阳结合子孙繁衍,是皇帝与妃子共浴嬉戏的地方。
慕绯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惊诧,清眸结霜,脸色也霎时苍白下去。她只好先拂帘下床,顾不得青丝垂乱衣衫不整,叩首道:“奴才遵旨,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宣了旨冯魏便回去复命。待人走远,李郁忙上前扶起慕绯,慕绯紧咬唇一言不发,打开宝盒,只见一串黑曜石水晶宝珠,深邃如夜,又泛着淡淡绿色幽光,最中间是一颗硕大晶莹的红玛瑙。慕绯啪地一声阖上宝盒,不愿多看一眼,低声道:“升品阶,赏东西这些我也能料到,可赐浴?自古只有皇帝赐浴妃子,她把我当什么了?”
李郁叹道:“公主莫急,你如今的身份既是她的奴,也是她的玩物,她要赐什么老天爷也管不了!”他思忖片刻,深锁的眉梢又多了几分隐忧:“奴才觉得,东方若情的心思比我们想象中更难琢磨,梁惑一死她重获权柄,风头日盛,可处境也是越来越危险。东方若情当初能装疯自保,现在想继续演戏,做出荒淫昏庸的样子让墨党不敢轻易动手。她实在是很能隐忍...”
慕绯低声冷笑:“我利用了她,她又何尝不是利用我!已经两种灵药到手,我还有什么不能忍。可...可一旦沐浴脱衣,我就完全暴露了!”
李郁深思不答,慕绯转过身去,在自己带入宫的包袱里一阵翻找,竟索性取出银针,想用当初对付杨鸾的方法...
李郁骇然变色,冲上前去扼住慕绯的手腕,几乎是喝止道:“公主万万不可冒险!现在硬碰硬,之前所有的忍耐都功亏一篑了!”“那我还能如何?”慕绯蹙眉反问,只觉阵阵阴寒气息渗入体内,想想就不寒而栗:“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沐浴更衣后恐怕就要召我侍寝,我怎能给她侍寝?!”
“可你需要她的宠幸,需要最大程度地利用她不是么!”李郁眸色深沉,字字珠玑直逼慕绯心底最摇摆不定的痛楚:“公主虽然放弃复仇,但除了灵药,公主心里一直也疑问着当年贵妃娘娘和妖后的恩怨。你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突破口,你可以找一个不脱衣裳的理由,但你不能不取悦她!”
“够了!”慕绯断然喝道,感觉自己被东方若情逼到了极限。为了灵药一点点隐忍委身,远在千里外的南雪衣又该情何以堪,自己的行为究竟是爱之深切,还是负心薄幸?慕绯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双颊怒红如窗外流霞,丢了一句话道:
“大不了坦诚相见,看她是宠我还是恨我!”言罢,她藏好手中银针,推门逃了出去。
赐浴鸳鸯池,东方若情,你是故意给我这样一个难题么!
月朗星稀。戌时刚过,慕绯就朝疏月殿方向赶去,心情如赴刑场一般沉重而挣扎。到了东宫疏月殿,由小宫女带领不断深入,忽然有琴声依稀入耳,与浴池边潺潺的水声默契交融,浑然天成。快到鸳鸯池边,才发现疏月殿内完全是与她想象中截然相反的景象:
水雾婉转,纱幔轻扬,缭绕在淡白色的玉石阶柱之间,恍如仙境般飘渺。三个宫廷乐师在池边笛琴合奏,而东方若情一袭薄如蝉翼的绯红纱衣站在池边,长发微乱,拂在若隐若现的雪白香肩...
慕绯望着她一时怔住,东方若情讶然一笑,明眸荡漾看向慕绯:“你来的这样早?”
慕绯忙俯身见礼:“奴才叩见公主殿下!”
“身子不好就别跪着了,过来吧!”东方若情淡淡一笑,那笑容在慕绯看来妩媚而危险,让她不由呼吸骤紧。“奴才不敢...”慕绯装出颤栗的声音,僵直跪着动也不动:“奴才...奴才卑贱之身,承受不起这天大恩赐,求公主殿下收回成命!奴才宁死也不能辱了皇家尊严!”
“皇家尊严?”东方若情忽的收起笑意,冷嘲道:“你不知这江山本就不是东方家的么?”
慕绯哑然,听东方若情说中她心头最痛,双颊滚烫如火。
“我母后负了天下人夺下这江山,她就不怕被我辱没!”东方若情语意凄冷,不知不觉就透出了对东方端华积郁多年的幽怨爱恨:“木头,本宫赏你便是赏你,本宫说你能承受,你就必须承受!”说着便转过身去,由贴身宫女扶着步入池中...只见东方若情那身绯红纱衣一点点沾上晶莹水珠,湮没在清澈如月光的池水中。东方若情在池中褪去了湿透的纱衣,任由它在柔软碧波中漂浮。她玲珑浮凸的玉体掩在满池花瓣下,无端的媚惑横生...
慕绯仍是一动不动跪在池边,水光晃动的影子照着她的脸庞,神情也如烟缥缈,朦胧而忧伤。
东方若情在池中游动,清水不断沿着冰肌玉骨连连坠落,她凝眸看着慕绯道:“八卦鸳鸯池,水中玉屏风。池水中的草药对你身上的伤有益。你名叫木头,性子也木,就这么怕本宫看你的身子?”
慕绯抬眸看去,鸳鸯池中间由水中玉屏风隔成阴阳两池,以往都是皇帝与妃嫔各自沐浴,移开屏风就能水乳交融;若不移开,就是谁也看不见谁。慕绯转念想了想,霍然起身,扑通一声跳入池中。
“你...”东方若情见她不脱衣裳就入池,正要动怒责问,屏风另一面就传来了一个悠然悦耳的声音:“公主殿下赐奴才沐浴,奴才就跳,但公主没说一定要脱衣裳,奴才不算抗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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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外的铸剑山庄,凤凰台小亭。琴弦那双轻抚而过的素手忽然停住,胸口莫名涌起一阵惊悸隐痛,南雪衣蹙眉凝眸,轻轻咬紧唇瓣,不知这不详的感觉从何而来...
“姐姐,怎么了?”墨成香在旁唤她,已是南雪衣义妹的女子一直端坐于七弦琴旁的小桌后听她抚琴,见南雪衣忽然神色不对,不由焦灼起来。
南雪衣缄默不语,清冷无温的目光只盯着指间琴弦。月色初起,斜斜照入山庄三条水道汇聚的凤凰台小亭,亭前树影斑驳,伴着一抹冷色流洒在南雪衣身上。她重新拨弄,只听那低音每每转颤之际,柔肠百转,缠缠绵绵,却有种宿命般的凄怆悲凉。听得墨成香心头酸楚,泪水盈盈闪烁在眼眶...
碧云山上月生姿,清风去处出云海;凤凰台前水扬波,碧纱影里雪做衣。
多少情思只能缠绕于琴声,隔了千山万水,也寄不到那人心里。
墨成香仰慕地望着她,只觉南雪衣病中初愈的姿态,都美得令月光黯然失色。
南雪衣一曲弹罢,才抬头看了墨成香一眼,面色如霜,淡淡道:“香儿,我想喝酒。”
墨成香目光惊诧,忙将小桌上的酒壶藏入怀里,沉声道:“姐姐只服完了孔雀草、白林仙子和龙血三种灵药,身子初愈,绝不能碰酒!”南雪衣怅然一笑,垂首又沉默下去。墨成香坐了过去,轻轻握住方才动情拨弦的双手,情不自禁地抱过南雪衣羸弱的身子,叹道:“你若是想她,就说出来,若是难过,就哭出来!别再让我担心了!”
两个多月的陪伴相处已让二人真的情如姐妹,南雪衣顺势靠在墨成香肩头,颤声苦笑道:“她毁了我一生一世,不想再见...”
墨成香涩然笑道:“在我面前还说这样口是心非的绝情话!你那么爱她,不是宁可被她毁了一辈子也不愿选择别人么?”
南雪衣紧紧抱住墨成香的玉颈,若不是泪水很快湿了墨成香的肩头,根本察觉不出她在哭...
墨成香似乎都习惯了她这个样子,美眸里漾着温柔而无奈的笑意,劝道:“宫中险恶,她自然不能传出任何消息,放心,那小丫头死不了的!”
两人说话间,忽然一阵急促脚步掠过亭前,南雪衣循声看去,脸上泪痕都来不及擦,就看见老管家林哲气喘吁吁地跑到凤凰台小亭,焦急道:“掌门,地下铸剑室里的那个孩子,他,他...”
沈梦翎,绯儿昏迷了七年不醒的亲弟弟!
南雪衣心跳骤然加快,急道:“怎么了,他怎么了?”
林哲喘了一口气,忽然大笑:“他醒了,竟然醒了,在找姐姐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礼拜忙得要飞起来了~礼拜六去音乐节当工作人员,今天一早还陪朋友看电影,不过一个礼拜的积累总是能如约更新的^_^
嘿嘿,这章进展很快吧,没想到绯儿两种灵药到手了吧,绯儿和若情之间可有料能挖了。公主表示药不是随便给的,绯儿被若情调戏洗鸳鸯浴咯~~o(>_<)o ~~
满足大家要求让雪衣露脸了,这下雪衣和若情pk下大家觉得谁更美呢~~亲妈我是两个都爱,我最贪心。雪衣这边会继续写下去,慕绯的弟弟一醒来,后面剧情推动又会加快了,大家多多撒花,下周五一了我会加油更新的^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