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205 上官天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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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央城。

    处东傲国、北极国、南越国三国交界处,占地面积不下一个诸侯国,不受三国任何一个国家管辖,拥有三门七十二镇,是江湖中的老大。

    世人有句话:得未央者得天下。

    靖安帝、武念亭二人均易了面容,一身普通装束,出现在了未央湖畔。

    未央湖,地处未央城。

    “爹,我们得弄条船。江湖中的大人物就在湖心岛上。”

    顺着武念亭手指的方向,靖安帝颇有些激动的看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小岛,视力所及不过一个黑点而已。

    目测,这湖有百亩之大。

    他笑道:“早知是未央城的话,我们就不必偷偷摸摸的来了。”

    “啊?”

    “说起来,我东傲皇室和未央城颇有些渊源。真论起来,未央城的第一任城主是我东傲开国大帝的岳丈。你说,这个关系亲不亲?”

    “哇,父皇,也就是说,未央城和我们东傲国一样,都有八百年的历史了吗?”

    “是啊。算起来,东傲皇朝泱泱历史八百余年,而未央城的历史亦有八百余年,可以说未央城和东傲皇朝在最初是共生的。而东傲皇朝的历史和未央城的历史亦是息息相关。只是几百年下来,朝庭和江湖相互生疏,几乎再也没有联系。我东傲皇室也将他们彻底的遗忘。不过,听你皇帝哥哥的意思,他和未央城又联系上了。”

    靖安帝口中的‘皇帝哥哥’指的自然是龙世怀了,自从龙世怀登基后,武念亭对龙世怀的称呼便改了口了。

    “我怎么没听皇帝哥哥说过。”在武念亭的映像中,她只知道有个未央湖。再说她对江湖中的事不怎么感兴趣,只对江湖中的大人物感兴趣。所以,关于未央城的一切,她都不是非常的明白。

    “上次你不是受困于二郎山吗?”

    知道她父皇指的是二年前在合州发生的事。武念亭点头。

    “不希望你的事闹得人尽皆知。澜儿请的就是未央城的人解决二郎山的事。当事时,你皇帝哥哥有幸结识了未央城的第四十一任城主。还和那城主结拜了兄弟呢。”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要是早知道皇室和未央城有这个渊源,更知道皇帝哥哥和那城主有那么一层关系,我们就真的不用偷偷摸摸的来了,可以光明正大的来哈,保不准那个城主还得热烈欢迎我们。”

    “成了。能不麻烦人就不要麻烦人的好,免得欠人一个人情。反正都偷偷摸摸的来了,我们就偷偷摸摸的去你说的湖心岛。”

    其实,未央城的第四十一任城主是上官澜,不过在二郎山的时候,叶歌穿上了上官澜的衣物被龙世怀错认并结为兄弟。

    如今,未央城的城主已是徐燕如。和上官家势不两立的徐燕如。

    这一点,龙世怀不知,靖安帝当然也不知。

    因未央湖是未央城的圣地,便是未央城中的人一般也不会轻易接近。是以,守在湖边的人并不多。

    小时候,武念亭随着逍遥王爷来过几次未央湖,不过那个时候都是坐着逍遥王爷的大船。如今要到哪里弄条船呢?

    靖安帝看着湖边的青青翠竹,道:“现扎竹筏。”

    武念亭觉得她父皇的主意不错,于是点头赞同。

    反正是偷偷摸摸的来的,那去未央湖最好是夜间行动。于是,父女二人虽然扎好了竹筏,仍旧等着天黑再说。

    “父皇,再告诉我一些关于未央城的事呗。”太阳没下山,武念亭等得有些无聊,找着话题说。

    “听闻,未央城的城主但凡现身,必是一袭紫金长袍,面罩白银狐狸面具。”

    闻言,武念亭在脑袋中拼凑了一把,然后又膜拜了一把,道:“啊,好威风。”

    “其实,靖安五年,我和巴扎尔大战于幽州的时候,见过未央城城主。只不过那时,我并不知未央城的城主会是那身装扮。只到世怀在二郎山和未央城第四十一任城主结拜并告诉我一些关于未央城的规矩后,我才隐约想起那一年,幽州大战的时候,你母后被困于敌兵的包围圈,情况十分危急,一个穿着紫金长袍的白银狐狸面具人适时出现救你母后出的包围圈。想来,他应该就是未央城的第四十任城主。”

    如果说靖安帝原来从不做未央城想,是因为皇室和未央城早就断绝往来的话,后来却因龙世怀在他面前提及未央城的原因,他才惊觉有些东西有着惊人的联系。

    也因了此,靖安帝推断林老夫人去世的那一年,能够护着他的皇后、他的镜儿自由出入林府和皇宫的男人也定是那个城主才是。毕竟,未央城的城主是江湖上的老大,武功之高强只怕无人能敌。功夫能高出儿子十倍有余也就正常之极了。

    他甚至于笃定,他的镜儿应该就是被那个城主所救,然后一直待在了那个城主的身边。

    而武念亭肯定是……

    “父皇,你怎么认定当年那个救母后的是四十任城主,而不是和皇帝哥哥结拜兄弟的第四十一任城主呢?”

    武念亭的问话打断了靖安帝的沉思,他道:“你皇帝哥哥说未央城的第四十一任城主年岁很小,比你皇帝哥哥都要小上许多。所以,按年纪算,当初救你母后出包围圈的人必不是现任城主。应该是上一任城主。如今想来,他出现在你母后身边必不是偶然,而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已经开始在你母后身边保护她了。他那般用心的保护着你的母后,想必也是爱极了。”

    这一爱一护就是几十年,这个城主也是个极痴情难得的。可以说,这个城主非常了解三国局势,知道镜儿不能出现在世人面前。

    靖安帝此时心中是极复杂的。即羡慕、忌妒着这个城主陪在了境儿身边,又感谢着这个城主救了镜儿的命并且一直保护着镜儿没有受任何伤害。

    这段时间,她父皇没少在她面前提她母后当年的事。而且她也觉得她父皇方才的一番推断很有道理。只是看她父皇眼神不停的变幻着,武念亭很是难过的靠在靖安帝怀中,道:“父皇,母后活着,却不来见你,还很有可能和另外的男人在一起,你恨母后不?”

    “有时候,选择放手并不是无法坚持,只是因为你发现有些事情注定无法实现。知道么,你外婆去世的那一年,你母后来看我的时候,在我耳边说如果我不是皇帝该有多好,一如她当年跳下千丈崖的时候说‘今朝,你若不是皇帝该有多好’的话。你父皇我这一生,成在皇帝上,败也在皇帝上。我一生的成功,皆因你的母后爱着天下的子民,于是我也去爱,然后成了一个好皇帝。我一生的失败,皆是为了你的母后爱着的子民而我不得不放弃她。”

    成也母后,败也母后。

    也就是说,父皇的一生其实都是为母后而活,但这个‘败’字对父皇而言,只是失败于不能陪在母后的身边。

    父皇啊,您对母后的这份情,世上再也无人能及。

    母后的一生虽然动荡,崎岖,受了许多的苦,但有了你这份爱,足够了、足够了。

    武念亭思绪间,只听靖安帝又道:“你想想啊,因为我不想让你母后爱着的人都恨她,所以我努力的去当一个好皇帝。连别人我都不允许恨她,更何况是我自己呢。你若要问我恨过她没?没有,不会,永远也不会。我觉得,人分开总有一些原因,不过有些人,你应该等。你的母后,就是我值得等一辈子的人。”

    她师傅也是那个她愿意等一辈子的人。武念亭眼睛一红,道了声“父皇。”

    “傻丫头,别为父皇伤心,父皇没事,这么多年了,早看穿了。你母后的一生,爱她的人有多少,恨她的人就有多少。有许多人愿意为她生、为她死,可她最终选择的却是我。如果我不是皇帝,她一辈子选择的就只会有一个我。我很高兴,也很满足。知道么,就算分别了这许多年,如果在那湖心岛上我果然见到了你的母后,我敢肯定,哪怕那个未央城的四十任城主站在你母后的身边,但你母后会立马甩了那个男人扑到我的怀抱。因为只要有我在,她不会要任何别的男人。”

    ‘扑哧’一声,武念亭又笑了,道了声‘父皇,原来你也很自恋啊’的话。

    “这不是自恋,而是我相信我,也相信你的母后。真正对你好的人,一辈子不会遇到几个。而你母后,就是那个真正对我好的人。她从来舍不得我难过,也从来舍不得我伤心,更舍不得我孤独。知道吗,就是为了不要我难过、伤心、孤独,所以她才愿意进宫,愿意陪在我的身边。”

    “父皇。”

    “当然,我也是对你母后最好的那一个。所以,为了不让她难过,不让她伤心,不让她的心孤独,我又放了手。”

    “父皇。”

    “傻丫头,我知道。你现在担心。如果你母后真在那湖心岛上。我会不会强抢了她回去?”

    是啊,这段时日和她父皇一处,多有听她母后的事。她怎么越来越觉得她的那个启蒙老师在许多言行上和她母后很相似呢?

    她的启蒙老师不会就是她母后吧。

    如果真是,那父皇见了老师,带回东傲。母后活在世上的消息一公开……

    母后的衣冠冢必毁!

    硝烟弥漫必生!

    然后白骨累累、尸殍遍野!

    武念亭正在考虑这个后果的可能性和严重性,却听她父皇道:“不会,我肯定不会强抢了她回去。回东傲做什么,让她再受苦再经耻辱吗?再说我现在也不是皇帝了,无官一身轻了。我呀,就在你母后身边结庐而居,看她是选择我还是选择那个第四十任城主,你所谓的那个江湖中的大人物。”

    本来先被她父皇那句‘结庐而居’雷倒了。但紧接着又被她父皇后面那句话搞糊涂了,武念亭道:“父皇,有可能,有个问题,我们得沟通沟通。”

    “什么?”

    “我说的那个江湖中的大人物,她……是个女的。”

    “不是个男的吗?”如果他没记错,他还记得那一年,幽州战场,救他的镜儿出敌兵包围圈的男子一头白发,给人的感觉很是震悍。

    前两年因龙世怀和叶歌结拜的原因,他这才多少听了未央城的一些风俗、习惯。于是,这才惊觉事情从始至终都有迹可寻。

    一如二十多年前,幽战大战,那城主救镜儿于敌兵包围圈。

    一如十多年前,林老夫人病逝,那城主送镜儿回东傲送终。

    所以,自觉于不自觉间,靖安帝已将城主定义成他的镜儿身边的男人。更将城主定义成江湖中的大人物。

    同时,他也将武念亭定义成那江湖中的大人物的女儿,且是那大人物和镜儿的女儿。

    这一路上,武念亭的小嘴不停的蹦着‘桃花源’,他冥冥中觉得桃花源应该就在未央城,应该就是那城主为保护镜儿特意而圈的一片净土。

    不想,果然,果然,武念亭果然将他带往未央城。

    桃花源果然在未央城中。

    于是,这个认定就越来越强烈。

    如今,只需证实了。

    可是,乍听武念亭说江湖中的大人物居然是个女人,靖安帝有些傻眼。

    武念亭坚定的点头,道:“女人,我敢肯定她是个女人。”

    女人?

    女人!

    靖安帝心中一动,急问:“那她长什么样?”

    “但凡我见她的时候,她都戴着幕离,所以,从来没有看到过她的面容。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

    “这段时日,总听父皇说及母后的一些事。我越来越觉得母后的言行和我的启蒙老师也就是江湖中的大人物的言行有颇多相似之处。所以,所以我觉得……”

    靖安帝激动的接话道:“所以你觉得那个江湖中的大人物就是你的母后?!”

    武念亭再度点头。

    “走,上岛。”靖安帝有些迫不及待了。

    “父皇,别慌,别慌。”

    夜很深了。

    未央湖上,只闻偶尔的、浅浅的滑水声。

    月淡星疏,湖面比较阴暗。但也能约摸看出简单的竹筏上两个黑影,一坐、一立。

    站着撑筏子的是靖安帝,坐着享受的是武念亭。

    “父皇。如果江湖中的大人物果然是母后的话,您可千万不要激动。”

    “嗯,好。”不激动是假的,他现在撑筏子的手都有些颤抖了。便是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你和我说说,她对你说过什么话?”

    “嗯,比如说,我的口头禅,那句‘我姥爷是当朝刑部尚书武必,我老爹是东傲历史上最年青的太尉武长亭,我老妈……呃,听一个江湖上的大人物说,我老妈是这个世上最令人头疼的女子,所以,头疼得我老爹先到阎王那里报到,替她打通关节去了’的话,就是她教我说的。”

    是吗?是吗?他原来不觉得,如今将一切联系起来后,才感觉原来如此。靖安帝问道:“还有呢?”

    “也是她告诉我,以后碰到了太子哥哥一定要死死缠住,她说太子哥哥会当我的大树。还说只要把太子哥哥哄好了,只要太子哥哥成了我的大树,以后我就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东傲国没人敢欺负我。”

    大树底下好乘凉,哈哈,哈哈,原来如此。是了,是了,一如他的镜儿小时候一旦惹祸就总喜欢靠着他,躲在他的怀中,叫嚷着‘大树底下好乘凉’之话。然后从他这里骗尽吃喝,仗着他撑腰免受责罚。靖安帝的眼中泛起泪花,道:“还有呢?”

    “嗯,她还告诉我,说父皇一见我肯定会喜欢,而且父皇可以当我肆意妄为的港湾。比太子哥哥那棵大树还要浓荫十倍不止。”

    是了,是的,他的镜儿从小祸事不断,一生都希望找大树依靠,然后希望大树为她遮风挡雨。后来,他有幸成为她的大树,而她也毫不手软的将他这棵大树利用得彻底。最后,即使是他不在她身边了,她仍旧回来告诉他‘今朝……你不要忘了你是我的大树,为我遮风挡雨的大树,即使现在我不在你的身边,但你这棵大树却已扎根我的心底,永远不会死去,永远不会干涸,因为,我会用心血来灌溉着它’之话。

    “也是她告诉我,见了外婆、外公一家要一如太子哥哥的称呼称呼他们……”

    原来,他的镜儿一直通过武念亭的嘴在告诉他一件事,她活着,一直就活着。直到现在他才明白。靖安帝的语句颇是哽咽:“镜儿,镜儿,你的用心是何其良苦。可我直到现在才发觉,对不起,对不起……”

    想见到他的镜儿的心是那么的强烈,靖安帝加快了撑筏子的速度。

    很快,湖心岛隐约可见。

    只是,湖心岛上好暗,一盏灯光都没有。

    “是都睡了吗?”靖安帝因了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

    “不会啊。原来就算都睡了,也会有风灯亮着的啊。”武念亭很是疑惑的起身,看向湖心岛。

    靖安帝加快了速度,很快,竹筏撞到了土地,二人急忙先后蹦上了岸。

    武念亭的方向感极佳。率先往院落群冲去。

    她恍惚记得这里的院落都特别的古朴,特别的美。

    可如今,每一座院落都空极,就像年久失修般的,许多院门推开的时候,满地落叶,一眼就可以看出是长时间没人打扫所至。

    推开熟悉的大人物的院落,一样的,院子内积满了落叶。

    她不信,往她熟悉的屋子跑去,推开屋门,屋内都结着蜘蛛网。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靖安帝有些焦急的推开另外的门,空的,仍旧是空的。

    “她曾经告诉我,未得她的允许不得带任何人进桃花源。否则,桃花源就会像晋时的桃花源般消失。莫非,她在怨我。”

    闻言,靖安帝道:“不可能,不会的。她根本不知你会带我来这里。而且依这里的灰尘和织网来看,至少有半年的时间没人打理了。”

    是啊,难道启蒙老师半年前就算定她会来这里吗?不可能。

    “对了,桃花源。父皇。我们去桃花源。那里有许多桃树,而且有一棵最大的桃树,它每年都开紫色的桃花,被这里的人认定是圣树。现在正是桃花开遍的时节,那里肯定有人守着。”

    语毕,武念亭拽了靖安帝的手,直往桃花源方向跑去。

    近了,近了。

    看着眼前的景像,武念亭彻底的呆住。

    靖安帝大步上前,围着一棵棵倒在地上的桃树看来看去,最后,站定在一棵需要七八人手牵手才能合抱的桃树桩前,看向武念亭。

    武念亭上前,摸着那最大的、断裂的树桩,道:“发生了什么事?是谁这么狠心?为什么要砍了它们?为什么要烧了它们?是谁?是谁?”

    “是我。”

    似从地狱来的声音,透着冷漠。武念亭和靖安帝同时回头,看向黑暗中缓缓行来的身影。一袭紫金长袍,高挑的身材,艳丽的面容,只是她的唇是黑的,乌黑的。

    “徐燕如。”武念亭道。

    “是,是我。”

    “你怎么在这里?”

    一步步,直逼靖安帝、武念亭二人眼前,徐燕如诡谲一笑,道:“我一直就在这儿啊。”

    指着地上七零八落的树杆、树枝,武念亭怒问:“你为什么要砍了它们、烧了它们?它们怎么得罪你了?”

    “再也等不来那个和我一起赏桃花的人,留着它们何用?”

    靖安帝不认识徐燕如,但听龙世怀说过。明明听说徐燕如是上官澜的师妹,怎么感觉这个师妹这么邪乎。不知不觉,靖安帝揽过武念亭,护在身边。

    “哈”的一声,徐燕如定定的看着靖安帝,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啧啧啧,陛下,你爱着你的皇后也便罢了,居然还爱屋及乌的爱着她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哈哈哈……佩服,佩服啊。”

    武念亭不明白,但靖安帝猜了一路想了一路早已想明白了。如今听徐燕如所言,更证实了他心中所想。心中一喜,道:“你知道镜儿在哪里?”

    徐燕如当然知道靖安帝口中的‘镜儿’就是他的皇后林镜镜。

    定定的看着靖安帝半晌,徐燕如道:“她死了。”

    “胡说。”

    “七年前,她又替那个男人生了一个儿子。可是她终究逃不脱天遣,死了。”

    “不可能。”

    “我告诉你了,信也罢,不信也罢。随你。”

    语及此,徐燕如看向武念亭,道:“武念亭,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进来。我是不是该送你一程,让你去陪阿澜?他那么爱你,你怎么忍心他一人独自躺在冰凉的墓中。你说,我送你一程,可好?”

    “徐燕如,我陪不陪我师傅不由你决定。我再傻也不会去寻死。因为我知道,我师傅不会让我死。他会要我活着,活着爱着他爱的一切,活着享受他想享受的一切。”

    “享受?哈哈,阿澜,这就是你的好徒弟,这就是你深爱的妻子。看看,明明是她怕死,却口口声声借你之名活着。你若活着,看到这样的妻子是不是也会嫌恶三分。会不会觉得白疼她了?”

    “徐燕如,你和我师傅是师兄妹。可是为何在我师傅过世后,处处和我逍遥王府做对?这不是有悖你们师门的情谊?”

    虽然煜儿不说,但她多少有所听闻,知道这段时日以来给逍遥王府使绊子的就是徐燕如。也是徐燕如导致逍遥王府的商务缩水五成。武念亭不明白,不明白徐燕如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个时候,徐燕如不该帮逍遥王府才是吗?

    徐燕如笑得阴森,道:“因为,我要替阿澜报仇啊。”

    武念亭眉头一皱,“报仇?”

    “因为,是你们上官家累死的阿澜。是你们上官家连累的阿澜啊。如果不是你们上官家,他不会死得这么早。”

    什么你们上官家?

    武念亭对徐燕如的话很是不明白。

    但靖安帝却心如明水,一直藏在心里的谜似乎破茧而出。

    是了,是了。一直觉得那个陪在他的镜儿身边的男人是好兄弟上官若飞。可是因为上官澜的原因,是以他又排除了这个猜测。总觉得人不至于糊涂到要自己的儿子娶自己的女儿。

    如今徐燕如的话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上官澜并不是上官若飞的儿子,也正因了此,所以上官澜才能娶武念亭。所以徐燕如才口口声声说出你们上官家的话。

    如果真是上官若飞,那徐燕如方才说的七年前,他的镜儿又为那男人生了一个儿子……

    煜儿正好七岁,正好。

    那那个儿子说的是不是就是上官煜?!

    有了这个认定,靖安帝震惊的看着徐燕如。

    “徐燕如,你把话说清楚,什么是你们上官家?上官家不就是我师傅家?”

    再度‘哈’的一声,徐燕如不答反问:“知道阿澜出门的时候,为什么总喜欢用聂澜的名字?”

    但凡师傅出门在外,不想人知道他的身份的时候,总称自己是‘聂澜’,当事时武念亭也问过,他师傅说因为他母亲姓聂。是以,武念亭没多想。冲口答道:“因为我婆婆姓聂。”

    ‘啧啧啧’数声,徐燕如道:“不是你婆婆姓聂,而是你公公姓聂。”

    她这意思是说有个姓聂的男人给她的父王戴绿帽子了吗?武念亭怒道:“你胡说。我父王的女人都非常的忠诚于我父王。”

    ‘哈哈’的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徐燕如道:“不光是你的师傅姓聂不姓上官。便是你的二哥、三哥、四哥那十二位好哥哥,他们都不姓上官。”

    眼前的女人真狠毒。居然说她的父王身边的女人都对她父王不忠。武念亭怒道:“你胡说。你不要污辱我父王。”

    不恁武念亭多愤怒,徐燕如只是轻哧道:“知道你的十二位哥哥为什么都不是你父王的吗?因为,你父王拿了他不该拿的东西,他受了天遣,天遣的下场就是一生永无子嗣。便是有也必须过继给他人,否则那孩子必不能活命。他一生受天遣无子嗣也便罢了,于是他便去夺人家的子嗣,夺来夺去,他便有了十二个儿子。”

    天遣?

    又是天遣?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靖安帝身体一震,突地想起在合州,引凤山庄,最后一次见到好友上官若飞的那一年,老桃树下,好友神色凄怆,说:“……都怨我,都怨我,是我害了她,害了她了……我和她本就是逆天而行得来的一段感情,因遭天遣,注定没有子女。但我……我总是存着侥幸之心,尝到了甜头便想得到更多。只是万不想可一而不可再,可一而不可再啊。此番孩子差点没生下来不说,她也受了牵连,因早产晕厥,至今长睡未醒……”

    尝到了甜头,是不是就是说的武念亭,这也是武念亭过继到了武府的原因。因为她不过继的话会丢命。只有过继才能活下来。武念亭过继后活下来了,好友尝到了甜头,是以才想再生一个。但再生的那一个却不想过继,然后便遭了天遣。

    他清楚的记得当事时,好友还说:“……静远大师为我的煜儿批了命格,说他……说他活不过……活不过十岁……也好,也好。她这般晕厥长睡着也好。若她知道这个消息只怕会生不如死。我想着,十年,十年,那孩子……也许她就会醒来,到时候只哄她说孩子没生下来便是。总比生下来又失去让人心痛欲裂的好……”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好友的呢,是了,他说:“若飞,别胡说。不会的,不论是你逍遥王府的十三少还是你的十三妃,都会没事的。”

    也因了他的话,素来狂放不羁的好友跪在了他面前,说:“谢陛下,恕臣要借陛下的吉言了。”

    也是那个时候,好友痛苦异常,他觉得不该在好友的面前问这些令好友痛苦的事,还说:“对不起。我不该问”的话。

    好友是怎么回答的呢,说:“不,对不起的是我。”

    是了,是了,如今将这所有的串起来就明白了。好友的十三妃就是镜儿。而好友夺了本应是帝后星的镜儿。

    帝后星者,只有帝星拥有。

    旁人无福消受。

    好友偏夺了,自然便会遭受天遣。

    而好友遭受的天遣便是:一生永无子嗣。

    但是,好友一生狂放,做的事就没有不成功的。得了镜儿后偏要逆天而行,偏要生下孩子。最后,女儿落了个过继,而儿子落了个活不过十年的命。

    好友跪在他面前,其实是在谢罪。好友说‘对不起的是我’之话其实是在他的面前陪罪。

    呵呵,居然是自己最好的兄弟,上官若飞。

    呵呵……

    我该恨你吗,若飞!

    靖安帝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

    不过……

    在镜儿‘去世’的日子里,若飞你的的痛苦我是有所目睹,那个时候,若飞你一样爱屋及乌的爱着世怀。只因为世怀的身上流着镜儿的血。一如我现在爱着天珠般,也是因为天珠的身上流着镜儿的血。

    不会假,这些都不假。

    这个中间一定还有什么问题,一定。

    所以,不,不能。不能因为知道那个男人是你我就去恨,不能。

    我不是说过,虽然羡慕、妒忌那个男人陪在镜儿的身边,但也想过要感谢那个救了镜儿的男人。

    不能因为那个男人是若飞你我就不感谢、徒生恨。

    靖安帝的脑中做着天人交战的功夫,只听徐燕如又道:“武念亭,知道上官煜为什么被批下活不过十岁的命格么?那也是你父王遭天遣的下场。哈哈,上官煜这个短命鬼也是被你父王连累的。哈哈……”

    ‘啪’的一声,武念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扇了徐燕如一个耳光,怒道:“我说过,不许你污辱我父王,更不许你诅咒我父王,也不许你诅咒煜儿。”

    因靠得太近,笑得爽快,不防会被扇一耳光,徐燕如捂着脸,失神片刻后,手掌骤然翻起,掌心中多了一把弯刀,直劈向武念亭。

    靖安帝察觉到危险,急忙抱了武念亭飞身避过。但是,那弯刀在碰到了什么后居然又回旋着飞回,靖安帝再度抱着武念亭飞开避过。

    方站定,便见那弯刀重新落入徐燕如手中。

    靖安帝回头看向身后,只见武念亭身后那棵最大的桃树树桩被徐燕如甩出的弯刀劈得裂开了一条缝。

    若不是他抱着小妮子快速避开,这刀若砍在了小妮子身上,小妮子肯定要被劈成两半。

    这是要置武念亭于死地的节奏啊。

    靖安帝颇是震惊的看着徐燕如。年纪青青的她哪来这般诡谲的武功。

    “靖安帝,我的好陛下。你真要救抢了你的皇后的男人的女儿么?你真有这么大方?”

    “我的皇后,从她跳下千丈崖的时候就已经不是我的皇后了。如果她还活着,我希望她就是邻家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希望她忘却所有的红尘俗世快活的生活在一个没有战争的地方。她若嫁人了,我祝福她。她若生孩子了,我恭喜她。徐燕如,你知道吗,曾经,我以为人生最难过的事,莫过于当你遇上一个特别的人,却明白永远不可能在一起,或迟或早,都不得不放手。可真的到了放手的那一瞬间,虽然痛苦、难过,但因了放手,因了成全,我领悟到只要这个无忧无虑的女孩是幸福的,我就是幸福的。”

    从徐燕如的口中,靖安帝多少明白徐燕如对上官澜的一片心了。也知道徐燕如是想用镜儿的事激他放弃救护武念亭。可是,爱了这么多年的女儿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呢?更何况,她是镜儿的女儿,身上流着镜儿的血。

    “徐燕如,我将这些话说予你听,是以过来人的境遇说予你听,希望你及早抽身,回头是岸。不要越陷越深,最后伤人不成反伤已。”

    徐燕如的眼光映着冰凉的湖水,不停的荡着漾着,冷意逼人。她声嘶力竭道:“什么放手?什么成全?什么幸福?我成全过了,我放手让他们成婚,可后来呢?我却越来越痛苦。再后来呢,阿澜死了。我没有领悟到幸福,我只领悟到了后悔。当初,若我阻止他们成亲,阿澜就不会死。他是累死的,为了所谓的上官家的责任累死的。”

    直到现在,武念亭才终于发现了点什么:徐燕如爱着师傅!因了师傅去世,徐燕如将恨都撒到了她的头上。所以想尽办法和上官家做对。

    “徐燕如。你恨我?”

    “是。”

    “因为恨我,所以恨上官家?”

    “是。”

    “那如果我不再是逍遥王府的人,你是不是就会停止对上官家的穷追猛打?”

    再度‘哈哈’的笑了起来,徐燕如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道:“武念亭,不都说你是圣儒的弟子,不都说你聪明伶俐,你怎么就这么蠢呢?方才我说了那么多,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就算你退出逍遥王府,你也永远改变不了你是逍遥王府的人的事实。因为你的身上流着上官一脉的血。”

    果然。靖安帝心头一跳,眉头轻轻颤抖着。

    因了徐燕如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武念亭有些糊涂,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身上流着上官一脉的血。你真正的名字━━上官天珠。”

    不啻一声惊雷,炸在了武念亭的脑袋上。她有些懵,看着徐燕如阴冷的眼神,武念亭第一次往后退了两步。

    从来不觉得她真是天赐给她姥爷的孙女,她知道她和别的孩子一样应该是父母生的。但她的父母是谁,她不知。她不是没有好奇过,但她怕她姥爷伤心是以一直忍着。再说,有那么多爱她的人,她没觉得父母不在身边就有多难过。实在是想得厉害了,有时候腻在师傅身边将师傅当她老爹也不是没有。

    可现在,徐燕如说的是什么。武念亭喃喃道:“什么?”

    上前一步,直逼武念亭,徐燕如一字一顿,道:“我说,你的身上流着上官一脉的血。你真正的名字━━上官天珠。你的亲生父亲,就是东傲的逍遥王爷上官若飞。你的亲生母亲,就是东傲的孝慈皇后林镜镜。而你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上官天珠。明白了吗?上官天珠。”

    上官天珠?

    她是上官天珠?

    她一岁入武府,两岁被人劫持出武府。

    她被人所劫的那一年,她父王救了她,道:“……我原来有个女儿长得和你一般,也和你一般大小,她名唤天珠……她离开我了……要不这样……和我在一起的日子,我唤你天珠。天珠回到武老爷子身边的日子,再重新做回念亭,好不好……”

    这是不是说,她父王救她并不是偶然,而全部是她父王演的戏。她从来就没有被人劫持过。再或者说,劫持她出武府的人本就是她父王。

    如果她父王是她的老爹,她父王就没有将她嫁予她师傅的道理。

    也就是说:师傅不姓上官。

    也就是说,徐燕如说的都是真的,不但师傅不姓上官,而且二哥哥、三哥哥、四哥哥他们都不姓上官。

    也就是说,父王的那群美妃并没有给父王戴绿帽子。

    也就是说,她长得像母后并不是偶然……

    也就是说,幼时长期随着她父王游山玩水并且时时前来这桃花源也不是偶然兴致使然。

    也就是说,江湖上的大人物当她的启蒙老师也不是偶然。

    天遣。

    对了,还有天遣。

    因了天遣,她不能活命,所以她得过继给武府,是说的这个意思吗?

    因了天遣,煜儿活不过十岁。是说煜儿和她是同父同母的姐弟,是这个意思吗?

    一时间,那一年,合州,厚德酒楼,天字一号房。王爷伯伯要前往海外为十三姨娘请医治病,她和她最爱的王爷伯伯分别之时,她说:“王爷伯伯,天珠可不可以唤你一声‘老爹’……天珠想老爹了。可天珠从来不知老爹长什么样子。但有一天,天珠做梦了,梦到了老爹,很霸气、很威武、很帅……天珠梦中的老爹和王爷伯伯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只是……只是梦中,天珠的老爹的头发都是白的……”

    然后,她的王爷伯伯是如何回答她的呢,抱着她,似想将她揉进骨血般,说:“天珠,天珠,我就是你的老爹,就是。”

    那个时候,她还以为以她为天,从来宠她无度的王爷伯伯是安慰她、成全她。

    不想,是真的,是真的吗?

    如果,如果她最亲爱的王爷伯伯是她真正的老爹,也就是说……

    武念亭惊呼道:“你是说,十三姨娘就是……就是我的母后?”

    ‘呵呵’一笑,徐燕如看了眼平静无波的靖安帝,这才看向武念亭,道:“什么十三姨娘,不过是你父王给世人的一个借口。从此至终,他的妻子从来只有一个林镜镜而已。”

    是吗?

    是吗?

    心中即涌起巨大的惊喜。

    但心中亦涌起沉沉的痛感。

    武念亭时而欣喜若狂,时而肝肠寸断。一时间,似乎将人间的酸甜苦辣都尝了一遍般,手脚都有些麻木了,脑袋也有些运转不灵了。

    她只知道,她叫上官天珠,上官天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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