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欢颜面对这样的李庭，有点茫然。她恨他，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让他永不超生。

    可是当曾经意气风发的他对着自己妹妹诉说心中的悔恨，他卑微、后悔、自厌、语无伦次、悔不当初……

    她在心中冷笑，原来他也是会痛的。她以为他真的没有心呢！

    风流才子低到了尘埃里，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她复仇的心思倒是没最初那么急切了。

    她想要他痛苦，她想要他的命，但如果他本身已生不如死，她何不让他多痛苦一段时日？她正好可以腾出手来对付别人，让他更痛苦些。

    陆文轩还不知道因为他的举动，使女主放慢了对他复仇的脚步。他只知道，他的担忧成真了。圣惠和尚没有提前出关。李全连他的面都没见着。

    ——也是，圣惠和尚在文末才出场，是他劝说女主既然大仇已报，那就放下过去，接受李颜的身体，好好生活。

    算起来，这位高人是女主一脉的，怎么可能因为他们这些龙套提前出关？

    陆文轩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奕瑶。

    在他的前两次任务中，她都曾出手帮忙或者干涉。这一次，他没联系她，她也没主动出现。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他在无人之处呼唤奕瑶：“奕瑶？”

    “嗯？”还是清丽如莺啭的声音。她回答得极快，仿佛一直都在。

    陆文轩说出了自己的疑惑。难道他这次的行为没半点不妥？他都想把女主从李颜身体里赶出去改变女主的结局了，她竟然都没出声阻止！

    奕瑶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有些低落：“你不是想试一试吗？”

    “什么？”

    “不是你说主线可以更改吗？怎么？非要我拦你才开心？”

    陆文轩愕然：“奕瑶，你在生气？”

    “没有。”奕瑶立刻否认，继而又道，“你的任务是拯救炮灰，别想多了。”

    陆文轩暗忖，听她的意思，他改变了主线也无所谓，她不会阻拦。可关键是以他的本事目前不可能改变主线啊！

    圣惠和尚那番话，他记得很牢。可若是他对女主讲起，适得其反的可能性更大些。而且，时机也不对。

    文里女主最终报复李庭的方法很简单，在毁了李庭的名声后，制造他调戏贵人的假象。

    那时卢氏已然惨死，李庭被指非礼微服出宫的小公主，大庭广众之下，证据确凿，他百口莫辩。

    当然，这是女主的小手段，他不受控制地对小公主动手动脚。他风流的名声在外，无人相信他的辩解。他以大不敬被处斩。

    这罪名可大可小，但今上仁德，不同于先帝，放过了李家。这一点，出乎薄欢颜的意料。她以为，整个李家都会遭罪的。

    上天待她不薄，还没等她再次出手，李庭的父亲因为治家不严被罢免，当众被杖责五十。老人一口气上不来，半夜就去了。

    李庭的母亲则触棺而亡，李家彻底败落。

    薄欢颜这才真正大仇得报。这个时候的她听从圣惠和尚的劝说，放下过去，也放下自己，是在情理之中。

    现在她一点仇都没报，要她放下，可能吗？

    陆文轩想请奕瑶帮忙，她是仙子，应该有办法。

    不过奕瑶似乎很意外：“我？你觉得我可以抵挡得了女主的光环？”

    “你上次就影响了柳潇潇的心思。”不对，她这话什么意思？

    “可那是个bug，而且柳潇潇不是女主啊！”奕瑶有点着急了，“一开始我就对你说过，女主光环不可逆，主线不可逆，渣男被虐不可逆。你可还记得？”

    这当然记得，不敢或忘。可上次不是证明了那两条定律其实是可以不遵守的吗？

    奕瑶沉默了很久，才叹了口气：“我所知道的规矩，的确是这样。明文撰写，清清楚楚。”

    所以？

    “我不知道为什么上次会这样，但是我不可能明知故犯去违背这定律。所以，你今天说什么，我一句都没听到。”

    陆文轩一愣：“你……”

    “不，你的所作所为，我一点都不知道。”奕瑶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轻快，“对了，你上次造反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我走啦，你努力吧！”

    陆文轩目瞪口呆，她这是给他绝对的自由？可问题是给自由也没用啊！女主实力太强悍，动动手指就能要人命啊！

    他不去想她态度转变的缘由，因为女主已经出手了。

    陆文轩甫一走进内室，就见一男子的身影在床帐后忽隐忽现，卢氏则坐在床边。

    他心下一惊，很快明白过来，这是薄欢颜的小伎俩。卢氏的“终日不安”要开始了。可是，这不该是李庭名声已毁，卢氏流产过后的事儿吗？怎么顺序颠倒了？

    配合还是不配合？片刻之间，他已有了决断。

    陆文轩咳了一声，面色铁青。

    卢氏抬起头来，眼中映满喜意：“你回来啦？”这两日他在躲着她，晚间宿在长榻上，白天老往雅枫院跑。她不是感觉不到。

    陆文轩点了点头，一把掀开了床帐，自然是空无一人，只有零零星星的几根头发。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似乎在强忍怒气。

    “你怎么了？”卢氏疑惑不解，“妹妹给你气受了？她是女儿家，你老往她那里去，虽说是为了宋公子，可总归是不好。你别往心里去，多体谅她一点……”

    陆文轩瞥了她一眼，打断了她的话：“你在做什么？”

    “也没什么啊，就做点针线。”卢家教女，以贞静为首。卢氏的女红不错。

    陆文轩没再说什么，夜里仍宿在长榻上。

    卢氏心里不安，是她做错了什么吗？她反反复复回想了一下她的所作所为，确定自己并无一丝过错。哦，那就是他的错。既是他的错，她何必难过？不用理他，让他睡一觉就好了。

    她放宽了心，踏踏实实，欢欢喜喜，很快就睡着了。

    陆文轩猛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