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淮通过“中药”这个关键信息判断出的遗漏，宋森不怪他会这样想，但出于自己和满依然多年的交情，他犹豫了下还是说了自己的想法，“满依然那边一向消息灵通，也许是通过谁的渠道知道的。毕竟你想叶桃那丫头也知道这件事。”

    “是。”沈清淮明白宋森的顾虑，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想怀疑自己的朋友，还是至交好友。

    他招呼宋森到椅子前坐下，自己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来摊平，之后取出钢笔来在上面写了几个人物的名字。

    “越是行为缜密的人，藏得也很深。而这种人要么行为谨慎，害怕自己会走漏风声，被人看出端倪来；要么就举止大胆，若无其事的和你交往，但前提是，你没有产生疑虑。”

    沈清淮的这一次让人过来慰问江晓本就是一次试探行为，他是抱着试探的态度在现场进行观察，观察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

    他和那个人无异于开始一场没有硝烟的博弈，对方并不知道自己的那帖子反而变成了一招亮出自己野心的证据，凭着这个证据，这场博弈才渐渐显山露水。

    “叶桃是知道中药的事情，但你怀疑叶桃把这件事漏出去？我记得叶桃和满依然的关系也没有那么亲密。”沈清淮侧头看了一眼宋森，“所以如果满依然真的想打探什么，她第一个要找的人，只会是你。”

    宋森本来还面无表情，突然间脸色大变。

    那一刻沈清淮似是有了新的猜测，他轻声笑了笑，“是不是她真的找你试探过，但是以关心的名义？实际上如果你抱着怀疑的态度去看她问你的那些问题，也许会有一点答案。”

    宋森便忽然间沉默下去，那张英朗的面容紧紧绷着，厚薄适中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可以看出他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听说满依然家是学医的。”沈清淮将手中的纸慢慢的折起来，低声问了句，“他早几年似乎也是学医的对么？”

    “对。”宋森终于长出口气，神情变得委顿下来，“他以前是学医的，家里是医学世家，父亲和母亲都是医生。”

    “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这件事？”沈清淮忽然间问了宋森一句。

    宋森愣了。

    “因为在一开始江晓复发的时候，她曾经打过电话，说她有这关系，可以给安排医院。”沈清淮的眼睛赫然间怒意滔天，“幸好我自己有高扬这层关系，否则……”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宋森仍旧试图替满依然解释，“事情还没有定论的时候，我想未必要往最坏的地方考虑。”

    “那你如何解释，晓晓上一次安定片服用之后出现低烧现象，而那时候她就是在参加《偶像大师》的时期，满依然和她住在一起。”

    “还有，《深秋》这部戏，是她找江晓拍摄，并且全程也都在江晓身边。”沈清淮一句又一句的问话令宋森的脸色越来越灰败，他居然没有办法反驳沈清淮的问话。

    到目前为止，也的确是满依然最为可疑。

    可那也只是可疑而已，你拿什么定论满依然便是投毒的那个人？他的医学世家的背景？还是他和江晓共事那么久的原因？

    而宋森最无法接受的原因，便是如果真的是满依然，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她犯下这种大错？居然想置江晓于死地？

    “我知道你没办法接受。”沈清淮把所有的细枝末节想到位之后，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点谱，但他们这时候依旧不能打草惊蛇，因为正如同宋森说的，目前只是通过一句话发现的疏漏，并没有实际的证据。

    但有了这样明晰的对象，很多事情便好暗地里查证下去。警方至少也有了目标。

    宋森还想说点什么，沈清淮却不打算再继续下去，“剩下的事情交给警方。我只希望晓晓这一次的罪不能白受。”

    ……

    宋森开着车往回走，一路上脑中尽是刚才和沈清淮的对话。

    天朗风清，可内心却阴霾一片。

    仿佛瞬间就能想到以前满依然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想着如果真的是那个人，她会不会有可能那样做。

    忽然间宋森又将车停到了路边，他将头枕在方向盘上，向来的冷面先生此时此刻眼睛里也尽是泪水，他无法接受满依然去做这件事的可能性，但沈清淮提出的质疑他居然无法反驳，甚至于也只有他知道，自从江晓病了以后，满依然还总是从他这里了解江晓的近况，但也会问一些案件的进展。

    宋森知道满依然在外表现的永远那么古道热肠，可骨子里其实是有些冷淡的。尤其是对于外人，几乎是不会太过关注对方的生活。

    如果是真的那么好的朋友，满依然大可以自己去找江晓，可是她没有这样做。

    想到这里，宋森车又一个急转弯，直接朝着反方向看去，他给满依然打了个电话，“依然你今天哪里呢？”

    “我？我上午才刚刚去看了晓晓啊，现在正在鹤峰的店里打磨时间，你今天怎么这么闲给我打电话？”满依然笑得很是荡漾，“鹤峰的饭做的挺好吃的。”

    宋森的手骤然收紧，良久之后才慢慢沉下气息，他冷静下来后说：“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聊聊。咱们单独约个地方吧。”

    满依然有些意外，但她还是报了个地址，“你知道这里吧。我的小窝。咱们那里见。”

    满依然的小窝，是她刚出道时候买下来的地方，那时候宋森是她的经纪人，她还邀请宋森去踩过点，后来她以独特的气质走红，并且手上有了积蓄，便又换了一处大别墅。

    不过这处小窝她没有出售，一直都放在那里闲置。

    宋森很快将车开到了满依然说的小窝地址，下车的刹那他想了想，又从后备箱里取出一瓶烧刀子，这才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小窝的门微微开了一条缝，屋子里光线很暗，沙发区域能看见有人正坐在那里，手里的烟头明明灭灭。

    “怎么不开灯？”宋森随口问了句，把灯直接按开，结果发现没有电。

    他的手微微停滞，之后拎着烧刀子放在满依然的面前，“你喜欢的。”

    “你果然知道我的喜好啊。”满依然笑嘻嘻的，将那瓶酒攥在手里来回把玩，“你说那些所谓的天价葡萄酒，我喝一口根本喝不出劲来，还是这种酒过劲。”

    说完她直接用牙将瓶盖咬下，直接闷了一口后笑着说了句，“太爽快了。怎么？今天有什么事来找我？你老人家平时不都忙得找不见人，求你都不出现一下？”

    宋森坐到她的对面，他有点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旁敲侧击没有意义，满依然那么聪明一定能知道他在问的意思，或许她还会反问一句“你怀疑我？”，而且他和满依然已经那么熟悉，认识的时间甚至有可能超过了宋森和江晓两个人相识的时间。

    所以宋森犹豫沉默良久，终究还是直接问了出来，“江晓……那件事，是你做的吧？”

    满依然喝酒的动作停了停，而后她哂笑摇头，“你居然用的是肯定句。你就那么肯定这件事是我做的，我有那么狠心吗？”

    宋森跟着嗤笑了声，“你对自己都能那么狠心，何况是对别人。”

    二人之间忽然间安静下去，仿佛藏了一只沉默的巨兽，只看谁先爆发。

    终于满依然忽然间笑了出来，她的笑声很张扬，如她一贯的作风，只是这一回她笑了很长时间，最后笑得眼泪都落了下来，之后满依然摇摇晃晃握着烧刀子站起身，指着宋森低声说了句，“我是不是应该说，你居然会这样认为？宋森我真是心酸，你每次见我都要说这么狠心的话？”

    “那我问你，你当时为什么要参加《偶像大师》？以前的你对这种节目根本不屑一顾，之后又为什么要突然间去做制片人？”

    宋森的问题让满依然愣了下。

    她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宋森却又接着说了下去，“当然，我根本不想和你讨论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我猜到这样的结果。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上。”

    满依然很美，她的美有种雌雄莫辩的魅力，然而她又因为说话大胆作风大胆言行大胆，令不管是男生女生都愿意尊她为女神。她大概是这个圈子里最大胆的那个人。

    然而此时受到宋森这么严厉对待的满依然，却如同个小女人那样委屈的倚在墙边，但那种受伤的表情又顷刻消失，变得冰凉如水，整个身体仿佛浸入了无边黑域，一种莫名哀伤的气场渐渐围绕在她的身周。

    而后，她轻笑了声，“你说的没错，这件事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