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沈黎已经在祝亦阳的撺掇下，基本上衣物都已经搬过来了，明明才在他这里住了一个星期，感觉怎么像是老夫老妻了？

    年三十这天，祝易山要和唐秘书去唐家，沈黎一大早起来，祝亦阳却因为头天晚上处理紧急工作到很晚，还没起来。冰箱里有前几天屯好的年菜，公寓的卫生前些天老爷子也从来老宅那边派人过来打扫过了，沈黎一时间没想到还有什么事可做，就窝在小沙发里看书。

    祝亦阳细心到还特意去买了一些沈黎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可能会喜欢的书放在家里，全都连包装都没拆，沈黎眼下看的这本是本随笔集，作者大概在写作的时候特别喜欢听一首叫作《化身孤岛的鲸》的歌，反反复复提到这一句歌词：“你的眼中有春有秋，胜过我见过爱过的一切山川与河流。”

    因为这句歌词，她还特意去找了这首歌出来听，各种版本，反反复复地听。

    十年之前，祝亦阳是如日中天的艺人，而她是个只晓得读死书的倔强小女孩，后来他在最当红的年纪选择退居幕后，而她因为他，努力想走到台前，再后来真的有机会进到欢跃，走到他身边来，又因为工作原因四处出差，真的可以说见过许多不同的风景魍。

    然而确实如歌所唱，他的眼中有春有秋，胜过她见过爱国的一切山川与河流。

    其实在欢跃工作的这些年里，沈黎接触到过很多祝亦阳的粉丝，默默追随的、狂热表白的、优雅和善的，各色各样的都见过，其中也不乏一些年纪小的女孩子，她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有一次有个女孩子因为下着雨追车跌倒了，祝亦阳让她带人送小粉丝去医院，那个时候她还像个老前辈那样对小女孩说：“你很喜欢祝亦阳吗？我也很喜欢他，所以我认真学习努力工作，今天才可以当他的助理，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永远跟在他身后，而应该努力走到他身边。”

    小女孩后来还真听进去了，之后的活动中再也没见过她，现在回想起来，沈黎还真不好说是不是帮了她，倒是唐秘书听说这件事之后拍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姑娘你还是太天真啊，自己走过的路成功了，还推己及人地去造福大众，到时候人家来了把你挤走了，打算上哪儿哭去？檎”

    沈黎一巴掌把她拍开，后来还真想了想，如果有更合适更优秀的助理，祝亦阳还会不会继续用她？

    然而世事哪来那么多如果，事实是现在她已经不只是助理，而祝亦阳也不仅仅是个偶像。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还真是说不清。

    她一边听歌一边发呆，竟然没发现祝亦阳已经走到了身后，从祝亦阳的角度看过去，她的腿上正摊着一本书，戴着耳机侧坐在沙发里认真看书的样子像极了……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

    一晃过去多少年了？

    沈黎是在他忽然俯身搂住她脖子的时候才惊觉他已经起来了的，她很快把耳机取下来，侧着头问：“你起来啦？肚子饿吗？我去给你煮碗面？”

    祝亦阳轻笑一声：“一年忙到头了我亲爱的助理小姐，不打算歇一歇？”

    “好啊，”她笑得调皮，“我休息，那今天的年饭你来做？”

    “晚上要去祝宅那边陪老爷子守岁，今年因为你和雪君，他老人家特意说要在下午就把其他人都打发走，所以只是一顿两人份的中餐而已，我还能搞定。”

    说起这个，沈黎还挺好奇的：“你们兄弟两个也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了，上上下下那么多号人捧着，怎么还都会做饭？小年那天我就想问了，连擀饺子皮都会，要不要这么全能啊？”

    “我的厨艺都是大哥带出来的，他那时候在国外读书，不自己动手根本吃不上合口味的饭菜，”祝亦阳回答的时候直接倾身过来，把沈黎整个人带到怀里，“我没跟你说过家里的事，并不是不愿意对你坦诚自己，而是……有些事涉及到长辈**，而且他们都已经不在了，多说也没什么意义，祝融一直执着于要一个身份，以前我总觉得难堪，现在想想，也没那么夸张。”

    他突然提起这些事，沈黎有些发懵：“你……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个？”

    “我和他见过两次面，”他直言以对，“就算我再怎么对爸爸的做法感到不齿和愤怒，血缘关系是断不了的，他还是我父亲，祝融依然是我兄弟。”

    可是祝融可没把他当兄弟。

    “老爷子一直对他容忍到现在，无非是因为上一辈的身世问题，沈黎，爸爸不是入赘进的祝家，他原本就是祝家的儿子，”他的声音落寞下来，“后来我总在想，妈妈生下我之后就过世了，是不是也是对祝家恩情的一种偿还？”

    他的父亲当年究竟爱的是谁，现在谁都没办法起他于地下问个清楚，其实很多事也没那个必要一定要执着于一个答案，沈黎安慰地捏了捏他的手，祝亦阳笑了笑：“我没事，这么多年了，阿姨一直对我很好，对我来说妈妈的事就像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我从来没想过现实会比剧本还精彩，祝融觉得不公平，但是他不知道，我也一直觉得不公平，这世上的事又怎么可能做到对所有人公平，你活得不如意，那是你自己还不够努力。

    “你既然把我当成偶像那样喜欢了这么多年，就应该清楚，我之前得到的一切都是自己努力的结果，如果从一开始我就借助祝家的力量，绝不会经历之前那些困顿和冷眼，当年的辉煌也绝不止到那个程度，相反，他今天拥有的一切，都是祝家给他的，包括他现在那个所谓的，舞蹈工作室。”

    沈黎问他：“你知道吗，其实他跳得并不好，很多时候我觉得他跳得太过用力，那和你的舞蹈里表达出来的张力是完全不同的。”

    祝亦阳笑得平静而从容：“他为赢我而跳，我为自己而跳，这本来就不能同日而语，和你在一起之后我想了很多，大哥说我现在比从前更泰然了，你想想，老爷子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当年再怎么意气风发，现在也到了垂暮之年，想到人生的虚无苦短，有些事真的没有计较的必要。”

    这话说的，总感觉他要放大招了。

    沈黎的心砰砰直跳，感觉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果然，他下一句直接说：“所以他想要的这些，祝家的一切，我决定全都给他。”

    沈黎猛地一下回头看着他：“你说真的？”

    “原本对我来说也只是一堆数字而已，我成立欢跃说到底没有借助任何祝氏的力量，只不过因为手上还有一些祝氏的股份所以才总给人感觉是祝氏的子公司，后来老爷子强行入股，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你不是早就不想要他给你的那些股份？”祝亦阳笑得坦荡，“那就都还给他，我们自己有工作室，有能力，还怕过不了自己想要的人生？”

    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祝融单方面想和他比，然而高下早已分明。

    他想要的，祝亦阳从来不屑于去得到，而祝亦阳拥有的，他已经落后太多。

    沈黎在这方面从来都无所欲求，现在唯一的疑问是：“你把这些都给他，老爷子能答应吗？”

    祝亦阳笑起来：“我只能把老爷子想给我的给他，但祝家归根到底是大哥的，现在还有唐家那么得力的岳家，除非大哥自己不想要，否则你觉得祝融有可能从他手里夺走什么？”

    “其实在你心里，大哥才是兄弟吧？”沈黎笑着问，“你真的把祝融当兄弟吗？”

    “大哥是大哥，他是他，”祝亦阳松开她，“晚上跟老爷子提这件事，大哥不一定答应，你到时候和雪君一起暖暖场，不愉快的事都在今晚解决，明天就是全新的一年，大家都开开心心的。”

    “好。”

    中午祝亦阳一个人下厨做了三菜一汤，分量刚刚好，味道很不错，做饭的过程中从头到尾沈黎连搭把手打下手都没被允许，用他的话说就是：“难得为你做一次饭，就让我自己完成。”

    沈黎吃的时候总觉得那是比较善良的说法，其实……他是担心她参与进来会砸招牌吧？

    两个人安安静静窝在家里过了一个下午，晚上拎着沈黎准备好的礼物去祝宅，他们去得也不算晚，但祝易山和唐秘书已经到了，一进门就听到唐秘书正在得意洋洋地说：“我早说x通的快递小哥暗恋我了，那天给我送完快递竟然下去帮我拿了y通的包裹！”

    老爷子和她一唱一和的，巴不得气死祝易山，祝易山倒是没什么反应，只在他们谈论的最后悠悠地补充了一句：“x通和y通是一家，你们不知道吗？”

    老爷子：“……”

    唐秘书：“……你就是嫉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