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间？

    我一听到这个词就恍然大悟了。

    “你在陈疑那？”虽然他已经是----亡者，我还是习惯于称呼他的名字。

    “嗯。”孙小乔的声音有些波动。

    我了解她，明白她显然定然是没忍住，当我在她面前一样点头了。

    “人是不是都在那里？”我接着问。吗呆央扛。

    “是啊，除了你之外都来了。”孙小乔压低声音，“巫闲云说你被阴气侵袭。叫我给你个清静，你现在醒了，那……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额头烫。像是发烧了一样。”我看了蒙惇一眼，他还盯着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急着说接下来的事情。

    我就对那头说：“陈家人呢？你们现在，没别的事吧？”

    “陈家人来了，不过，自然有陈家人去解释，陈疑带来那么多人，倒是很好的目击证人，给我们证明了清白。反正我们是无辜的。他们还能怎么样？”孙小乔说完，告诉我，“现在。我和巫闲云要从医院回来了，到时候，看看你的情况，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就回泉城去，怎么样？”

    “嗯。”我一口答应。

    “那好。”跟我约定之后，孙小乔看起来还挺开心的。

    我正打算挂断电话，没想到，孙小乔抢了个先：“我有电话来了。”

    那正好可以挂断啦？我就说：“哦，好。”

    准备按挂机键的时候，孙小乔又抢先说：“是他。”

    讲完之后飞快地挂断，我还慢了一步。

    他？

    她说的是谁？

    我仔细想想。能够让孙小乔一提起来就那么不爽的。还能有谁？不就是邓艾青嘛。

    老实说，那人老无端端找孙小乔吵架，以我多年逛论坛的经验，一定是外面有人了！

    我本来想要把这个猜测告诉她的，没想到孙小乔比我想的果断，我还没来得及说，她就因为邓艾青几次三番找麻烦，主动跟他分手了。我倒是清楚她这个人的个性，她的逻辑是，好马不吃回头草。且不说这句话到底是不是对的吧，总之，她是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虽然，看起来那 个邓艾青好像又反悔了，明明孙小乔如他所愿分手，他却又开始纠缠不休。

    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嘁，多半是余情未了。

    我没有劝说她，是因为我懂她，她这人下定决心，做了就不会改，除非有些事真是错了。

    至于分手这种小事，她肯定是不会后悔的，况且又是邓艾青先惹了她。

    后悔？

    还打电话来？

    这岂不是找骂吗？

    我笑了笑，把电话挂断，怕又被吓到，还调了个静音才放回旁边的床头柜上。

    蒙惇坐在我床边，说：“你不喜欢你朋友那个恋人？”

    这人知道的词汇还挺多，我本来以为他是个“古人”。

    我刚冒出这个想法，就看到蒙惇微微皱眉，苦笑了一下。

    是我说中了？

    “是他做了对不起你朋友的事情吗？”蒙惇好像对孙小乔的事情很感兴趣，问个不停。

    当我这样想之后，蒙惇马上说：“你不用多心，我对她的事情感兴趣是……另有原因。”

    想到蒙惇能听见我的心声，我索性坦荡一些：“你这叫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

    “你是不是喜欢小乔？”我问他。

    蒙惇浑身一震：“啊？”

    我不知道他这表情是因为被我说中还是什么原因，我想了想，决定暂时赌是我说中。

    “不是。”蒙惇摆摆手，“我对她可没什么兴趣。”

    “你对她没兴趣，却对她的事情有所关心，岂不是更奇怪了？”我打趣道。

    其实我已经隐隐觉得事情有古怪，恐怕不像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但我什么都没说。

    蒙惇却忙着解释：“我关注她，却与别的无关。”

    “与什么无关？”我看着他笑道。

    蒙惇说：“我不喜欢她。”

    “谁问你这个了！”我脸一红。

    蒙惇便笑了：“可你心里是这样说的。”

    他重新贴近我，但回到了安全的距离中。

    “我接着把将军的故事说下去，你要不要听？”蒙惇的眼神慢慢扫过我的面庞，我心中那种不安感更甚，他看的不是我，他看的是谁呢？

    “你接着说你那个故事吧。”他明了我的心思，却没有给我解开这个疑惑。

    显然是，不想说吧？

    当然不是不想说故事，是不想解释孙小乔的事情。

    不过，即便我是当着他的面这样想，但他也没有流露出一丝的心虚。

    也许是因为他心中已经安然下来了。

    “那我，就接着说将军的故事。”蒙惇点点头。

    “他战死沙场，尸骨无存，之后变作了鬼魂，回到自家……后来呢？”前情提要，我都记得。

    “你真听进去了？”蒙惇的笑容有些怪异，我略过，轻轻点头。

    蒙惇暂时放开我，直起腰，虽然不至于正襟危坐，但也没有刚才那种调笑的感觉了。

    “我提起过，那将军跟我同姓吧？这位蒙将军战死，消息传回了王城，他的妻子听闻了他的死讯，哭了三天，从此闭门谢客。他回到家的时候，却刚好看到，闭门谢客的他的妻子，已经不在府邸中了。”

    “呃？”我一愣，原以为这是个可歌可泣的化蝶故事，万万没想到，女主角失踪了？

    要说男主角蒙将军是大劈棺归来也就罢了，眼看着他已经变作了鬼，显然是死绝了。

    既然他已不在，女主角陡然失踪，又是怎么回事？无端端成了悬疑案？

    “蒙将军在王城中寻找，许久之后，终于在一户人家的密室中，找到了他的妻子。”蒙惇的眼珠，蒙着血丝，我凑得近，看得清晰，他脸上满是恨意，只是提起，都仿佛撕心裂肺一般苦痛，他握紧拳头放在身旁，陡然将目光投向了我，“那时候，她的妻子已经被自己的继母和继兄囚禁起来，他们本就有仇，趁着我夫人心伤之时，将她抓了来……囚禁在密室中。”

    我更贴近了墙，几乎恨不得自己整个人变成纸。

    现在满脸愤恨的蒙惇实在太可怕，他痛彻心扉，恐怕没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漏嘴。

    他说的是----“我夫人”。

    我不欲提醒他，只微微抿着唇安静地等他说完。

    蒙惇讲到一半，突然一咬牙，扭开脸：“你还不是你。”

    我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便愣愣地看着他，虽然他背对我，但他能听到我的心声，一定会知道如今我心里在想着什么。

    “你不用怕我，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亲近你，你还不是你，如今怎么会能接受我？我无妨，我能等你把一切都想起来。”我不知道蒙惇说这话的时候究竟是什么心情，我实在烦躁极了，为什么我不能像他一样，能够读懂对方的心呢？

    我突然想到，蒙惇有一个夫人？他战死后，她心伤过度才没防备地被抓走，他心中，是不是十分愧疚？

    “你夫人，是叫惋惋吗？”我想起那个声调，重复了一次。

    蒙惇无视了这个问题。

    “后来她死了。”

    就像是那种为了赶紧结局随便打出来的一句话，今天我亲耳听到了。

    “你别想拿这种话搪塞我。”我说。

    我想了想，忍不住冒出一种猜想：“我是不是和你夫人长得像？”

    这也就是我说话的极致了，让我问我是不是跟他夫人长得一模一样，我还真没那种厚脸皮。

    “不算厚脸皮，你是惋惋。”蒙惇间接地回答了我之前那个问题。

    “她是怎么死的？”

    我这样问的时候，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我又回到了梦中那个密室，一个女人，被绑在架子上，等“我”慢慢飘到正面去看，我突然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这辈子我只在梦见那处大殿时见过她，那时候，她捧着一块竹简，哭得撕心裂肺。

    “你看见的，就是那天我看见的画面。”蒙惇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我原本不喜欢这种表情，但此刻，我却没来由地无法移开目光。

    那个女人在架子上，被那个男人砍成了一块块血肉，落入空池子里，满池子的血肉碎骨……

    “他是你夫人的继兄吗？”我将心中涌动的痛苦压下去。

    不，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们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将妹妹剁成碎|尸？

    骨头也剁碎了，血肉也剁碎了。

    我面前是，蒙惇，但也看到了另一幅景象。

    难道这就是们孤单你所说的，我看到的便是他看到的画面？

    在他变作了鬼以后，回到家中，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被剁成碎块，死无全尸，还被……

    我战栗着问道：“你为什么不救她？”

    “那时候……我无能为力。”蒙惇苍凉地说。

    我看到那个被剁成了碎块的女人，被扔进大锅中，熬煮起来。

    她的继母与继兄在锅中加入了一块块软黏黏的糕物，与骨碎，与血肉融合在一起。

    她们铸造了模子，将锅里只剩下浆的红色怪物倒入模子里。

    有些是白色，有些是红色。

    等凝固了，翻过来，如同玉一般，分明是个美人玉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