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曦听到莫厉衍那冰冷至极又带着深深憎恶的声音，身子顿时如同筛糠一般，颤抖得不行。

    “厉衍，我是你小妈，你不能抓我！”她故作镇定，为自己的荒唐言语打气。

    闻言，莫厉衍斜眼看她，一双深邃眸子里尽是疯狂的恨意，“小妈？傅明曦你忘了，你的狠心和恶毒，毁掉的人，是你的爸！”

    他极度冷冽的言语，让傅明曦心里升起了一股浓浓的恐惧。

    他知道了吗？

    不可能啊，当初他们做这件事的时候，可是想象到了所有的可能。

    不管是来回路线，还是病毒来源，他们都做了万全的考虑。按道理说，莫厉衍应该不知道真相。

    可他那么说，又让她不得不怀疑。

    “厉衍，你说的什么话？我当然知道那是我爸，你这不是开玩笑吗？”傅明曦用反问的语气，来掩饰心中那缓缓升腾的惊惧。

    反正她相信，那件事情他们做的是天衣无缝，谁也不知。现如今，只要把莫厉衍给糊弄过去就好了。

    “傅明曦，你这么狠的心，何尝知道他是你爸？”莫厉衍站着，浑身散发出若有若无冰冷的气息。

    傅明曦还想说什么，可是身旁的莫弘渊伸手拉了拉她。

    见着他眼中的意味，她识相的没有再言语。

    她知道莫厉衍是精明的商人，这些年在商场中的浸淫，让他更是拥有出色的察觉力和敏锐的观察力。

    而她，虽然自诩聪明。却从没想过超过他。因此，莫弘渊的阻止，及时让她意识到自己的愚蠢，听话的收了口。

    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眼神，莫厉衍虽然心中愤然，可当下最严重的事情不是这个，而是忽然死去的张律师。

    刚才那一枪过后，便是没有任何声响。就连高度紧张的保镖们，也是悄悄放松心态。

    看这样子，那开枪的人，应该在杀死张律师之后，便悄然遁逃。

    莫厉衍看了身边的乔律一眼，他便自觉的叫上身边保镖，谨慎的出门探查。

    而听到枪声悠悠赶过来的医院保安，则是层层叠叠，把病房围得水泄不通。

    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躺在病床上虚弱睡着的老太太，还是没有丝毫醒过来的迹象。

    看着蜂拥而入的保安，莫厉衍的神色有些难看。

    “现在才来，要是这里的人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他冷酷至极的话，让才站好位置的保安们，一个个的噤若寒蝉。

    看着他浑身蔓延起的寒冷情绪，保安们一个个不敢应答。

    看着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保安们终于忍不住。一些人推推搡搡，终于推出了一个看起来较为和气的男人。

    “莫总，不是我们效率低。是因为我们在赶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一把狙击枪。为了抓住他，我们才会耽搁了时间。”

    和气男人恭敬说着，言语中甚至还带了一点急迫和担忧。

    要是莫厉衍不信他的话，那他相信他和那群保安，应该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听了他的话，莫厉衍眉头紧皱得厉害。

    “那黑衣男人长什么样子？”他冰冷出口。

    他就是想知道，程慕阳……是不是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和气男人开始回想。不久，他便回想起一点细节，“当时我们追他的时候，看到他拿枪的是左手。而且，他脸上好像还有一道深深的伤疤。”

    和气男人的话，让莫厉衍铁手猛然握紧。

    左手……

    伤疤……

    不是程慕阳还有谁？

    “知道他往哪个方向去了吗？”他再度冷然询问。

    虽然乔律已经带人追了出去，但他们毕竟失了时间先机。所以，要是能在保安这里知道点消息，也是不错的。

    “本来我们还想继续追，可是突然想起莫总你们，所以就立即赶了回来。不过按照我们离开的地方来判定，他应该朝着停尸房去了。”

    闻言，他立即掏出手机，打给乔律：“停尸房方向，速去。”

    乔律得到消息，带着人快速朝着停尸房奔去。莫厉衍一点不担心他的效率，所以没有跟去，而是留在病房镇场子。

    “你们出去吧。”他没打算和这些保安计较，毕竟他们也是情有可原。而且，他的人会负责解决事情，本来也没指望保安做什么贡献。

    得到他的允许，一群保安如获大赦，感恩戴德的说了好多话，便是蜂拥而出。

    看着瞬间清净的病房，莫厉衍的脸色才是好看了些。他侧身看着身后尽力照顾着老太太的苏云璟，眼底浮现一抹柔软。

    刚才明明被他安稳护着的女人，此刻却陪在老太太的身旁。这份孝敬和善良，让他感动，也让他庆幸。

    还好，他遇到了这个珍贵的女人。

    温柔的情绪一旦产生，便开始迅速蔓延。可莫弘渊的话，活生生把这种情绪打击得烟消云散。

    “厉衍，你怎么还不去看看情况？这次死的张律师，指不定下一个就是妈了。你快去停尸房看一看，不然情况变糟就完了。”

    莫弘渊不客气的话，让他面色蓦然变冷。

    呵呵，让他去看情况？他们呢？留在病房里，收拾残局？

    哦，不对，不应该叫残局。应该说是，把能够揭露他们罪行的一个重要证据，给消灭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吧？

    莫弘渊，当真是好狠的心……

    “如果你担心妈的安全，那你去看一看情况吧。我要留在这里等警察来，毕竟张律师要说的话，我可是感兴趣得很。”

    他冰冷的视线，在莫弘渊和傅明曦两人身上逡巡。那眼神，仿佛看透了他们做的那些罪恶事情……

    这个眼神，让莫弘渊和傅明曦忽的心口一窒。一种心虚的感觉，慢慢地上升，最后在心口形成一朵巨大的烟花，倏然绽放！

    “厉衍，你这话太欠缺考虑了。你比我年轻，身体也好，去停尸房那里是再好不过了。我还是留在这里等着警察吧，毕竟我也比较了解情况。”

    莫弘渊没有丝毫底气的声音，在病房里低沉回荡。这没有说服力的理由，让莫厉衍嘴角掀起一抹嘲讽笑容。

    “我要是再年轻一点，兴许现在你就不会如此安稳了。至于你说你比较了解情况，我也相信，所以就请你留在这里，等着警察来盘问。”

    说完，他走到苏云璟身边，温柔抚上她的柔发。

    要是他再年轻一点，就会在有一定的猜测之后。快刀斩乱麻。不会有什么顾虑，也不会有在这里安静的和他们说话。

    如果他再年轻一点，可能那时候死的人，就不会是他爷爷了，而是他身后这对……狗男女……

    看着莫厉衍那貌似胸有成竹的样子，莫弘渊心头的不安越发严重。

    他看了看身旁的傅明曦，眼神急迫，闪烁不定。傅明曦知道他的惊惧，因为她也一样。

    不过，想着自己的万全准备，她就握上他的手。手指在他手心写下几个字。

    “放心，没事。”四个简单的字，却给正在紧张关头的莫弘渊打了一针静心剂。虽然这话傅明曦说了很多遍，却没有一遍能如这一次一样，给他如此的信心。

    他回握了她，表情瞬间变得坚定。

    事情已经发生了，如今他要做的，就是守住这个真相，让其随着莫震霆的死去，永永远远的消失，再不被人提起。

    病房里，因为莫厉衍陪着苏云璟突然温软下来的情绪，而变得安静许多。

    刘律师一直站在一旁，不出声，不言语，但也未离开。因为他的作用就是为了证明遗嘱的真实性，所以在警察来之前，他暂时不能离开。

    而莫弘渊和傅明曦两人则是紧握着双手，担忧的等待着警察的到来。

    至于保镖，则是安安静静，异常谨慎的站在门口和病房内。这保护的程度，恐怕连一只蚊子飞出去，都会被他们抓住。

    苏云璟不管他们的情况，她抓着老太太的右手，神情担忧，眉头紧锁。

    “奶奶，你一定得平平安安。爷爷已经离开我们了，你千万不要再丢下我们。”她声音微弱，可莫厉衍还是听得清楚。

    他眼里开始渗透出细细密密的温柔，像是一个保护罩，把她紧紧的包裹着。

    他的苏云璟啊，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而被他们殷勤祈祷身体平安的老太太，依旧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声息微弱。苏云璟说的那些话，在她毫无意识的脑海里，渐渐回旋。可最后，却化作了一股白烟，消失不见。

    ‐

    警察到来，脸上是浓浓的严肃和担忧。

    严肃是因为事态严重，担忧是害怕处理不好，莫厉衍会震怒。

    “莫总，事发过程是怎样的，能和我们说一说吗？”一名身着警服的女人走过来，半请求半公式化的询问。剪裁合体的警服。勾勒出了她姣好的身材。

    本来是一件严肃正经的事情，却因为她眼里的花痴毁掉。

    莫厉衍眉头轻皱，清冷出声：“你们队长呢？”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让一个小警花来问话？更何况，看着她眼里不遮掩的迷恋，莫厉衍就觉得心生烦躁。

    听到他毫不留情的问话，警花面色一僵，随后转身看着勘察现场的一群警察，叫出了队长。

    队长叫林一，是一个比较年轻的男人，鼻梁高挺。嘴唇薄削，看起来英气十足。本来千篇一律的警服穿在他身上，硬是穿出了一种淡淡诱惑的感觉。

    “莫总，有什么事？”他拍了拍身上灰尘，淡然问道。

    对于他眉宇间的淡漠，莫厉衍倒是欣赏得很：“说说你的见解。”要是他能说出让自己比较满意的话，那自己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把他发展成自己的人。

    林一清了清喉咙，侃侃而谈：“死者是一枪毙命，子弹直接透过肋骨，穿透了心脏。而根据现场穿透力和子弹型号辨认，应该是awp中的aw型。而在来这里之前，我去对面看了一下，发现了一个42的鞋码。因此……这个线索可以追下去。至于其他的，还在探查中。”

    他流畅的话语，让莫厉衍脸色轻松，“尽快出结果。还有，我想知道医院监控的真相。”

    莫厉衍平淡的语气，仿佛已经洞穿事实一般。他不问莫震霆，却问了监控。说明，他已经知道了凶手为何人，却想要以监控一事，让其没有翻身的机会。

    林一点点头，保证答道：“请放心莫总，我一定会查出真相。”

    他的保证，没有半分讨好的意思。作为警察，最热衷的事情，应该就是破案了吧。现在有一个如此悬的案子摆在他面前，他怎么会置之不理呢？为了真相，为了真理，他一定会全力以赴。

    看着他热血真诚的模样，莫厉衍眼中的欣赏已然增加。

    这个世界上，像林一这样单纯的想要做个好警察的人，应该已经寥寥无几了吧？

    现实。果真是一个巨大的染色缸。纯洁的人进去了，多半会满身污痕的离开吧。

    而恰恰因为如此，像林一这样的人才弥足珍贵。莫厉衍心中做了决定，等林一把监控的真相查出之后，就将其招至自己麾下。

    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看着忙作一团却井然有序的警察，心里倒是没有多少轻松。因为，乔律带出去的人，有一个满身是血的回来了。

    “莫总，快去停尸房，挺不住了。”说完。这人再也支撑不了，晕死过去。

    这个画面，让病房里的人全部精神一振。莫厉衍对苏云璟做了个放心的眼神，便径自出了门。而林一反应也快，叫上几个机灵的，跟上了莫厉衍。

    病房里，苏云璟眼神一直望着门口，担忧像是杯里的水，一点一滴的溢了出来。

    虽然她早就知道莫厉衍的身份，也知道他经历过多少的腥风血雨。可看着他毅然决然的离开，她的心里还是蔓延起阵阵担忧。

    不是不相信他的本事，只因为心中那难以言明的感受。

    挥了挥手，她将心中那蓦然的情绪散去，专心的看护着毫无反应的老太太。而保镖们得到莫厉衍的指示，一个个的站在她周围一米内，忠诚守护着她。

    此时，病房里最无所事事的人，应该就是刘律师，莫弘渊和傅明曦三人了。

    刘律师自然不用讲，他在等林一回来，然后随其去警局。而另外两人，则是幸运逃过一劫。

    傅明曦把莫弘渊拉到一角，看了看周围没人关注，她凑过去小声说道：“这个狙击手是你找来的人吗？”

    从发生意外的那一刻她就想问这个问题，可碍于现场那么多人，她就忍了下来。现在大家都忙着各自的事情，她才问出口。

    听完，莫弘渊一惊，“不是你找的人吗？我以为你早就想灭口了，所以特意安排这个时机。”

    如他所说，他真一直以为是傅明曦找来的人。毕竟看她之前的状态，就有事成之后杀人灭口的想法了。所以，刚才那段话就是他心中想法实化的结果。

    “你疯了？就算我之前狠下心决定了莫震霆的生死，可我也没足够勇气再杀一个人啊。”傅明曦有些生气，毕竟她没有莫弘渊想的这么恶毒。

    没有理会她的愤怒，莫弘渊陷入了深深的猜忌当中：“不是你的话，又会是谁呢？这件事情就我们几个人知道，泽凯又早已离开。会是谁呢……”

    他略显沧桑的脸上，弥漫起浓浓的忧心。

    虽然这不知身份的人。为他们解决了即将发生的忧患。可正因为未知，又为他们蒙上了一层担心。

    这人，究竟是敌……还是友……

    傅明曦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不是笨女人。把事情连起来前后想一想，她也猜得到莫弘渊担心的是什么。

    “你说……会不会是他？”她大胆的猜测，立刻让莫弘渊捂住她的嘴。

    “怎么可能是他？你肯定猜错了，肯定错了……”提起这个“他”，莫弘渊的表情就像是受到了不得了的惊吓，完全无法镇定。

    “如果不是他的话，我实在猜不到会是谁会无缘无故的击杀张律师。”傅明曦还有些怀疑的语气，让他即刻正色。

    “我们不要做这些无谓的猜测，等回了家，打给泽凯问一问。指不定，是他离开之前留的后手也说不定。”

    他的话，倒是说服了她，“也对，泽凯那孩子这么有心，还真可能是他安排的人。”

    看她相信了，莫弘渊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了下来。

    那个“他”最讨厌别人的的否认和不信任，要是傅明曦今天的话被他听到，恐怕会被彻底废掉吧？

    想到那个可能，莫弘渊的身体像是突然接触到冰天雪地，颤抖不停。

    那个人的手段，在昨天，他见识得彻底。

    简直……骇人听闻……

    看着身旁颤抖不已的莫弘渊，傅明曦有些疑惑：“怎么了？怎么突然抖成这样？”

    对于她的问话，他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而他的身体，也在他的极力控制下，慢慢地恢复平静。

    傅明曦虽然心有不解，可看了看旁人不时投来的目光，决定把问题留到回家以后。

    而被他们惦记着的那个“他”，此刻正在停尸房，和一群又一群的警察和保镖奋战。

    停尸房。

    和世界上所有停尸房一样，这家医院的停尸房也是阴森森的。不过不同于其他，这里多了一些不该有的血腥和嘈杂。

    莫厉衍站在乔律面前，脸色像是千年寒冰一样，周围浮着若有若无的寒气。

    乔律也和他一样，不过他脸上多了一道显目的血痕。虽然不狰狞。但还是很吓人。

    林一带着警察，则是站在乔律身后。就连保镖，也被他们挤到了后方。

    “程慕阳，还想逃吗？”莫厉衍看着面前的男人，突然出口问道。不过，话虽然简单，可其中的嘲讽意味，却是实实在在。

    程慕阳那僵硬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对于莫厉衍的讽刺，他只是笑了笑，没有过激的表示。

    “我该叫你白夜呢。还是莫总呢？不过不管叫什么，我都不打算逃。因为，过不了多久，逃的人就会是你们了。”

    他莫名其妙的言语，让莫厉衍突然心生不安。

    他这句话……总觉得是在暗示什么。

    “死到临头还嘴硬，程慕阳你是不是当老大习惯了，不会学常人求饶了？”乔律那讽刺的话，没有引起他一点反应。

    他只是看着他们的方向，笑容意味不明。

    “你笑什么？”林一看着他阴冷的笑容，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开始不安。

    可林一的话，没有得到他一句回答。他看向莫厉衍，嘴巴裂得更开，更大。

    “听说白夜一向冷漠无情，视人命为草芥。那如果我说，这医院里的所有人，会因为你的围追毒打，而命丧黄泉呢？”

    程慕阳的声音，尖锐狠毒，甚至还带着疯狂。可他说的话，却是把在场所有人，吓得肝胆俱裂。

    “什么意思？”莫厉衍眉头紧皱，看着面前像是疯子一般笑着的程慕阳。

    医院里的所有人？命丧黄泉？

    怎么可能？

    “呵，白夜，你怎么如此天真？你觉得我会告诉你，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吗？”他讥笑着，眼神言语放肆的侮辱着莫厉衍。

    看来，以前在加德满都狠心果断的莫厉衍，已经变得婆妈单纯了。这样的人，还算他的对手吗？

    眼神微眯，莫厉衍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就连他眼皮眨了几次，也清清楚楚。

    而且……他的视线，似乎总是看着角落里的一张摆放着尸体的桌子。

    他聚拢心神，却听到了一个恐怖的声音。

    “乔律，有炸弹！”他大声吼道，身体像是条件反射般，往旁边倒去。顺带，把乔律和林一也扑了下来。

    其他人听到他震耳欲聋的声音，纷纷趴在地上。

    看到这个场景，程慕阳咧嘴一笑，对着莫厉衍的方向就开了一枪。然后，趁着时间空档，夺门而出。

    等了好久，炸弹也没爆炸。大家都念叨着是假炸弹。莫厉衍冷着脸色起身，掀开了盖着尸体的白单。

    “医院所有人，撤！全部撤！”

    他面前放着一颗炸弹，上面的数字赫然是“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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