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谎言

    这话正正是说到谢朱荣的心坎儿上去了，连日来所受的委屈和惊吓如同洪水般喷薄而出，让谢老爷泪如雨下。

    不知道谢芙蓉看到此前此景会不会有些欣慰，毕竟她老爹是间接造就她悲惨人生的元凶。

    丁小蓉轻轻叹了口气：许是不会吧。谢芙蓉生软弱不争，所以一辈子过得畏畏缩缩狼狈不堪，她自诩外世而来的新新人类，却何时在不知不觉中又迈上谢芙蓉的老路了？……

    “……就是这样，呜呜，贤婿你可不能不管啊——”

    几个人坐在黑洞洞的厅堂里，几个年迈的仆妇上来了茶水和午膳。说是午膳，其实也不过是几碟咸菜，一盘黄面窝窝头。丁小蓉当然不会认为谢家已经到如此衣食不保的地步了，想来想去，无非是那谢老爷过于小气。

    一边捏着窝窝细嚼慢咽，一边侧耳倾听着谢老爷跟林莫的哭诉，听了大概三盏茶的功夫，窝窝头吃了三个，事情也大致明了了。

    原来谢家的变故源于谢芙蓉的大哥，谢琼的失踪。

    谢老爷说到他的长子失踪时，丁小蓉先是吓了一跳，随即想了想，又觉得若有所悟。

    曾经归宁时的一面之缘，让丁小蓉了解到谢琼对他的嫡亲妹子谢春桃的关爱超乎一般，而且两人之后还有书信往来。所以说，如果谢家人里面有谁的人品最得丁小蓉信任，那一定是谢琼。不为别的，就为他还有一颗关心妹妹的心。

    谢琼后来没有再给她回信，她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有想到谢琼居然失踪了上面去。

    她那日在园中见到谢琼时，他坐在轮椅上，双腿似乎有残疾。后来谢琼大发脾气时，还吐出好多的血，差点儿一命呜呼，可以想象谢芙蓉与谢春桃的这个大哥当时身体有多么的差。而就是这样一个病怏怏的瘸子，深居在谢府中居然平白无故地失踪了，怎么想怎么不可思议。

    不过如此一想，那谢春桃突如其来的婚事也能得到一个很好的解释。上次在侯府偷听丫鬟们的墙角，谢春桃被许的人家姓赵，是个老员外。家中不仅妻妾成群，那赵老员外貌似好有着些不良的癖好，家里的妾室个个短命或者死于非命。弄得灵州城里没有人家敢把女儿嫁给他，那赵员外每年新添女人都跟强取豪夺一般。

    她初听这件事，还以为是丫鬟们在乱嚼舌呢。因为以谢琼的为人品，对谢春桃的溺爱以及在谢家长子的地位，怎么都不可能会同意将亲爱的妹妹嫁给这么一个浑球。如今一看，谢春桃的婚变想必是发生在他失踪之后了。谢家势微，她们那吃里扒外，眼里只有银两的老爹倒是很有可能做出此番‘贩卖女儿’的龌蹉事来。

    冷眼看了满头大汗的谢朱荣几番，丁小蓉倒是很觉得他此番的凄凉是坏事做多了，罪有应得，态度不免就又冷淡了几分。

    那谢老爷眼里只有能救命的林莫，倒豆子般将谢琼莫名失踪之后，谢家几个大的生意弄砸，债主上门，资金周转不畅，他不得不将谢春桃嫁给赵员外家换银两，鲁三娘一气之下回了娘家，谢家下人携款逃跑，他恍然发现常年靠鲁氏打理的谢家家产被蛀空所剩无几的事一一道来。

    “那大哥人在谢府之中是怎么失踪的呢？”丁小蓉沉吟了片刻，抬头问道。其实那几宗大生意问题归结底还是出在谈生意的人——谢琼，不见了上面，若是能寻得谢琼回来，想必问题很快能得到解决的。况且，丁小蓉对谢老爷的受难完全没有责任心，她只是单纯地关心那个在谢家对谢芙蓉尚好的大哥罢了。

    “这个……”谢老爷又掏出那块油渍渍的帕子抹了抹额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是一早上起来，人不见了……”

    丁小蓉狐疑地挑高了眉毛，“谢府的守卫那么多，还个个身手不凡，怎么会让一个大活人一声不吭地消失了呢？”那回她在谢园晕倒以后，听如梦说谢府的下人们可是像从天而降般，来得极为迅速，脚步如飞。加上谢家这么多年暴发户的名声在外，若是没有一流的护卫，再多的财宝也是经不住人偷盗的吧。可见这谢园里的人，卧虎藏龙，非等闲之辈定不在少数

    “这个……”谢老爷继续抹汗：“为父也不清楚……许是对方用了**……反正……一夜之间，人就是没啦……”

    丁小蓉眉头紧皱，此番对谢老爷的不满已经到达一个临界点。谢家的事情，看似清楚明白，细细推敲却漏洞极多。若不是谢老爷真是个糊涂人，那就一定是他在有意隐瞒着些什么。推开这些不说，自己的亲生儿子失踪了，表现得还不如银子没了伤心，这样的父亲，让人多少心寒呢。

    “岳父大人，”林莫先前一直在微笑着吃茶，听谢老爷诉苦。此番余光瞥见丁小蓉气白了的小脸，心知再不开口要坏事了。暗地里用拢在袖子里的手捏了捏丁小蓉的小手，他悠悠然地说：“晚辈觉得此事的源一是在谢大少爷身上，另一个就是在谢夫人身上。若是谢大少爷的事情岳父大人不便告知，不知关于谢夫人携谢家家产回了娘家的事情，岳父大人可否再详述一二呢？”

    “这个……”谢老爷仍是那副大汗淋淋的样子，两颗绿豆小眼滴沥沥地转了半天，才哼哼唧唧地答道：“……这是本是谢某的家事，如今拿出来讲，还真是惭愧啊……”说着，他可怜兮兮地瞅了一眼丁小蓉，得到一记白眼：“鲁氏她，唉，我这些年真是白疼她了啊……谁想得到她会……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你就不会由着她逼死娘亲了是吧。”丁小蓉盯着谢老爷的脸冷冷地补充道。

    她的目光如此之冷，饱含着深深的怨恨和为谢芙蓉母女的不值……直到谢老爷的脸色完全变得惨白，她才慢慢地移开了目光，吹了口茶面，轻飘飘地说道：“其实你如何，谢家如何，我本就不关心。当初你卖了我，现在你又卖了春桃，在你卖女儿的时候，你可想过我们之后的日子会过得如何凄惨，甚至朝不保夕？”

    此话一出，谢老爷的脸色更是白了几分，稍显乌青之色，他小声地哼唧了几句：“都是鲁氏的错……与我何干……”却在丁小蓉怒火焚烧的目光中，硬是不敢大声地说出来。

    两人僵持了甚久，谢老爷才小心翼翼地做出了一副讨好的架势：“女儿啊……你的脾气，如今是越来越像我了呢……你以前比较像你母亲亲，格，格柔柔糯糯的，说话小声小气，可爱，可爱哈……”

    哪个像你？鬼才像你？丁小蓉又一团火向上冒，林莫及时将她拦下，贴在她耳边悄声说道：“如今知道更多鲁家的把柄，越有利于去追讨夫人想知道的事情，小不忍则乱大谋，夫人暂且忍忍。”

    丁小蓉在林莫的安抚下平静了许多，自己的确是有些焦躁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貌似怀孕以后格才有了大的变化，易急易怒，怕声响。其实，她在青州那边的时候也孕期反应也没这么厉害过，难道是因为回了灵州城才会变得如此？

    莫不是那孩子的亲生父亲真的在附近？

    丁小蓉紧张地左右扭了扭头，除了小山一般的谢老爷，就只有笑脸盈盈的林莫和抱着茶杯发呆的如梦。低头讪笑：果真是自己想多了吧。

    “那岳父大人为什么没有报官呢？既然鲁氏夫人仍然是谢家的夫人，名下所有的财产应该仍归谢家所有，怎么会变成鲁家的呢？”

    “这个……”谢老爷犹豫了一下，眼睛不断地瞟向丁小蓉，仿佛在打量她的情绪：“……那鲁氏，甚是心狠，这些钱财早就被她划到了她弟弟的名下……可是一夜夫妻百夜恩……她虽是如此对我……我不能同样对她啊……”

    “胡说八道”丁小蓉蹭得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鲁家舅爷既然偷了你这么多的银两，为何还会勒索于我？”

    “他，他他他……勒索了女儿你？……”谢老爷眼神飘忽，嘴上更加结巴。

    没错他勒索了你女儿我不仅写信勒索，还害得你女儿被夫家休弃，腹中骨流离失所丁小蓉很想当着谢老爷的面将这些话大声地骂出来，但是她咬紧了下唇，硬是让自己忍住了。她不是谢芙蓉，她是丁小蓉，她是个坚强的女人。况且，她不想林莫看向她的眼神里，再多一抹同情……

    接下来，无论林莫再问谢老爷什么问题，谢老爷都是支支吾吾。就连谢府的‘黄金为顶，玉为砖’一夜之间换了模样也言语不详。

    丁小蓉的态度很坚决，绝对不管谢老爷的闲事对此，林莫倒是持不同的看法，他认为可以借着谢老爷的名头去鲁家走一趟，也许很多问题就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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