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深沉
“把眼泪抹了，我看着不舒服。”
“不值得。”她幽幽地说，展亦为她做得太好了，于萧涵觉得自己对展亦都不够好。
“值得。”展亦说。
“不值得。”于萧涵坚持说，“你是生意人，怎么也要做这么亏本的生意。”
“你觉得我亏了？”他反问。
于萧涵一本正经说：“当然亏了。我舅舅他们一定也会拖累你的。”
展亦说：“我会亏不出去。我说了，只要凌守望赌一次就拿不到钱，他的手痒痒着呢，一定会被逮正着。我的目的是给你拴住他们，耍耍手段而已。”
于萧涵这才笑了：“你真会算计人。这个方法还真不错。”
“人再明，总有算不透的东西。”
乔媛媛家中。
“爸爸！”
“媛媛，有事吗？”
乔媛媛坐在乔本侬腿上撒起娇，给他按摩肩膀。乔本侬笑眯眯道：“难得献殷勤，说吧，又有什么事情要爸爸给你摆平的？”
乔媛媛犹豫了一下说：“爸爸，我想结婚。”
“结婚？你不是说暂时不想结婚？”乔本侬假装不在意。
“不，现在我着急了。”
乔本侬乐呵呵地说：“看来是女大不中留了。我的宝贝女儿看上的是哪家公子呢？是张老板的儿子，还是老戴家的公子？”
“都不是。”
“那是谁？”乔本侬眉毛一挑。
乔媛媛笑道：“爸爸，你最欣赏谁，我就想嫁给谁。”
“哦？果然还是展亦。”乔本侬欣然道，“我以为你还要再等两年才开窍。展亦爱上你了？”
乔媛媛的笑脸消失了，郁闷道：“还没有。”
“还没有？你不是自信满满，说什么一定会让展亦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才嫁他？当初是谁那么肯定地说自己一个月就能搞定他来着，哎呦，一转眼这都好几天过去了。”
乔媛媛忸怩地嗔怪：“你就别取笑我了，那都是哪年的事了。”
“哼！你也知道已经好几年了？别以为你和他之间的事情，我不知道。我一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暗中观察着。终于忍不住要嫁给人家了？”
乔媛媛一撇嘴：“你不是一直都想让我嫁给他嘛，说什么强强联合，经政联姻，为家族牺牲，我随了你的愿还不好吗，当初是我不愿意，现在我愿意了。爸爸，我爱上他了，你要帮我啊。”
乔本侬光一转，说道：“傻丫头，我早就给你谋算好了，过一阵子，展亦的母亲会从加拿大回上海，我当然会给我的女儿出头的。”
乔媛媛眼底闪过兴奋的光芒：“你是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
“爸爸，我爱死你了！”
乔媛媛知道从展亦下手让展亦立即爱上她没什么胜算，即使展亦的母亲让她过门，于萧涵夹在中间，只要展亦坚持不娶她就是个麻烦。乔媛媛就听取付明义的建议。付明义是黑社会的人，当然不会出什么好点子，无非是打打杀杀威逼利诱，但乔媛媛并不想这么快走这一步，她想正式会会于萧涵，找她摊牌谈谈，所以便找于萧涵约了她。
“乔小姐，你约我有事吗？”于萧涵问。
乔媛媛喝下一口咖啡，巧笑道：“你知道我是为他来的。”
于萧涵微笑说：“知道。”
乔媛媛继续说：“我不知道亦是什么时候看上你的，也不知道他会喜欢你多久，但我想他对你的新鲜感应该不会持续太久。”
“是吗？”
“我和亦在一起五年了，他是什么人我最了解不过。他不是一个专一的人，每个女人在他身边都有一个期限，过了这个期限，你的下场只有冷冰冰。于小姐，况且，像我们这样的出身，婚姻恋爱都要讲究门当户对，平时玩玩可以，但是不能假戏真做，否则，会受伤的。”
于萧涵直截了当道：“乔小姐你不用说的这么拐弯抹角，我明白你的意思。”
乔媛媛一笑点点头，也不绕弯子了，坦白说道：“我爱他。我们门当户对。我希望你能退出。”
“但是他不爱你，他不爱你有什么用。”
乔媛媛放下咖啡直话直说：“于小姐，我劝你早点退出，这对你有好处。即使你不退出，我想亦的母亲也不会接受你。过一段时间展老太太从美国回来，我们乔展两家就会联姻，还会有你的容身之处吗？如果你现在退出的话，我答应你，给你任何你想要的好处，只要我给得起，多少钱都可以，房子，车子，什么都可以。”
“乔小姐，我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于萧涵婉言拒绝。
“是，你不贪心，但是人的眼光要放得远一些，你说对吗。展亦的母亲不会要你的，不论展亦多宠你，她都会反对。你要明白，人生在世，许多事情的成败要讲背景讲出身，我没有讽刺你的意思，而是在帮你看清楚前面的路，你还要走多远呢？”
于萧涵没再说话，但乔媛媛的话让她不能没有想法。她和展亦身份地位有云泥之别，纵然有爱，阻碍肯定少不了。乔媛媛说的没错，展亦这样高贵的身世身份，婚姻岂是普通人的家常戏。这点她不是没考虑，自卑也自卑过了，抗拒也抗拒过了，但现在和展亦在一起，她觉得很好。
凌兰现在和父母都住在展亦的别墅里，他们需要什么展亦都答应。展亦这么酷的人，对他们能这样有耐心，于萧涵怎能不感激。不仅感激，还万分感激，他都是为了她呀。展亦是她的天兵天将，一出手就把她的包袱摆平了。
于萧涵自从和展亦在一起，整个人越来越水润了，女人本来就是水做的。她的心墙向他打开，喜怒哀乐都展现在他面前，而展亦就是喜欢她的真实。
凌兰变了，对于萧涵的态度变亲近了，还开口叫她小涵姐。女人的直觉有时很很准确，于萧涵知道她不是真的变了，而是因为有展亦。
“你的手机响了。”在车上于萧涵说，但是展亦看了一眼手机没有动。
“怎么不接？”她笑着问。
展亦说：“接这个电话浪费我的耳朵。”
于萧涵好笑：“那肯定是无关痛痒的人，你怎么总是这么酷。”
“酷一点不好吗？”他反问。
“不好，不好亲近。”
展亦说：“站什么位置，摆什么脸子。在恰当的时候稍稍酷一点，面子才值钱。懂吗？”
于萧涵玩笑道：“我懂了，就是热脸总喜欢贴冷屁股，不冷就不用贴了，对吗？”
展亦瞪她一眼：“你怎么总是傻兮兮的。”
“我本来就笨。”
展亦总是这样瞪她，批评她脑子不够灵，又时而给她讲一些南南北北的东西让她自己想。但是展亦说的东西都很有道理，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事情要做到多少度，在他心里就像长了尺子丈量得清清楚楚。他的心机非常深，深到不好掌握和预测，甚至叫人胆怯。
这就是为什么在商场上他为什么能够翻云覆雨，长胜少败的原因。
展亦喜欢于萧涵的真，她确实笨，还笨的要命，其他女人跟着他的时候都是带着目的，想要这个或者想要那个，只有她什么也不要，傻到连一点要求也没有。于萧涵不会撒娇，不会作态，不会说软话，不会奉承巴结。
她的脑筋只有一，一个眼神展亦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想要干什么。对她讨厌的人，她会躲的远远的，对她喜欢的人，她又会突然软化。
于萧涵重情，也只有情能把她拴住。她敏感，又细腻。呆呆的，却懂事。
这就是展亦眼中的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手机又响了，响得胡搅蛮缠，展亦依然不动，专注开着车就像没听见一样，于萧涵不耐烦拿起了手机，一看，胡搅蛮缠了几次三番的人竟然是凌兰。
“是凌兰？”她看看展亦，接了电话，“喂，凌兰。”
凌兰听了于萧涵的声音明显顿了两秒才说：“呀，小涵姐，怎么是你呀，展亦呢？”
“凌兰，你有事吗？”于萧涵问。
“有事啊，当然有事，呃，小涵姐啊，你让展亦接下电话。”
于萧涵看看展亦的眼色，说：“他不在，有事跟我说吧，我告诉他。”
凌兰不乐意了，但是想了想还是笑呵呵地说：“哦，没什么太大的事，我……我打电话来是想表示感谢的，谢谢展亦给我家的照顾，晚上我想请你们吃饭，你们可不要拒绝啊……”
“吃饭啊，那好吧，我们正好刚下班在路上呢，这就过去。”
于萧涵放下电话微笑说：“凌兰说，让咱们去吃晚饭，要跟你表示感谢。”
展亦点了一下头：“你都答应了，就去吧。”
他们开到别墅，凌兰早早就在大门前等候了，她打扮得很漂亮，于萧涵和展亦下车的时候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香水的芳香。凌兰风情万种地站到展亦身边声音甜得发腻：“亦，我在这等了很久了。”说着伸出胳膊就要亲近展亦。
可展亦不解风情，随手一推将她推至一步远拉开距离，弄得凌兰一阵尴尬。展亦看看她冷冰冰地抛出四个字：“叫我展亦。”
凌兰接收到他的视线，脸竟然红了，拉拉裙角说：“展亦，那咱们快进去吃饭吧，我爸妈都等着呢。”
凌家这顿饭可不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么。人家是奔着展亦使劲的，一顿饭吃下来，吃了不少马屁，于萧涵头都疼了。
凌兰在勾引他。他们全家都在勾引展亦……
脑残也看得出。
但展亦不上钩。
回家的路上，于萧涵很沉默，车上有点死气沉沉。展亦问：“怎么不说话了。”
于萧涵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专注得好像上面有十分吸引人的东西，她没有抬头，说话声有点小，“凌兰这样对你，我心里不舒服，我吃醋了。”
不料刚说完话的下一秒脑门就挨了展亦一记巴掌，被拍的晕头转向，她抬起头不解的望向他，展亦却一本正经的说她：“多吃点，你吃的醋越多越证明你在乎我。”
“不正经。”于萧涵抱怨着脑门，还真疼，心里却是甜的。
可是，车子却在这个时候停了！
展亦的手离开方向盘，从衣袋中掏出香烟和打火机，点燃一，吸了起来。他的眉头微微皱着，若有所思，似乎有心事。
“怎么了？”于萧涵问。
他不回答，将一口烟圈吐出来，又吸一口，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的姿态很漂亮，于萧涵的目光忍不住停留在上面。
吸完一整烟，展亦也没有看她一眼，将烟头扔出窗外，继续开车。
于萧涵猜不到在这几分钟里，他想了些什么，他不说，她也不问。但她看得出展亦很烦躁，这种烦躁和平时的生气恼怒都不一样。最近公司没什么太大的事情，一切都顺风顺水，没有什么公事是值得烦的，于萧涵突然想到乔媛媛，难道是乔媛媛所说的那样，展亦的母亲就要回国了，她和展亦的未来很不乐观？
直到展亦把她送到门口，她要关门的时候，他才开口：“下周二有个应酬，你跟我一起去。”
于萧涵奇怪，自从和他好了之后，应酬都是她陪他去，只要日程表安排了，就一起出席，已经不用他强调了，今天的强调听起来很生硬很刻意。
她点点头：“我知道，我当然要和你一起去了。”
楼道里的感应灯灭了，黑暗中展亦的眼神闪烁不定，他定定的看着她几秒，一个甩手啪的一声把门关上，差一点夹到她的手，感应灯也震亮了。于萧涵怔忡的站在门内，没听到展亦下楼的脚步声，但是又听到了打火机的声音，他又吸烟了，在她的门口吸烟。
陶桃被门声震醒了，从卧室走出来，没有吱声。她看着于萧涵屏息凝神一动不动地趴在门边上，就站在那听着听着，大概五六分钟，突然将皮包往地上用力一扔，把门推开了！
于萧涵和展亦四目相对。
呼吸静止了，空气静止了，时空静止了，只剩下目光，痴缠梦绕，不依不饶，似止不止，辗转纠缠。
于萧涵葱白的玉手轻轻一抬，打掉他手中的烟，落在地上一点声响也没有，还没有熄灭，闪着点点微亮的光。
她怔怔地疑惑地看着他，展亦转身就要下楼，而于萧涵从身后紧紧抱住他。
“展亦。”她轻唤。“你怎么了，是不是我的亲戚太烦人，让你为难了？”她突然感到无止境的心虚，紧紧咬住嘴唇，鼻子里全是展亦身上传来的淡淡的烟草清香。
“别胡思乱想，回去睡觉。”他拉开于萧涵的手，会心一笑，缕缕她的头发，不肯把心里的结透露给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展亦还是第一次这样心事重重。
答案发生在周二。
周二这一整天，展亦和于萧涵说了不超过十句话。这是有史以来，展亦对于萧涵最冷淡的一天，于萧涵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他们今天如同打冷战一样。但是他们并没有吵架啊，先冷下来的人是展亦，这几天他都冷冷的，但依然是关心她的。于萧涵觉得他好像在刻意隐瞒什么，就是不跟她说。
于萧涵的太阳一跳一跳，总预感要有事情发生，心底不安稳。
展亦办公室的自动窗帘也关上了，她在外面看不到他，下午三点多钟他叫她进办公室送杯咖啡，她看到烟灰缸里，地上都是横七竖八的烟头，残残败败的，触目惊心。展亦从来爱干净，什么东西放什么地方，吸过的烟常常是工工整整摆在烟灰缸里面，今天却扔得满地，乱乱的。
“别抽太多烟。”于萧涵小心翼翼说，把咖啡放在桌子上。
展亦点点头，用力吸了最后一口，将烟头扔在烟灰缸，至始至终，没看她一眼。
展亦最近太反常。
直到下了班，展亦带她出去应酬，晚上八点钟在大酒店会见合作人。说来古怪，于萧涵是展亦的秘书，照理说，对合作人的资料她应该一清二楚。但是这一次要见面的人，她竟然一无所知。
他带她走到大酒店包间，推门之前，突然亲密的搂住她的腰，而门被推开的一刹那，于萧涵石化了！
天上没有打雷闪电，于萧涵却如被倾盆大雨从头浇到脚底！
那也展亦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一瞬间重新翻腾到她的脑海里……
于萧涵，你明明白白告诉我，你究竟有多爱他，给我一个忘记他的期限。
如果有一天我和你的陈浩同时出现在你面前，你还会选择我吗？
你还会选择我吗……你还会选择我吗……你还会选择我吗……
往事如决堤，就在开门的一刹那，排山倒海般涌出来……
陈浩！陈浩！陈浩！为什么是你！！
萧萧，等我留学回来咱们就结婚。
对不起萧萧，不要再等我，十月十号我就结婚了。
萧萧，相信我，我对你的爱永远坚贞。
……
眼前只剩下那个影子，沙发上僵硬的影子，他正看着自己，于萧涵感到这一刹那整个世界仿佛都塌陷下来！
朦胧之际她已经被人拉到沙发前，她离他越来越近，只剩半步之遥，中间却隔了千言万语难以平复的沧桑，刀刃一般生痛地哽住了喉咙！
泪水决堤，淹没视线，心在滴血。陈浩，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出现？陈浩，你为什么回来！陈浩，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面前！陈浩，你是拿着什么心情毅然决然背叛了我，又突然出现在这里用这样深沉的目光面对我的！
陈浩痴痴望着她，谁来告诉她，那柔情那迷恋都是假的！他们的回忆是假的，他说过的话是假的，他的承诺是假的，他们的相逢也是假的！
“萧萧。”陈浩悠悠开口，于萧涵仿佛被吓倒，惊恐地后退半步，无助地摇头：“你是谁，你是谁……”你还是我的陈浩吗，不，你不是，我的陈浩已经走了，你早已不是我的！我亦不是你的。
“萧萧！”他又叫了一遍，眉宇间似有无尽的痛苦在说，“我回来了，你还爱我吗？”
他站起身跟进一步，她便后退一步，突然一个旋身，冲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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