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唯一的筹码
第六十一章唯一的筹码
“我知道了。”英儿皱眉看着她，终于手一挥，打断了她的话，“我去请夫人示下，你们在这里等着，暂时不必动刑了。”
“是。姑娘。”大汉们应声道。
英儿又看了宋宁玉一眼，转身便朝外面走去。
“英儿……等等……”宋宁玉喘息了一会，忽然又道，成功地在英儿即将走出密室前唤住了她的步伐。
英儿转过身来看着她：“七小姐还有什么事？”
“我想问……问问你……我屋里……红豆……红豆她……”
“七巧楼目前已被软禁，暂由苏妈妈带人看管着，并没作其他处理。红豆……”英儿顿了顿，没再续下去，只转身扭动机关，在喀啦啦的声响中，密室门开，她便挺直了背影，走出了宋宁玉的视线。
密室的门已经关上，宋宁玉却依旧直直地看着英儿背影消失的方向，仿佛还能看到那个机灵的丫鬟，仿佛还在等她的回答，等她的口中传来她想要的答案似的。
耳边传来一个大汉讥讽的声音：“自身难保了，还惦记着其他人。呵呵……女人啊，真是够傻的……”
狠狠低下头去，宋宁玉眼睛瞪得大大的，竭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忍耐着自己即将夺眶而出的酸楚。
红豆……
红豆……
红豆……
她双拳紧握，牙齿也咬得吱吱作响，终于，依旧没有忍住那颗晶莹。
透亮的体滴落在地，仿佛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敲击在众人心头上。
大汉们的戏笑声瞬间停了下来，密室里，陷入一片寂静。
“喀啦啦……”
密室的门再度响起，机关链条嘶哑难听的声音打破了一室寂静。
宋宁玉紧闭了眼，努力压伏下自己头脑里狂躁的情绪。
“你要见我。我来了。”宋夫人举止从容地走至宋宁玉面前，声音依旧仁慈。
宋宁玉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女人：“母亲……”
刚要再说些什么，动作却已牵动了伤势，她便不由自主地发出一个低低的闷哼声。
“可怜见儿的，伤得这么重。”宋夫人皱眉看着她身上的伤口，摇摇头，“你想好要说什么了吗？”
“想……想好了……母亲……”宋宁玉勉强支持着自己，保持着直面宋夫人眼睛的姿势，一咬牙，撑了一口气道，“母亲虽然是吃了红豆的玫瑰糕才身体不适，但是这玫瑰糕的材料却是厨房所供，红豆在制作点心的过程中若无甚警惕，则被人假手搀药的可能也是有的。
宋夫人看着说完这些话后便开始大口喘息的宋宁玉，淡淡一笑：“你让英儿唤我下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说话间，她轻轻瞥了眼身后右侧的英儿，目光间深沉莫明。
“女儿说这些绝非要逃脱干系，毕竟此事虽不是女儿所为，但是点心既为女儿屋里的丫头所做，女儿自当难逃罪责。”宋宁玉摇着头，勉强道，“母亲此时虽然怀疑女儿，但是女儿依旧恳请母亲将此事交予女儿去查。母亲若不放心，可以限定一个期限，到期女儿若无法给母亲一个合理的解释，则任凭母亲处置。”
咬牙一气说完这些话，宋宁玉只觉剧痛已经无法忍耐地齐集而来。她双拳握得越来越紧，却依旧强撑了口气，静静地看着宋夫人，等着她的回答。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宋夫人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忽然问。
宋宁玉点了点头。
宋夫人笑了笑，张口正要说什么，却忽然脸色一变，一手紧抓住衣服，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慌乱。
宋宁玉一惊，却见李妈妈已经上前两步，紧紧扶住宋夫人，低声道：“夫人，底下湿气重，我们先回上面去吧？”
英儿也忙跟了上来，正要服侍宋夫人离开，却被她冷眼一瞪：“你留下”
密室的门又关上了。
宋宁玉心神一松，只觉得强压下的剧痛的感觉忽然如潮般汹涌袭拉。头越来越沉，眼皮越来越中……耳边只听得那两名大汉在与英儿说些什么，似乎还有什么争执……
重重地阖上眼睛，宋宁玉终于再抓不住一丝理智，沉沉昏了过去。
再度醒来，密室里已只有英儿一人，端坐一旁椅上。
宋宁玉转头看了看四周，艰涩地开口询问：“英儿，他们呢？”
英儿瞥了她一眼，慢慢道：“去用饭了。”
“哦。”宋宁玉眨眨眼睛，将头又低了下去，自嘲一笑：这几个大汉，每天三餐都是要上去吃的，自己早也知道了，方才究竟在期待什么呢？期待他们能放了自己吗？那自己又何至于依旧被绑缚在此？
寂静的空气弥漫在二人四周。
宋宁玉静静地低垂了头，不知在思索什么，或是已经再度昏迷过去。
“七小姐……”英儿的声音忽然轻轻响起，在这不大的密室里静静回响着。
宋宁玉费力地抬起头，看向她，以眼询问，她有何事。
“红豆……”
宋宁玉眼睛一令，直直地看着她，静等着她的后话。
英儿顿了顿，看着宋宁玉坚持的眼神，终于问道，“红豆若是死了，七小姐会伤心吗？”
宋宁玉面容一僵，心脏忽的停止了跳动。
随即，她缓缓地闭了眼睛，声音低沉，艰涩，却没有一丝波动：“不会。”
耳边听得英儿的呼吸仿佛有一瞬间的停滞。宋宁玉嘴角微勾，划出她这三天来的第一抹微笑：“我会找出这重重幕后的黑手，祭她亡魂，慰她在天之灵。至于伤心……”
宋宁玉忽然转脸向她看去，明灭的烛火里，她的笑容依旧温婉动人：“红豆她，不会想见到我伤心的。”
“七小姐……”英儿怔怔地看着半处于影中的宋宁玉，惊滞住了眼睛。
“咯啦啦……”
密室门再度打开。
“啊……终于吃饱了。咱们又可以‘开工’了。哈哈……”一个大汉笑着边走下台阶便道。
“可不是？一起来活动活动手脚吧。”另一个大汉笑着附和道。
宋宁玉眉头一皱，却什么也没再说。
“住手。”英儿的声音却意外地响起，阻住了几人的动作。
一名大汉冷哼道：“英姑娘，我们之前一直没动手，不过是尊你一声姑娘，卖你个人情罢了。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主子面前一条狗，一条咬人都不会的狗而已。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哈哈哈哈……”
“就是啊。英姑娘。我劝你还是省省吧。这个什么小姐，夫人已经吩咐过了，要我们给她点苦头尝尝，好叫她开口。现在你拦着我们，是何居心哪”另一个大汉冷声道。
“莫不是你也寂寞得紧，想和我们哥几个玩玩？嗯？哈哈哈哈……”另一个大汉更是肆无忌惮地将英儿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随即目露yin光，一脸的贱笑道。
英儿被她目光看得浑身发毛，但是依旧咬了牙，在几人的不屑下向前镇定地走了一步，下巴微抬，冷声道：“我既奉夫人之命监管此处。没有我的命令，我看谁敢动手”
宋宁玉微带喘息着看着横于自己面前的丫头。
离得这么近，她能看到她背于身后的手正在微微发着颤，能看到她深深掐进里的指甲，也能看到她坚挺的背影，纹丝不动。
“好好这话可是你说的”一个大汉呸了一声，终于没再坚持动手，只冷冷看了眼英儿，寒声道，“夫人那里，我们会如实禀告。若是夫人责怪下来，可别怪我们哥几个不替你兜着”
“这个不劳你来费心”英儿亦是冷声回道，看着那几个大汉骂骂咧咧地走去另一边坐了打盹，僵硬着的身体才终于放松了下来。
“你又何苦呢？”宋宁玉看着她的背影，轻声道。
英儿身形一顿，却是没有转身，只是看向一旁摇曳的烛火，声音也飘忽得仿若未闻：“我是为了红豆。”
无声的等待持续了好几个时辰。
鞭打虽已停止，但是宋宁玉却依旧丝毫不得自由。手脚已被绳子磨得痛到了麻木，身上各处鞭打过的地方却依旧保持着让人沮丧的清晰痛感，据宋宁玉估计，有好些处只怕已经开始肿起来了。
然而，这却不是最难熬的地方。
宋宁玉静静地低着头，尽可能地平复住自己的心情，告诉自己，现在没什么可以做的。唯有等。
等待，是最难熬的事。但是该说的话她已尽说了。她相信以宋夫人的明，应当是会想到其他的可能的。毕竟由自己的丫鬟下药，这种事情事后必定难以脱罪，被人栽脏几乎是一目了然的事了。
只是她拿不准为什么宋夫人明知此间蹊跷，却依旧将她关押于此，严刑逼问。是为了借机除掉自己？可是没有这个必要啊。以她宋府当家主母的身份，想除掉一个庶出的小姐，她有上百种方式可以做到人神不知，何必借此机会大动干戈，把自己摆到明面上呢？可是若非如此，她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宋宁玉皱眉。这个答案，她怎么都想不出。
不知道宋夫人要什么，就只能给宋夫人她能给的了。
宋夫人无端被人下药。不论是谁，总希望找出那下毒的黑手的。既然宋夫人等人一直将目光盯在自己身上，那么那元凶必定还逍遥事外。所以，替她揪出害她之人，是宋宁玉能给的承诺。而以自己的命为赌注，她必将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尽心尽力。
这，是她眼下唯一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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