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清闲又遇事
贾赦是在两天后回来的。好不容易休沐,他是一踏进荣国府的大门就直奔着邢夫人处来了,那心急火燎的着急模样,看得等在门口的小厮是目瞪口呆,好半天都不敢确认这一路狂奔目不斜视地好像后面有毒蛇猛兽追着似地人就是府里的大老爷,等他回过神,哪还看得见贾赦的身影,猛不丁想起被吩咐的事儿,他拍了自己一个嘴巴,忙一边叫一边追了上去,可贾赦却本没听见,直往前冲,他又是训练过的,平日在府里跑跑腿其他时间就安逸地不得了的小厮哪追得上,一会儿,贾赦就进了内院去了。小厮站在内外院交界处,急得是直跳脚,直骂自己蠢,居然在紧要当口发呆,这下好了,连话都没跟大老爷说上一句,这下,老太太吩咐的让大老爷去见她的事可怎么办啊?
不说这小厮后面是怎么又求又拜地请了一个婆子帮着去传话,只说贾赦一路疾走,终于到了院门口,才停下了脚步,稍稍整理了衣服,平缓下呼吸,才带着笑走进门去。一进去,就有眼尖的丫头惊呼起来:“大老爷回来了。”一边赶紧地撩起帘子等着贾赦进屋,贾赦本来还想给邢夫人一个惊喜,这下全完了。可那丫头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要责怪她,贾赦又是在不忍心,只好鼻子认了,迈步进了屋子。
邢夫人和贾赦原本都是南方人,猛不丁这就到了北方生活,冬天天寒地冻的,贾赦一大男人还好,邢夫人就受不住了,这天气一凉,她就让人把地龙烧了起来,还点了几盆碳放着,自己就窝在炕上,弄得整个屋子,跟春天似地暖和。贾赦在外面还不觉得,到了屋里,才觉得手脚都是冰凉冰凉的,再看邢夫人坐在炕上,怀揣着一个暖炉,慢慢吃着蜜枣,好不逍遥的模样,忍不住就笑道:“你这日子,可真是逍遥如神仙了。可怜我啊,在外面跑得整个人都快成冰块了。”
邢夫人斜了他一眼,笑骂道:“你当我傻子啊?外面;冷是冷点,可禁军营什么地方,还能亏了你?更别说你好歹也是有品阶的,再苦,能苦到你?外面冷点,你多活动活动就是了,还冰块呢~”说是这样说,手上却是指使着人赶紧去上姜茶,“这东西驱寒,也不算很难喝,你就灌一碗,滚滚烫的下去,别说冰块了,就是冰雕,也能融了!”
贾赦脱了斗篷,接过姜茶一口就喝干了,别说,夏天不觉得,冬天喝这玩意,只觉得浑身滚滚烫的,什么寒气一下都跑了,再没比这个更好的了。“舒服!”手脚的寒意全消,贾赦干脆脱了鞋子,也爬上了炕,跟邢夫人对面坐了,学者她的样子,抓了颗蜜枣就往嘴里塞,边含糊不清的问道,“前段时间你不还喜欢吃酸啊,怎么现在又改起吃着东西了。”甜腻腻的,一点也不好吃。
“这些天也不怎么喜欢吃酸的了,蜜枣可是好东西,吃点也没什么。”邢夫人随口回答了,转而问起他在军营里的事,“军营里真的很辛苦啊?这么冷的天,你都得一直在外面?真是的,这军队也太没人了吧,也不知道给队员放放假什么的。”
贾赦被逗得直笑:“刚才说军营亏不了我的是谁啊,这么一会儿,就又改口了?”被邢夫人狠狠瞪了一眼,他才行笑着解释道,“其实没你说的那么夸张,虽然要再外面训练,可就跟你说的,那种高强度的训练,哪里还可能会觉得冷?没出汗就不错了。我又不是那些小兵,三品官呢,在营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苦不了我。”说着,涎着脸凑近了邢夫人,轻声道,“就是看不见你,想的慌~”
邢夫人的脸刷的就红了,有些心虚地看看屋里装死人的丫头婆子,眼刀子直往贾赦身上戳。反正不痛不痒,贾赦本没往心里去,反而是被邢夫人这有趣的反应弄得嘴都咧到耳后去了,看得邢夫人更是羞恼万分,只觉得贾赦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讨人厌过,屋里这么多人,居然也敢这么油嘴滑舌的。可架不住脸上一片烧红,邢夫人赶紧岔开了话题,说起了她这两天一直想着的事:“少说那些有的没有的,家里的麻烦事我还等着你帮着出出主意呢。”
贾赦看她的样子不像是作假,也收了笑意,沉着脸等着邢夫人说话。邢夫人没立刻就说话,而是先让一干闲杂人等都退了下去,又叫了绿菊秀梅在门外守着,这才把绿菊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贾赦,末了,不无郁闷道:“我们的日子好不容易好过点了,这老太太偏又要来一脚。啧啧,你说她到底是多不喜欢这大儿子大媳妇啊?”
贾赦嘲讽道:“光看红楼里贾代善死了,却是没袭爵的小儿子住了正房就能看出贾母有多偏心了,这要不是我们穿了过来,到最后,大房什么局面,你也是知道的,贾赦被流放,邢夫人也对王夫人低了头……”顿了一会儿,贾赦想不通的摇摇头,“要说人偏心也正常,可怎么就能偏成这样呢?贾母再喜欢小儿子,这大儿子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吧,可她怎么就光看着小儿子好,让人住正房让二媳妇主持中馈,把二房的宝玉当成心尖子,怎么就半点也不为大儿子着想呢?!”
人心这东西,谁说的准啊?邢夫人叹口气,也是无语:“可不就是,偏心的老人见得多了,可就没见过这么偏心的老太太!”
两个人齐齐感叹一下,都为原主捏了把同情的泪水。贾赦可不希望邢夫人不要为了这件事影响了安胎,当即就让她放心道:“这事我会看着办的,老太太那里,我有分寸。”
邢夫人知道这件事由贾赦出面是最合适不过的,自己也乐得清闲,忙喜滋滋地点头答应了。贾赦瞧她这小人得意的模样,心里就好笑,反正屋里没人,拉着她又闹了好一会儿,屋外传来了秀梅的声音,说是老太太让贾赦过去。
两夫妻对视一眼,脸上全是惊讶,这老太太,未免也太心急了吧?熟不知,人本来还早早派了小厮在门口,打算贾赦一进门就把他劫走呢。至于说贾母为什么这么着急,那还得要从贾赦从军中回来以后的表现说起。
一开始,荒唐的大儿子突然出息了,荣国府的名头再次响起来,贾母心里是很开心的,自贾代善死后,自家可很久没这么热闹了,尤其是听见一个个跑来巴结拉拢的人满嘴的好话,贾母这心里,可真如大伏天吃了冰一样痛快舒畅。对贾赦,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可时间一长,问题就出现了。
贾政、心里不痛快了。知子莫若母,贾母很清楚自己这个小儿子的格。温吞刻板,把那些酸文人的秉学了个透彻。又因为从小就会读书,规矩礼仪比贾赦还好,很受贾代善的喜爱,自己又疼着,即使面上不显,他的心气,其实也是很高的。这些年,他一直在员外郎的职位上坐着,不得升迁,心里其实很不高兴,不过因为前面有个贾赦摆在那里作对比,他才好受了些。可现在,自己以为没用的大哥,突然一飞冲天了,以前一个个认为自己比大哥强的人都跑去巴结了哥哥,把自己甩到了一边,贾政这心里能高兴就怪了。
大部分父母都偏爱小的,贾母也不例外,自小,就对贾政关心爱护比贾赦多。再加上贾赦因为是长子,从小就被接到了贾母的婆婆那里教养,贾母对他的感情,就没有自己一手教养大的贾政来得深。这会儿看贾政不高兴了,贾母开始因为贾赦升官的兴奋劲儿,登时也就消了。在王夫人几次暗示了贾政最近心情越来越差,不出门会客了,和清客的聚会也减少了,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也不知道一个人在做些什么以后,贾母的心、彻底就偏了。
咱们家又不是吃喝不起,你一三十好几的人了,好好地,还去参什么军,现在倒好,弄得家无宁日的。贾母心里责怪贾赦,可面上却不敢露出半点。到底贾赦才是袭爵的,现在又出息了,她这做母亲的不但不引以为豪,反而说三道四,说出去,那荣国府的名声也毁了。再者,贾母虽然偏心小儿子,可也喜爱富贵,荣国府能蒸蒸日上,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因此,还真不敢过分的怪罪贾赦或是跟他闹别扭。但又要顾忌小儿子的情绪,这可怎么办呢?
贾母想来想去,觉得贾政之所以不高兴,就是因为自身现在的品级太低,比不上贾赦,只要他品阶升了,觉得自己比贾赦也差不了什么,那心结不就自然而然的就解了?贾母可是很乐意看到心疼的小儿子加官进爵的。因此,她几次都想找机会跟贾赦提这件事,可贾赦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但凡她找他,贾赦都是很听话的就来了,但如今呢,他军营里有事,在家的时间就不多,难得回来,每次请安也跟交差一样,问几句好久走了,她问什么菜答什么,生疏得不得了,这态度,弄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提贾政的事。
几次下来,贾母就有些想法,细细一琢磨,才惊觉,自己大儿子这是和自己离心了啊。平日也不说来看自己,有好东西尽想着自家媳妇,每次休沐一回来第一个就先去看媳妇……贾母越想越心惊,她当初对邢夫人可不怎么好,王夫人跟她的矛盾更深,贾赦本来就不满她偏心小儿子,这要邢夫人在她面前再上点眼药,贾赦可不是要恨死贾政一房了?
这么一想,贾母可就坐不住了,开始寻思着,该怎么和缓一下母子关系,再顺便地让贾赦和邢夫人离心呢?贾母脑子里头一个升起的念头,就是给贾赦送美人。没办法,贾赦以前好色的形象实在是太令人深刻了,就是到如今,贾赦除了邢夫人再没看过其他女人一眼,贾母也只以为他是军营里的事太忙了,没那个兴致,有顾忌邢夫人有孕才这么做的。贾赦会改了他的老毛病?俗话说江山易改本难移,贾母想都没想过这个可能。她稍微再一琢磨,觉得这还真是一个好主意,媳妇有孕,婆婆赐通房给儿子,那时常例,谁都不能说她什么。贾赦喜欢美人,她投其所好,贾赦可不是得感激她?给贾赦的丫头还能帮她看着点贾赦,在他面前多说说贾政的好话。邢夫人气量最小,看见她送的女人一定会闹,这一来,贾赦还不得厌弃了她?最好她再骂自己两句,那自己可就有把柄去整治整治她了……怎么想,这都是个一举数得的好主意。
贾母连忙就找人去看府里哪个丫头合适了,想到贾政,她顺便把王夫人也找了过来,暗示了一下自己还是偏着二房的,也是用行动告诉她,不管贾赦怎么出息,贾政才是她最喜欢的儿子,宝玉更是她的心头,二房、没必要太担心。果不其然,王夫人听懂暗示后,脸色一下就红润了起来……
为了老二,这事不能再拖了!所以算好了贾赦回来的时间,贾母就派人去找贾赦了。只是她没想到,差阳错的,贾赦还是先去了邢夫人那里,提前知道了她的打算,有了准备,又怎么可能会轻易让她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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