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话井底之蛙

    做一个井底之蛙就好，

    仰望着方寸之间的天空，

    俯视着数尺之内的大地。 ↖，

    这就是我的井底，

    这就是我的世界，

    一个只有我的世界。

    做一只青蛙就好，

    守护着我的井底，

    保护它不被虚假的真理打碎。

    然而，

    终究有一天，

    会有鸟雀站在你的井口，

    告诉你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

    “凯.里奥，你顺利地完成了神明的指示……”

    在战争之后的拉萨特沙漠，奥米伽的骤然出现打破了这里微妙的寂静。

    “神明的指示？”

    凯隐隐感受到一丝的不安。

    在伟大预言的最后，写有“神明的裁决与启示”这样的字眼，凯当初解读外大预言的时候就感到了迷惑与不安。如今，奥米伽又重新将这份不安引了出来。

    在凯满怀疑虑的时候，奥米伽抽出腰间长剑，在地上划出一道圆环灵子阵，深埋于地脉中的强大灵力顿时被这灵子阵引导出来。

    如果凯没有记错的话，奥米伽应该是完全没有灵力，更不可能会使用灵术的。

    但实际上……

    “我，是局外人。”

    第一次，奥米伽向世人昭示了自己的身份，他的语气依然平静，古井不波。

    “什么？！”

    所有然脸上的震惊是不言而喻的，虽然多数人对局外人的概念一无所知。

    “局外人？！”

    凯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从一个名为“波利亚.波菲斯特”的女人嘴里说出来的，那个女人，就在不久之前还给凯造成过强烈的心理阴影。“局外人”这个名字，对凯.里奥而言绝不是喜闻乐见的。

    “局外人就是观察者，在遥远的忘川观察着世间的一切。然后……”奥米伽长剑刺入灵阵核心，引出地脉中的灵力倾泻而出。“主宰结局！”

    “我聆听着，”

    “我听到了一切，”

    “听到了言语中的恐慌，”

    “听到了叹息中的痛苦，”

    “听到了平静下的疑虑……”

    “但没有听到我该听的……”

    随着奥米伽的低声咏唱，地脉下溢出的灵力越来越强烈。不，不止是地脉中的灵力，飘扬于整个战场甚至是整个第一世界的灵力都开始聚集在他脚下的领子阵中。有如大地的低吟，让人惶惶不安。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一无所有。回应我的呼唤吧，神！”

    “轰隆——！！”

    整个世界忽然安静，周围陷入了朦胧的白光之中。

    也就在这时，凯看到了……

    在他赤红色的双瞳中，映出了一个人影。

    一个高大的，伴随着圣洁的光芒的人影。

    他全身的白光如此温和耀眼，以至于所有的战士都不自觉地放下了武器，单膝下跪。

    他就是……

    神么？

    “恭迎归来，我主。”奥米伽单膝跪在那人面前。口中的话语似乎印证了凯的猜测。

    “10万年了……”那个至高无上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周围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了一些，“自从我上次沉睡，已经过了10万年。”

    “是的。我主，”奥米伽恭敬地回答道，“一切都按照您的预言如期发生。”

    预言？

    伟大预言？

    奥米伽所说的是伟大预言？

    他也知道伟大预言？

    他怎么会知道伟大预言的？

    对，他是局外人。

    他曾说过。自己是局外人。

    那么……

    凯忽然感受到了寒意。

    难道所谓的伟大预言只是序言，正文现在才开始？

    “哦，卡帕。你站在这里。”神明回过头来，看到了凯，他说话的语气是如此的平静，就像是一个历史的旁观者，“正如我所预言的一样，你成了人类，不，应该说是拥有人类血统的神之使者。”

    卡帕？

    是的，凯.里奥曾经也是局外人，那是在10万年前，他当时的名字还是卡帕。卡帕是神之使者，跟其他所有局外人一样，在忘川的河畔，平静地观察着世界。

    虽然凯.里奥对自己曾是局外人的记忆全无印象，但他唯一可以确信的是，他背弃了局外人的身份。卡帕曾带走接近一半的局外人，踏足了人类的世界。当时的人类才刚刚学会用双腿直立行走。他们给人类带来了启示与火种，就像神给局外人带来智慧和力量一样。

    但是，从神明的言语中，凯敏锐地感觉到了，当年卡帕脱离局外人也在神的预言中，不，更有可能这就是神明棋局中的其中一步。

    “卡帕，我的孩子，你跟我所预言的一样，充满了青春的躁动和不安，于是你来到了人间界，这是我实现复活的最初一步。”

    神明的话语印证了凯的猜测，同时也进一步放大了凯心中的不安。

    “实现复活？”凯沉下了脸来，“你是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的复活做准备？”

    “正是，”神明的回答依然古井不波，听不出任何喜怒与哀愁，“你们局外人对我而言无异于子女一般，而你们所做的一切，终究会引导我的复活。”

    “也就是说，我们不过是你的棋子而已……么？”凯的话语中，已经透露出些许的愤怒。他憎恨自己像扯线木偶一样被操纵，而且还是在自以为是出于自身意志的状态下。

    “我的孩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的使命。”神明指向对面的人类统帅，用其一贯的语气说道，“你存在的意义，就是我。”

    “即是说，”凯冷哼一声，追问道，“你要连我存在的意义也都剥夺走么？”

    “卡帕，我的孩子。”神明的语气依然平静，丝毫没有受到凯那咄咄逼人的气势的挑拨，“你沾染尘土，是因为我。如今我已经苏醒，你再不必与凡人为伍。回到我的身边来吧，我的孩子。”

    “听你的口气，你似乎并没有把人类放在眼里么？”凯没有正面回应神明的邀请，反问道，“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假定，你准备让人类走向跟紫血族同样的终点呢？”

    “人类？”神明的语气忽然多出了一丝悲伤和感慨，“当我在混沌的世界树内苏醒的时候，除了虚无，一无所有。于是我创造了这个被你们称为第一世界的主世界。它跟其他所有未知世界一样，充满了缺憾和矛盾。于是我用生命来填补这些缺憾。除了最基础的动物和植物，我还先后创造了很多智慧生命体。精灵、兽族、巨人、苍魔、紫血……他们全都是我的创造物。然而这些种族跟这个世界一样，充满了缺憾和矛盾。久而久之，他们之间起了纷争，而且一刻都不得停息。”

    “所以你创造了人类？”

    “是的，所以我创造了人类。”神明回答道，“人类是我最杰出的创造物，如此的精细和美妙。但他们却也是我最失败的创造物。跟别的种族不同，我赋予了人类更多的智慧。与此相对的，人类的体质比其他种族来的更弱。身处于弱者的地位，同时又拥有更高的智慧，我原以为人类会比其他种族更热爱和平。但是我错了，弱者比强者更加好战，因为他们积怨太深。如今的战争也是如此，在各种民族大义的幌子下，其实不过是人类自身**的膨胀。如此丑陋和不堪。人类，终究不过是一件瑕疵品。”

    “别自欺欺人了，贪婪和**本来就是人性的一部分。”凯却如此回答道，“正是因为有**，那才是人类。完美的人类本来就不存在。是你创造的人类，你当然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

    “是的，你说的不错。”神接下去说道，“很快我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于是我发现，我可以利用人性的贪婪。人类的贪婪是无止境的，它会带来战争与死亡，这正是我想要的。”

    说道这里，凯就算脑子再不灵活，也明白了神所说的是什么。而神明的这些话语，已经彻底激怒了他眼前这个渺小的人类。

    “也就是说，这一场跨越千年的大战争，也是你一手策划的吗？”

    “不，我只是预言到了这些，并且善加利用罢了。”

    “嘭——！！”

    神明话都没有说完，脸上就多出了一道拳印！

    “我不在乎！”凯.里奥在神的脸上留下了拳印，却丝毫没有露出胆怯害怕的神情，反而义正词严地说道，“你没有剥夺人类生命的资格。”

    “是么……”

    神明一点都不愤怒或者悲伤，甚至没有丝毫的惊讶。也许就如他所说的一样，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你宁愿身为人类也不愿身为神使么？卡帕？”

    “我的名字是凯，凯.里奥。”

    凯的回答已经明确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是一个人类，生来即为人类，并且永远都是人类。

    “人是有罪的，所有人。”神明却如此平淡地说道，“如我所说的一样，人类是一件瑕疵品，其存在本身，就是罪。而你，卡帕，我亲爱的孩子，你的罪，就是想要拯救这世界……”

    “不，我并不是想要拯救这个世界，只是把这个世界从你这样的疯子手里解放出来。”凯双手张开，左手战刀雷皇，右手弑神之枪，“况且，拯救世界，又怎会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