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双江当然知道自己师父来头非凡。

    早在出云城时，听林越评价他这样的人进了荒古神域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时候，他就猜出自己这便宜师父极有可能是五万年前进过荒古神域还活着出来的大佬，至少也是个妖圣。

    他之前还一直猜想，林越的真身到底是哪位陨落的妖圣，却想不到在唐俭和吕天君心里，对林越的身份又是另一番猜测：

    这位前辈哪里陨落了，分明是自己尸解转世的天演殿大能才对。

    天演殿的供奉们能推演和接续别人的功法，对修行之道的见解自然是比别人高出极多的，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每个人都很强大。

    恰恰相反，这些研究型人才理论虽然丰富，可有很多都受限于资质，大多数战斗力都不怎么高。

    天天替别人推演功法，看着别人一步步变强，自己却很难进步，这也导致很多受限于根骨而进境停滞的天演殿供奉想要转世，换个躯体重修，以期冲击更高的境界。

    不过这些人个个都是天庭的宝贝，战斗型的妖圣私自转世都不被天庭支持，更何况是这些研究型的大才呢？

    在这些人老死之前，天庭严禁他们私自尸解。

    这更解释了林越为什么口风那么紧，自己的身份信息半点儿都不透露出来。

    天演殿供奉转世，对天庭来说是极大的损失，可对吕天君等人来说就是天大的便宜！

    骗人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不用说的天花乱坠，不用编的完美无缺，不用跟人掏心掏肺，只要露出一点手段将对方给震慑住，被忽悠的人自己就会帮他想出合适的理由来。

    林越从没跟费双江说过自己是转世的妖圣，只隐隐透露自己去过荒古神域。这是大实话，但却让费双江对他的身份深信不疑。

    林越也没跟吕天君说过自己是天演殿的供奉，只是贬低了马铁荣两句，顺带踹翻了十三个上来挑衅的无知之辈，对方就给他脑补出了一个能完全解释他一切行为的身份：私自尸解转世的天演殿高人！

    林越没说一句谎话，却将这些人骗的团团转，这就是骗人的最高境界。

    ——

    吕天君刚刚的话把大家的胃口都吊了起来，随后他道：“我等中低层修士修炼不宜，总为各种困难挡住，跨不过去，便再难有所长进，便是有一颗拳拳向道之心，也无可奈何。想必这种遇到瓶颈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的感觉，大家都深有体悟。”

    这话简直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

    即便是修炼天才，修行途中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难题，从而被卡在瓶颈上。很多修士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小问题，因为自己想不明白，而终其一生都无法进步。

    山海界广大无比，妖界十二道数百妖国，人口以百亿记，虽然绝大多数凡人都没有机会接触到修行者的世界，但传承下来的修行世家还是不少的。

    还是以谷阳县为例。

    谷阳县五万余口人，在县城大乱之前，有结丹期修士三人，凝气期二十几人，筑基期百余人，引气期的数百人。

    按照这个比例扩散出去，整个铁箕国内，正式的凝气期妖修就不下十万，可大乘期的有几个？

    不超过十个。

    一万个正式修士，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都修不到大乘期，十重境界就是十重门槛，将这些人通通挡在门外。

    即便飞升又如何？合道期一个小境界就是一道大门槛。飞升前，他们在山海界时是百年一遇、千年一遇的天才，可飞升上界的谁又不是？上了天庭才发现自己资质耗尽，终生不得寸进的不在少数。

    在场的人里，转世前至少都有合道中期的修为，但最高的吕天君也被挡在了显圣之外，可见修行是有多难。

    他们修行中遇到的问题或许对那些显圣的、或比他们高个三两阶的前辈而言不是什么难事，稍微点拨就能想通，可别人为什么要告诉你？

    修行不是友爱互助，而是奋勇争先。

    整个天下的资源有限，蛋糕只有那么大，多一个人进来，自己就得少吃一份。

    东皇太一是妖修一道修为最高者，也是唯一一个显圣后期，要是天庭哪位大圣突破，也进入后期，他高不高兴？

    按说多一个后期，妖族天庭势力大增，是对妖修大大有利的事情，可东皇太一一定不会希望看到有人分自己的蛋糕。

    大家都抱着这样的心里，所以个个敝帚自珍，想要前辈替自己解惑，除非你卖身给对方，让对方相信你绝对不会背叛，这才有那么一点儿可能。

    吕天君所言，真是字字如针，扎得他们心头滴血。

    但吕伯阳不是来专门揭大家伤疤的，他见大家面上戚戚然，就突然话锋一转：“林越前辈道行深不可测，吕某和唐兄都已聆听过前辈教诲，真是听前辈一句提点，胜过千年苦修。我真恨不得日日侍奉在前辈膝下，如此一来，纵然是修行艰难，在前辈指点下，吕某也必定能拨开迷雾、大道可期！”

    吕伯阳狂拍马屁，众人听在耳中，真是心神剧震！

    听这话的意思，难不成吕天君要借着这次聚会，拜林越前辈为师不成？

    可大家有些想不通，为什么之前屠九恭等人挑衅的时候，吕天君却一直旁观呢？

    眼下实在有些前倨而后恭，显得有点假。

    但大家听他说自己和唐俭都得了好处，心中既是羡慕嫉妒，又有些心酸：原来吕天君和唐俭介绍林越前辈，是当炫耀党来了……

    可除了嫉妒，他们还能怎样？

    想来这两人也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换了这样一个讨好林前辈的机会吧。

    这两人一个是天君转世，一个是现任南海道监察使，各个身家丰厚，他们怎么比得上？

    纵使是送礼，恐怕他们那点儿东西，也难入林前辈法眼。

    但众人心中刚冒出这个念头，吕伯阳就道：“吕某最钦佩的其实不是林前辈的道行，当然，大家不要误会，这并不是说前辈道行不深，实话实说，林前辈就是吕某亲身接触过的道行最高的一人了。这话绝对是吕某心里话，但有一丝虚言，便叫我受五雷轰顶我也敢认！”

    接触和见过显然是两个概念，天庭的修士，只要有心，连东皇太一都能见到，天庭谁敢说自己修为比东皇更高？

    呃，妖祖可以……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接触——大家平日里接触的都是跟自己一个圈子里的人，但也是要和上级打交道的。能做吕天君上级的，至少也得是妖圣。听吕天君这样发大誓，这说明这位林前辈的道行在妖圣之中也是名列前茅，否则吕天君不会有这么大的底气。

    “马屁精”，“炫耀党”，众人心里不爽，悄悄在心里嫉妒大骂吕天君。

    只有费双江越发得意。

    反正他已经提前抱住了师父的大腿，一点也不慌。

    由此可见，还是他费双江有眼光，其他人都是瞎子！

    而吕天君见众人已经眼红，就知道火候到了，他转回话题道：“吕某最佩服的是林前辈的气节！他老人家的气节比道行更家高深！”

    他恭恭敬敬地朝林越拱手一拜，然后大呼：“林前辈善为人师，诲人不倦，他体恤我等后进晚辈修行不易，故此给大家一个机会，可替大家解答修行路上遇到的困惑。机会来之不易，以后大家恐怕再也碰不到如此开明的贤达前辈了。如此高风亮节，更令吕某佩服得五体投地！前辈开恩，眼下大家但有疑问，立刻便可以上来请教！”

    这一句话，震得全场鸦雀无声。大厅里八十多位从天庭转世而来的一众修士莫不觉得头皮一炸，个个难以置信，甚至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以为道行无比高深的前辈替他们所有人解惑——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