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正如她所说的,陆小冉给木伟生了一个大胖儿子——木科。
至她被拐卖进来已经过了两年。
生了儿子后,陆小冉开始像其他妇女一样,头发扎成马尾,撸起袖子上山下田。每天早上和木伟一起出门,晚上再回来,有时候要抱上木科给她喂奶。
从远处望过去,只能看到一个脸色蜡黄,双眼无神的女人。她抱着一个孩子,只要孩子一哭,她就捞起衣服,露出凸起的肚子和胸,给孩子喂奶。看上去和其他女人别无二致。
又过去了两年,陆小冉已经融入了这座大山。只有恍惚间才回忆起她是个大学生,曾经过着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
低头一看,木科在拉着她的衣角说:饿。
陆小冉挥去那记忆,露出慈母的微笑,抱起孩子给他喂饭。这就是她跟大山最深的羁绊,无论她有多想回去,她都要留下来,都是为了孩子。
又是一年的春天,陆小冉上山采了些菜背了一筐柴,回到家里时天空都沉下了黑幕,婆婆在门口骂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想饿死她和宝贝孙子吗?真奇怪,明明都六十多的人了,嗓门比谁都大。陆小冉没回嘴,赶紧涮锅下面,
儿子木科走过来拍她大腿,“快做饭!快做饭,饿!”
陆小冉微笑,“妈妈马上就做。”
木科瞪起小圆眼,鼓着脸说,“不做就把妈妈打死。”
陆小冉心里一惊,问是谁教他这么说的?木科吓了一跳,大呼,坏女人坏女人,破鞋,奶奶快来救我!呜呜呜……
这一番话让陆小冉心凉了个彻底,平时婆婆就是这么教木科的?她又慢慢想起,木伟平时教木科的那些东西,怎么握锄头怎么打人怎么抢东西……一想所有的事情一股脑的冲出来,活生生的让她打了个冷颤,不禁想到,以后木科长大,还留在落后的山村,为了繁衍而去买个媳妇。而她就变成了现在的婆婆。
不!不要!
陆小冉变得惶惶然。
为了孩子,她不可以留在这里。可是木伟呢,木伟真心诚意的待她。不行,就算她自己留在大山里也要把儿子送走。
在村子里待了这么多年,村民早就对她放松了警惕。
也是她现在就跟土生土长山民一样,完全看不出当初洋气白嫩的模样。
趁着木伟出去采办年货第二天才回来。她连夜带着儿子逃走。
即将逃出大山之时,儿子大哭不止闹着找爸爸还指责她是坏女人臭破鞋……听到这句话时陆小冉彻底心寒……她错了……跟木伟妥协,对自己命运的妥协,她尝到了恶果。为什么会感谢买自己的人?
站在寒风吹拂的大山沟里,陆小冉双眼含泪久久无语。有村民听到木科的哭喊声,循声而来,将陆小冉绑起来带会木家。
穿着棉袄的陆小冉两只手被捆在背后,周围有三两个把她押送回来的村民。她婆婆王红琴指着她鼻子骂,全是下三路的词。儿子木科面对如此场景有点害怕的缩在陆小冉的脚旁。
这时外面有人喊了句:木伟回来了!
那语气十足十的看热闹,兴奋的不行。
王红琴一听儿子回来了,脸上一喜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也顾不上陆小冉,踩着小脚飞奔前去迎接。
木科还小,抬起黑溜溜的眼睛,囫囵的叫她:“……妈妈。”
听到这声软糯的呼唤,陆小冉心都快碎了。几乎拍到她脸部的一瞬间,红了眼眶。晶莹的泪花充盈双眼,眉宇间全是爱意和无奈。
此时薛佳人没有一句台词,只是用一个表情和眼神便讲出千万句。她内心的回答儿子喊木科的名字,疼惜的同时内心五位杂陈,有恨,她恨儿子不争气恨自己无能恨命运捉弄了她。有忐忑,以前这个村也有被拐卖来的女人,因为不听话又没生儿子被村民用铁链锁在家中,她会不会遭受同样的对待?还有愧疚,木伟对她真心,她却偷偷逃出去,可,明明是木伟害的她!
一时间理不到头绪。
外面的脚步声杂乱,是他们过来了。
木门猛地被推到最大,率先进入眼帘的便是木伟。
他被晒的很黑,有点吊梢眼,看人时总爱斜着看,有一双厚实的嘴唇开起来不善言辞。
婆婆王红琴贴在儿子手臂上,颇为找到靠山的架势,指着陆小冉道:“这婆娘想带着科儿跑勒!一定要狠狠的教训她,打断她的腿再把用狗链锁起来……”说的同时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好像她的话已经实现。
没有理睬老娘满口恶毒的话,木伟一看到陆小冉就开始沉默……
她眼睛里再次涌出泪水,但堪堪忍住,一滴都没掉,无声的捍卫陆小冉的尊严。
沉默的男人走过去,无言的给她解开绑住手的绳子。动作之中带着温柔,对她逃跑的行为既往不咎……看客们露出没劲的神色,他们想的怕是木伟会毒打她一顿。
就在即将收尾时,木科跑过去抱住木伟的腿,大喊:“爸爸、爸爸。”
儿子触碰到陆小冉脆弱的神经。薛佳人对木科大吼道:“那不是你爸爸,他是恶魔!”对啊,他是恶魔……
一直忍气吞声的木伟倏的神色一变!眉毛竖起川字,一张脸皮皱的死紧,老实敦厚的眼睛射.出狠辣无情的光!叫人看着就心里直跳,这时的木伟好似撕下伪装外皮的恶魔,嘴唇愤怒的颤抖。
陆小冉呆住。
木伟没有犹豫,一个箭步,一巴掌扇向陆小冉,毫不留情的踢打她。王红琴在一边拍手称快。
陆小冉的被乱发遮住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绝望。
眼前这个人不再是她所认识的人……现在这副表情才是他真实的面目。
他之前对她好是出于对子嗣的需求,是出于买了她的愧疚,但并未把她当做一个值得尊重的女人。
是她太傻!太蠢!这些人都是没有人性的!
陆小冉经过这次之后找回了理智。村子里人再度严格的看着她和木科。
幸运之神终于眷顾了陆小冉,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上,陆小冉跟外界联系上了。经过公安的几次解救,终于从木伟的家中把她带了出来,同行的还有陆小冉的父母。
再见面时陆父陆母几乎认不出这是她的女儿,三人抱头痛哭了一场。
就在他们要离开这个山村时,木伟抱着孩子出现了,他一下跪在她的面前,“不要走,媳妇,是俺错了,俺不该打你的。你看看这是我们的孩子,你忍心抛下他吗?木科还那么小,离不开妈妈啊!”
木科也哭了起来,呜呜的叫妈妈。
陆小冉听到这哭声好似心在滴血。
陆父父母当然知道为人父母的感觉,担忧的拉着女儿,“走,我们回家,回去好好过日子。”
呜呜呜陆小冉也流下眼泪,甩开父母的手。
木伟欣喜的看着回来的陆小冉,还没开口就被陆小冉打了一耳光。
面前是一张哭泣的脸,“木伟……是你毁了我的人生,我恶心你……”
脸部的肌肉抖了抖,木伟指着木科,“这是你的崽儿!”
陆小冉摇头指着木科,“不、这是罪恶,是你的罪恶。”
小孩子受惊,躲在木伟怀里,叫道:“妈妈坏!是破鞋,打死她!”
她的眼睛里灰暗一片,眼睛里在流泪,嘴唇却缓缓上扬,露出了一个不知道是笑还是哭的脸。
*
当影院的灯再度亮起,梁思瑜才惊醒过来。
摸了摸脸颊,全是冰凉的液体。
以前看女神的电影,全程都是狂赞女神好美女神演技太棒了!而这部电影,她都没想起来是女神演的,只看到可怜的陆小冉,似乎自己变成了她,感受了她所感受的。
当陆小冉被抓时,她感到紧张;当她被打时,自己好像也觉得痛;当她被强时,她也一阵阵难受;当她绝望时,她也看不到光明。
真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角落,发生着这样的事情……
在上映之前,她对这类型的题材完全不感兴趣。知道是女神演的才提前做了点功课,知道《闭山》其实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影片中的陆小冉是有原型的。
无法想象,一个普通女人拥有那样悲催的人生。
梁思瑜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孩子,平时也会跟家里拌嘴,但过得幸福快乐。第一次注意到有那么一群人原本是和她一样,生活平静快乐,努力向上,可是却被可恶的人贩子和买家毁掉人生!
这群弱势群体是否也跟陆小冉一样被解救出来?是否没有陆小冉幸运,一辈子留在大山中?
在某个城市角落,是否也上演着拐卖事件?!
越想她就越发不安早早的回去搜索相关信息。
刷刷刷无数信息展示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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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看到这些,梁思瑜的暗暗反思,她能帮她们做些什么?
看完电影,观众能想到“能帮她们做些什么”这一层,薛佳人拍这部电影的目的总算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