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尼克，在这个年代如果连傲龙国的人都不知道这个名字的话，大约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了。事实上每一个在傲龙国出生，或者至少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人，都会对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印象深刻。

    在场的贵族们在听到管家说出这个名字之后立刻反应过来这是黑龙在人间使用的假名，不过他们还是用了一段时间才意识到眼前这个身穿托雷斯平时穿着的那套白色盔甲的人并不是托雷斯，而是那个传说中的凯尔·尼克——或者说，雷奇亚·基·狄克拉斯，那头带领龙族几乎打遍天下的龙皇！

    “不……这，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你怎么可能是凯尔·尼克！”

    “托雷斯，你究竟在搞什么！有什么事情就直说，不要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人群里响起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没有人愿意相信在这个国家拥有最强大的力量的托雷斯竟然败在了黑龙手下——尽管在前一刻他们也不相信托雷斯能够打败黑龙。实际上他们只是不愿意接受傲龙国将要面临权力洗牌的现实罢了。他们对现在的生活状态还算感到满意，而无论是托雷斯得到黑龙，亦或是黑龙打败了托雷斯，他们这些贵族毫无疑问都要被从原来的位置上赶走。一落千丈的日子不是每个达官贵人都能承受得起的。

    “你说你是凯尔·尼克，那你怎么不变成黑龙？哼……龙族不是最讨厌人类的吗！戏演完了，也是时候显露出你的原形了吧！”虽然黑龙刚刚已经表现出他和托雷斯的不同之处，但质疑的声音依然存在，即使质疑的理由听起来相当可笑。这些贵族们大多都有这种特点，只要没有看到龙皇本尊，他们就觉得还有一线希望。

    然而他们注定是要失望的，只不过不是现在。黑龙并没有理会他们的要求——自始至终它都只是把他们当成戏里的小角色。它直到现在没有把他们杀掉的唯一原因只是为了把这场美妙的戏演完。大家已经承受了太多磨难，简单的杀戮远远不足以弥补大家所受到的伤害。以演技出名的凯尔·尼克决定以这场美妙的戏迎接龙族的新生。而现在还只是序幕。演员还没有到齐，黑龙需要从这些小角色口中套得其它同类的下落。

    “主人说，如果你们能把你们曾经俘获的所有的龙都交出来，它可以让你们见到明天的太阳。”管家不再保持之前彬彬有礼的风度，变得像反面角色身边的手下一样冷酷。

    虽然黑龙并不是不能用这具替身和其他人类交流，但它不愿意让这些难登大雅之堂的咖咧啡玷污了卡特拉精心给它打造的替身，于是一直以来都是通过意念控制管家代为传话。

    对于这种“难以启齿”的问题，黑龙也知道贵族们是不会轻易说出来的。它把贵族们召来这里的目的一是为了把大部分分散在傲龙国每个角落的龙快速聚集起来，二是为了把这些最有可能知道其它龙下落的人也集中起来。

    虽然对人类本性颇为了解的黑龙知道，一般情况下一个贵族不会同时被分配几头龙，但在经历这么长时间之后，难免会有通过交易或巨龙间的交配产生的新的龙，而贵族出门的时候是不会带上这些多出来的龙的。黑龙当然不会落下这些被留在贵族家里甚至可能流入民间的同类——虽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加微乎其微，但同样地，只要有一丝可能，黑龙就绝不会放弃。

    不过黑龙倒不是特别担心贵族们不愿透露消息。这些贵族接下来将永远不能回到他们的住处，甚至不可能向外透露任何信息——在贵族们到来之前，黑龙已经在大堂里布下了它在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学会的一种用来隔绝未经过它许可的事物进出的结界。这种或许根本没有别人知道的结界除了能够阻隔贵族和他们的龙之间不平等契约的连接，还能防止他们通过使用一些鲜为人知的通讯工具向外界，向他们的家族发送求救信号。至于那些可能被遗漏的龙会在之后的全城扫荡中一个不漏地被全部救出，而现在只不过是为了加快救援进度而已。

    “这是第二次机会，当然你们还有第三次机会。在给各位看那样东西之前，主人希望你们能主动交代事实。”面对突然变得鸦雀无声的人群，黑龙脸上丝毫没有担忧。虽然看上去很着急，但它其实只是在用心理战术做一点小小的抄捷径的尝试。至于贵族们最后有没有把消息透露出来，对黑龙都没有任何损失。

    正如黑龙所预料的那样，这些贵族根本不为所动。它知道他们可能甚至以为自己不敢动他们一根毫毛，因为他们的生死同样决定着他们龙骑的生死。以护短出名的黑龙是绝不可能冒着让它同类遇到危险的风险来逼迫他们说出事实的。贵族们万万没有想到，事实上在他们踏入大堂的那一刻，他们自以为牢牢控制着的巨龙们已经不再受到他们的任何控制。

    “看来各位完全不愿意配合呢~”

    在又等待了一段时间，确认没有一个贵族愿意站出来之后，黑龙突然拍了拍手，喊了一声所有贵族都听不懂的话。在妙龄少女们的又一次尖叫下，贵族们的目光落在了大堂的入口上。接下来，他们看到了让他们无比震惊的一幕。

    在饱含着怒火的吼声的催促之下，一辆满载着金银财宝的木车缓缓地从门外驶入。贵族们无一不看向这辆木车——倒不是因为车上载着的闪闪发光的东西，而是因为这辆木车，那是平时他们驱使龙族为他们运送货物所使用的货车，而与平时不同的是，此刻拉车的显然不是龙，而是……

    托雷斯！

    在看到托雷斯拉着木车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贵族之中掀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波。特别是看到被众龙剥得一件衣服不剩，还顺带添上无数血淋淋的爪痕的披头散发的托雷斯一脸麻木地从众人面前经过，来到黑龙面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的时候，一些平时很少经受精神挫折的贵妇们甚至在发出惨叫声之后晕厥过去。即使是那些脑子里堆满了各种阴谋的绅士们在看到这样的景象之后，也同样感到天仿佛要塌下来。

    托雷斯的下跪当然不是自愿的。然而按照众龙的提议，当他屈辱地在众人和在场的龙的目光下走到黑龙面前的时候，一股让他感到精神崩溃的威压突然被施加在他身上。即使那只是一头幼龙的威压，在加上了黑龙与众不同的身份之后，也还是给托雷斯造成了非常严重的精神冲击。他跪倒在地上完全是出于生理上的原因，实际上他根本没有半点后悔之意，看向黑龙的眼神里依然充满了无尽的怨恨。

    隐藏在盔甲之中的黑龙冷漠地看了托雷斯一眼，精神变得虚弱又没有盔甲护身的托雷斯再也无法抵抗黑龙的意念，一边咬牙切齿地诅咒着黑龙，一边艰难地把财宝从车上搬下来堆在黑龙面前。当他把这件事情做完之后，又拖着木车在众人面前经过，消失在大堂之外。

    值得一提的是，早在黑龙离开地下室之前，它不仅换上了托雷斯的那身标志性的盔甲，而且还顺道用暴力切断了他和他的龙骑之间的契约。作为契约主导的一方，在契约被强行解除的时候，他将会受到严重的反噬。而托雷斯一个人和700多头龙签订的契约所造成的反噬足以让他暴毙。然而黑龙毫不费力地转移了大多数反噬到自己身上——对于龙族强悍的身体而言，契约反噬几乎无法造成任何伤害，这或许也是为什么在没有强制力的约束下，龙常常不喜欢遵守诺言。当然，黑龙这么做绝对不是出于任何好意，它也完全不想重新利用这个伤害它同类这么多年的宿敌。托雷斯的命还要留上一段时间，毕竟现在戏才刚刚开演，当时机成熟的时候，这位昔日风光无限的领主将会面临他一生之中最黑暗的时刻。

    为了防止他在这期间制造出预料之外的麻烦，残忍的黑龙没有采取任何麻醉手段，意念直接入侵了他的大脑，毫不留情地斩除了所有可能产生精神力的组织。不能产生精神力，也就不能操纵魔法，在这个魔法高于科学的世界里，现在的托雷斯根本就是废人一个。即使他现在重新穿上他的那副无敌盔甲，也再不能对龙造成伤害。

    黑龙找了一个很舒服的姿势坐在财宝堆上。虽然在其它地方多有谦让，但在享受这种待遇的时候，黑龙确实在生理上很难拒绝这种本能的冲动，于是只好接受了大家的提议，即使来不及在半天之内赶制出一张纯金打造的龙椅，也要用点像样的财宝衬托出黑龙的身份。幼龙倒是不在乎什么龙皇的身份，它只是觉得坐在财宝上是一种享受。而这些财宝并不是它自己独立得到的，所以当身边的那几头各系小龙也跳到财宝堆上时，黑龙很主动地给它们腾出了地方，甚至和它们相互磨蹭——这是巨龙之间常见的社交行为，用来促进彼此之间的感情。

    “这是第三次机会，也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各位不想像托雷斯先生一样被剥夺使用魔法的能力并且像乞丐一样在街上走一趟的话最好想清楚。据我所知，很多种族之中的贵族，尤其是你们人类之中的那些，几乎把面子看得比生命更重要。如果连这点可笑的贵族面具都被糟蹋，我想各位大概会宁愿自己不是人类。”在黑龙的意念下，年近古稀的管家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只不过在此刻的贵族们看来，这个微笑散发着浓郁的名叫“死亡”的恐怖气息，让感受到黑龙怒火的人们不寒而栗。

    依旧没有人站出来说话。再也没有等待的耐性，坐在财宝堆上的黑龙突然跳到地上，缓缓向人群走去。它的逼近迅速引起了人们的恐慌。谁也不知道这头心狠手辣的黑龙会对他们干出什么天理不容的坏事。

    “哼……愚蠢的畜生，如果你再靠近一步，你的龙就会变成你的敌人！”不知道是谁在情急之下想起了他们手中的王牌，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人群立刻重新振奋起来，看向黑龙的目光里少了许多恐惧。

    然而黑龙还在继续靠近。人们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从它的眼神里散发的寒冷的杀意。不过真正让他们感到绝望的是他们所唯一能仰仗的庞然大物，那些被他们强行定下契约的龙，依然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根本没有要保护他们的意思。

    “你们这些畜生，快点把那头黑龙杀死！快点！”贵族里面终于有人无法承受黑龙带来的越来越强烈的压迫感，歇斯底里地冲着周围的龙群大声怒吼，“别忘了，如果我们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也别想活！”

    “把它吃掉！”

    贵族们没有听懂黑龙的话，但是龙群听得非常清楚。大家都很羡慕被刚刚说话的那个贵族定下契约的一头灰龙。因为它的血统没有五色龙的纯正，所以它常常为此感到自卑。但是在黑龙看来，只要它是龙族的成员，它就会一视同仁。灰龙现在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它兴奋得忘乎所以，连感谢龙皇的流程都直接跳过，直接怪叫着冲入人群中叼起它曾经的“主人”，锋利的牙齿第一次合上，就把还在惨叫之中，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的贵族咬成了两半。短短几秒钟之内，灰龙就把整个贵族吞进了肚子，然后满足地溜回龙群里，懒洋洋地趴在地上，尾巴愉快地左右摇晃着，舌头还不时伸出舔舔残留在吻上的鲜血，回味着刚刚那入口即化的难得美味。

    看到其它龙蠢蠢欲动也想冲上去把那些曾经把它们往死里迫害的人类活生生地吃掉，黑龙没有直接禁止它们那么做。它觉得它们有那样迫切的冲动是合理并且可以允许的，虽然它有它自己的想法，不过最终的决定权应该交给当事龙。

    它告诉它们，它们可以选择在任何时候用任何方式处理它们和那些贵族的仇恨，如果有需要还可以要求它帮忙。不过黑龙也表明了它的想法，希望大家能把这些早晚会进它们肚子的食物先放一会儿，在接下来即将举行的真正的庆典上从他们身上充分挖掘可以用来报复和发泄怒火的价值之后再慢慢品尝。除了有几头早已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冲进人群里活生生地把它们的“主人”吃掉之外，大部分龙都愿意等到庆典那天再动嘴。

    “这……不可能！怎么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看到身边一个又一个熟识的人被龙吃掉，可是龙群却没有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遭到契约的惩罚立刻死去，贵族们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恐。他们都认为那是签订契约的时候出了问题，而绝对和黑龙没有关系。在他们看来，龙这种卑贱的种族是不可能有超越契约力量的能力的。

    如果他们知道今天凌晨在地下室里发生了什么的话，他们大概会改变他们的态度。然而直到现在他们仍然觉得龙群能够到达现在的局面依靠的完全是运气。他们无法接受龙比人类强大的现实，以至于甚至有一些被逼到走投无路的贵族掏出佩剑想要奋力反击。

    有趣的是，就在佩剑出鞘的同时，黑龙刚好停止了前进。于是便有一些自大的贵族认为这完全是他们的威胁奏效，以至于在所有人的通力合作下，就连打败了托雷斯的龙皇也要退避三舍。这当然是出于他们的无知，事实上他们无谓的反抗甚至根本没有被黑龙放在眼里。

    “大家，把这些肮脏的生物扔到地下室去吧，让它们也尝尝你们曾经受到的痛苦和折磨。”

    黑龙刚刚说完，龙群就迅速抓起它们的“主人”，欢快地向着地牢冲去。大家出于对黑龙的尊敬，一直很努力地克制把那些贵族撕成碎片的冲动。现在既然黑龙已经发话了，大家也就再没有任何顾虑，也不管贵族们的感受，粗壮有力的爪子抓起他们就向前冲，以至于很多娇生惯养的贵族被龙的尖爪戳伤，或者只是不喜欢龙鳞冰冷的温度，便在那儿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大喊大叫使劲扭动，声称要把这些让他们颜面扫地的畜生打进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云云。

    龙群当然不在意这些不痛不痒的狠话，或者说它们本来就是来自地狱里的生物。在那些后到的龙拎着它们的“主人”向地牢冲去之后，黑龙开始和留在现场的几百号龙商讨接下来把傲龙国打造成地狱的相关事宜。

    “首先是时间。现在暂时没有什么急着处理的事情，大家可以选择明天晚上就把岛上的人类全部消灭，或是留上几天，让它们充分享受一下生活在巨龙阴影中的恐惧~”一个转身的功夫，当黑龙看向它的同类的时候，简直像换了一头龙似的，说话变得亲切起来，甚至还带有明显的孩子气，完全看不出前一刻它毫不留情地下令让龙把一个人类活生生咬死吃掉的残忍。

    除了那些对现任龙皇不太了解的新生幼龙们，那些和黑龙生活在同一个年代的龙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在它们当初听到龙皇的提名里有黑龙的名字的时候还感到不可思议，因为当时的黑龙还只是默默无闻。直到它们看到刚刚破壳不久的黑龙独自消灭了一个中型国家并且毫发无损地回来，它们才开始慢慢适应黑龙实力和年龄严重不成正比的现实。这种差异也使得黑龙慢慢形成了残忍和天真两种看似冲突的性格。

    最后，大家决定把庆典的时间定在三天后。除了因为黑龙所说的让那些曾经迫害过龙的贵族们充分享受恐惧之外，也是为了让庆典看上去更加真实，防止可能流落民间的龙受到产生疑心的岛上其他居民的威胁。在黑龙和龙群讨论了一系列关于庆典内容的细节之后，一场散发着血腥和野性气息的灾难逐渐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