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魂牵梦萦
皇宫里的织绣局这几日正加班加点地赶制宛央的嫁衣。几位资历颇高的绣女这几日描绘了嫁衣的花样子,巴巴儿地送来了未央宫,说让公主亲自挑一挑合心意的。
锦绣很是欢喜,拿着手里的花样子献宝似的在宛央的面前比划着,想勾起宛央的兴趣。
宛央却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这嫁衣随意就好,不必这样大费周章。”
锦绣不满,“公主,这嫁人可是一辈子的大事,马虎不得。”
宛央笑得无力。
锦绣只当自己看不见公主的淡漠,又将花样子递到宛央的跟前,讨好道,“我的好公主,你就挑上一挑怎样?”
宛央径直拒绝,将锦绣的手推出了丈把远。
锦绣强装出来的笑脸也终于耷拉了下来,一时间气不过,冲着公主嚷道,“你这样子为那个负心人作践自己的身体又是何苦呢?公主,你不为太后与皇上着想,也得为自己考虑考虑呀。”
宛央面色凝重,一声不吭。道理她自然都明白,但是做得到做不到又是另外一码事了。
锦绣终于憋不住了,“他都已经娶了京城名妓柳细细了,公主你难道还不死心?”
萧墨迟迎娶柳细细一事,锦绣早前就从几个嚼舌根的小太监口中听闻了。皇上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心底里是希望这个消息能传进宛央耳朵里的。俗话说得好,长痛不如短痛,宛央大概也只有彻底死心,这病才会渐渐好转过来。
宛央听得愣住了,尔后才说道,“怎么会?”
锦绣忿忿不平,“怎么不会?听说柳细细连孩子都已经怀上了,公主你还惦记着那个负心人做什么?”
宛央的面色煞白煞白的。萧墨迟已经娶了柳细细?而柳细细竟然已经有了身孕?宛央此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前些日子里她虽然答应了母后与皇兄下嫁傅容,但是话才离嘴,宛央便后悔不迭。她骗不了自己,她压根儿就放不下对萧墨迟的这份感情。那信笺虽然已经毁于一旦,可她心里的那份感情却是怎样也无法泯灭。甚至这几天来,宛央的心思已经活络了几分,竟开始在心中为萧墨迟的失约寻找理由,好让自己理所当然地原谅他。
是啊,自己多么希望可以理所当然地原谅萧墨迟那个呆子,好让自己继续能喜欢着他。可现在,自己好似再也不必费尽心机地替他开脱了。自己为着他一病至此,而他却是已经抱得美人归。
宛央这时忽地记起了自己也曾在抱月楼中瞧见过萧墨迟,当时的他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绞尽脑汁地对着柳细细所出的对子。自己气不过还曾偷偷地踩过他一脚。现在的自己却好像连气都气不了了,毕竟自己有何资格与他生气呢?
男人,说到底一个个都是三心二意、用情不专。
宛央苦笑,一转念,心里却又默默地说道,自己的父皇也当真是个例外,这一生都独宠萧淑妃。可这天底下的男人,却不是个个都像父皇。
罢罢罢,自己从此还是断了对萧墨迟的念想,规规矩矩地嫁给了傅容,了此余生。
宛央勉力扯出一丝微笑来,朝着锦绣伸出手来,“把嫁衣的花样子给我看看。”
锦绣正因为自己的这番话而忐忑不安,生怕一病未起的公主又因为自己的冲动而病得越发严重了。可此时公主却神色淡淡地管她要嫁衣的花样子看,锦绣喜极而泣,忙双手奉上。
宛央细细地翻看着,甚至还与锦绣不时地交换着意见。
锦绣也精通刺绣,此时则热心地替公主参谋着。
两人一通研究后总算是定下了嫁衣的花样。锦绣忙遣人将已经定下的花样子送回织绣局去。
宛央微笑地看着她忙里忙外,心里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锦绣始终心有余悸,想了想还是开口劝道,“公主,从此可都忘了吧?”
宛央顺从地点点头,“我累了,先歇会儿。”
锦绣不再多言,忙上前伺候宛央更衣。
宛央将整个人蜷缩在被窝里,面朝着里侧。锦绣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而她的泪水也无声落下。
这么多天,宛央几乎已经说服自己相信了萧墨迟是无心失约,他一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绊住了,这才没来赴自己的约。她都好不容易相信了自己编织的这个谎言了,但最后这个谎言还是嘭地一下碎了。
萧墨迟,你究竟为何这样待我?
宛央哭得无声无息,心如死灰。
阿蘅这几日心里也不好过。她这前脚才与萧墨迟订下了亲事,萧墨迟后脚却将柳细细娶进了门。她想破了脑袋也没想通。
迟健得知此事后,淡淡一哂,“这小子现在越发出息了,竟和这京城第一名妓有牵连。”
阿蘅却一脸的不满,“可是他不是答应娶我为妻了吗,那又怎能娶旁人呢?”
迟健一向心疼阿蘅的天真,这时不知怎的却故意戳阿蘅的痛处,“他是答应娶你不假,可他也不曾答应过你不娶旁人呀。”
阿蘅嘟囔着嘴,心里觉得迟健的这话好像也不是毫无道理,但是不快的神色还是溢于言表。
迟健心知自己的话有些过分,宽慰地拍了拍阿蘅的肩膀,“这其中萧墨迟或许有难言之隐。”
阿蘅听不进去劝解,“再有难言之隐也不可如此。你便只娶了秋姑姑一人,不是吗?”
迟健一听阿蘅提起了映秋,神色有些尴尬,语气软了下来,“那你若是不想嫁他,迟伯伯可以为你做主,退了这门亲事。”
阿蘅见迟健变了神色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迟伯伯虽是只娶了秋姑姑一人,但是他俩却明摆地透着不对劲儿。阿蘅想过问,却是有心无力。阿蘅冲着迟健摆摆手,“不不不,不退婚。”
迟健心里暗笑,又调侃阿蘅道,“你心里既已经心生不满,为何不干脆退了婚事?”
阿蘅毫无羞涩地答道,“秋姑姑说女子嫁人当嫁自己喜欢的,所以我自然不要退婚。”
这事儿始终盘亘在阿蘅的心上。她最后还是放不下,又跑了一趟鱼庄,想找着萧墨迟说说这事儿。萧墨迟恰巧不在,柳细细便代为招待。
阿蘅心里全无礼数之意,认真地打量了一番柳细细,说道,“柳姑娘真是漂亮得很!难怪萧墨迟哥哥会娶你。”阿蘅这说得全是心里话,听在柳细细的耳朵里却是有些不一样。
柳细细微微点点头。她先前才从东哥那儿听说了,眼前这个小姑娘竟是萧墨迟未过门媳妇。柳细细有些难以面对这个姑娘澄澈的目光,脸上红得发烫,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向她解释。
阿蘅这时坐得别别扭扭的,心里暗自后悔自己太过冲动,如今只得尴尬无比面对这位柳细细。
最后还是柳细细先开了口,“我也是才知道萧公子竟有亲事在身,细细冒犯了。”
阿蘅正了正身姿,无意间竟想模仿柳细细的坐姿。她并非嫉妒,而是单纯地觉得那样坐当真好看。
柳细细等了会儿不见阿蘅开口便又说道,“我与萧公子并无夫妻之实。”
这话一说,阿蘅的眼睛唰地一下亮了,“这是怎么回事?”
柳细细只简单地说道,“我恋上了一名恩客,怀上了他的孩子,但是他却无法娶我。萧公子这是好意相助,免我再受颠沛流离之苦。”
阿蘅知道柳细细的身份,所以这话一听便明白了。她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地,攥住了柳细细的双手,笑得无邪,“我就知道萧墨迟哥哥不是薄幸之人。”阿蘅的态度很是亲昵,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蔑视之意。柳细细则有些受宠若惊,自打她沦落风尘后,饱受旁人的白眼,而像萧墨迟与阿蘅这样诚恳待她的,她这还是头一遭,几乎忍不住想要哭出来。
柳细细也笑得很是宽慰,萧墨迟于她有情有义,她岂可让他与自己未过门的媳妇生出嫌隙来。她回握住阿蘅,“想来你便是萧公子的心上人罢,我曾听萧公子说起过你。萧公子是很喜欢你的。”
阿蘅坦然地摇摇头,“不,萧墨迟哥哥的心上人并不是我。不过,萧墨迟哥哥也是很喜欢我的。”
这下轮到柳细细格外诧异了。她这还是头一回见到女子如此毫不羞涩地提及喜欢,而阿蘅的表情里,看不出一点儿炫耀之意。她无端羡慕起眼前这个姑娘的天真来,讪讪地问道,“怎么会不是你?”
阿蘅点点头,“是,另有其人。不过,萧墨迟哥哥也是喜欢我的。”阿蘅笑得灿烂,又强调了一回才放心。
柳细细笑得狐疑。
阿蘅却突然问道,“萧墨迟哥哥说,他对心上人的喜欢与对我的喜欢是不一样的。可都是喜欢,为什么会不一样呢?”
柳细细被阿蘅问得哑口无言,半晌后才说道,“那他有说对你是怎样的喜欢吗?”
阿蘅说道,“萧墨迟哥哥说对我是喜欢妹妹的喜欢,这与喜欢心上人有什么不一样呢?”
柳细细张了张嘴,本想解释个清楚,但是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自己这时也惦记起了傅公子,便无奈地摇摇头。
阿蘅却浑不放在心上,“喜欢就是喜欢喽,哪会有不一样。”
柳细细囫囵地点点头。8☆miào8☆bi(.*)gé8☆.$.
心结解开之后,阿蘅与迟健不日便要返回边关了。迟健所假扮的毕竟是西域商人,不可在京城逗留过久,免得古镜川生疑。
两人返程之前,何守财听说了此事,特意来了一趟迟健与阿蘅打尖的客栈,备下了家常菜,为二人饯行。
酒桌上,迟健举起酒杯,“何兄如此繁忙,还抽空来给我送行,真是天大的面子。”古镜川乐得清闲,已经将钱庄的大半生意交给了何守财。
何守财摆摆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迟兄这是哪里的话呢?迟兄于我的大恩大德,何某无以为报。”
迟健不做声。
何守财继续说道,“日后有用得着何某的地方,迟兄尽管开口,何某定当竭尽全力,在所不辞。”
迟健微微一笑,心里暗暗说道,等的便是你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