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幽庭梦·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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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沉感觉自己就像不是自己了似的,此刻满脑子都装着顾迟舟的身影, 赶都赶不走。越不想去想, 越发现满世界都是他, 脑海中反复不断地翻涌着昨夜的记忆。他艰难地平息着体内因记忆带来的燥热,甚至念了几遍清心决才勉强压下这些杂乱的念头。
闭了闭眼,等到心绪好不容易平复下来, 环顾四周全然陌生的环境, 不禁感到头疼,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从天色来看,时辰尚早。
一路走来遇到的人并不多,而遇到的那些好像都是此处的下人,似乎把他当作了那个本应在昨日成亲的莫公子,纷纷向他行李问安。
薛沉理了理混乱的思绪, 现在才终于有空仔细思考此刻的处境。
此处……究竟是何处?
从布局和规模来看, 似乎是昨日路过乌山镇时的落脚处,那个破败的莫府——经过一番探索,薛沉确认了这一点。虽然如今看来,这个莫府与当时他们进去的那个很不一样,装潢富贵典雅,随处可见来往的仆役和婢女,充满了人气儿, 就好像回到了没有破落时的模样。
很不对劲……
这里处处透着股诡异的气息。除此之外,他方才特意绕到大门口试了试,却发现好像遭遇了“鬼打墙”——出了门便是一片迷雾,透过迷雾竟然又回到了莫府大院里。
薛沉本来怀疑他和顾迟舟是被困在了某种阵法之中,但当他下意识地想要运功破阵时,却忽然发现浑身灵力被莫名的力量暂时封印,无论怎样尝试都无法催动分毫。他又试着放出神识,没想到从识海深处猝不及防地传来一阵刺痛,疼得他险些站立不稳。
揉了揉眉心,薛沉经过多次尝试终于无奈地发现,在这里他就像是突然被抽空了修为般,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
——这就意味着,他们现在暂时是出不去了。
是时空倒流?还是幻觉?
不,不是幻觉,这个地方的物体他可以肯定是真实存在的。损毁的无法恢复,饥饿困倦的感觉十分真实,食物和酒水也都是可以食用的……也就是说,莫府是真的变回了过去的样子。至于府中之人是不是“活人”,目前薛沉还无法判断。
他和顾迟舟又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呢?
不但被当成了莫府的大公子和少夫人,甚至还“代替”他们成了亲……昨日拜堂成亲的过程回想起来历历在目,他们不仅没有丝毫的抗拒,甚至连半分不对劲都没有察觉到,就那样稀里糊涂的成了亲。简直就像着了魔似的,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难道是中了幻术?或是……陷入了幻境?
不管是哪种原因,都是因为这个才导致他和顾迟舟一夜荒唐,以致于今后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关系。思及此,正坐在荷塘边的亭子里的薛沉,忍不住恼恨地捶了把石桌。
该死!
这时,一个侍从走了过来,向他毕恭毕敬地行礼道:“公子,是时候与少夫人同去拜见老爷、老夫人了。”
薛沉沉吟片刻,决定前去见一见这两位关键人物。
虽然在昨日的婚宴上已经见过了莫府二老,但当时他和顾迟舟都神志恍惚并不清醒,如今既已清醒过来,自然要好好会上一会。
不论把他们困在此处的幕后元凶是谁,搞清楚他到底要做什么才是重中之重。
薛沉跟随侍从回到了昨夜洞房的院落,越靠近那里心中就愈发紧张。待会儿要如何面对顾迟舟呢?今早说的话过于绝情,他不禁有些后悔,一想到顾迟舟落寞哀伤的神色,他的心就不由自主地揪了起来,隐隐作痛。
可是……薛沉攥紧了拳头,狠下心肠将刚刚冒出的那些心软的念头一一掐灭。即便再重来一次,他仍旧会这么做。
回过神来,房门就近在眼前。
望着门上刺目的大红喜字,薛沉徘徊良久,终于装出了一副冷脸推门而入。
地上那些散落的衣物早已不见,桌上原本搁置着昨晚的喜饼喜酒,此刻也已收拾干净,房间里焕然一新,应该被仔细打扫过了。绕过玄关处层层叠叠的红色纱幔转入里间,窗前的屏风那儿隐约坐着个修长纤细的背影。
只是见到那个背影,薛沉的心就跳得厉害,更紧张了几分。他握了握拳,正想着该如何开口,忽然发现他身旁还站着个陌生的女人。
那女人正对顾迟舟说着什么,语气十分强硬,看起来两人间似乎起了争执。
薛沉几步走过去,没有跨过屏风,却将他们的对话听清楚了。
女人道:“少夫人别忘了,当初可是您自个儿自贱身份以男子之身下嫁我莫府,既为男妻,便要遵循东祁的礼制——宫砂可不能由着您不点,束额更不能由着您不戴!”
这个女人大约四五十岁,长着一双上三白眼,嘴上说着话却不拿正眼看人。她的面容瘦削过了头,以致于显得很是刻薄,而她说话的语气也正如她的面相一般,听起来就不怎么友善。
东祁国因自古以来男女性别比的悬殊而久尚南风,娶男妻的风俗也是由来已久。所谓的“男妻礼制”便是指,男妻在圆房后的第二日晨,拜见公婆之前,要在额间点上朱砂以示“就此成为夫家之人”,且这颗额间砂绝不能让除了丈夫以外的人看见,平日需得佩戴上抹额遮起来。
在东祁,一些武士、青年公子,亦或家中幼小的孩童都十分流行佩戴抹额这类头饰。唯独男妻的抹额有着独特的制式,与寻常的额带比起来更为细窄,其上的纹饰也以各色花卉为主,佩戴的目的又是为了遮盖住那颗代表嫁人的朱砂,所以束扎的位置偏低,更靠近双眉。
因此,凡戴着这种抹额的男子,外人一见就能马上明白他的身份——以便保持距离。
男子相恋虽然常见,但甘愿给人做男妻的却不常见。在这个男权社会里,做男妻就意味着自降身份,将自己当作女子一般嫁人,自然就要遵守作为“妻子”的规矩。换句话说,平日行事再不能像男人那么方便,同性间更要保持距离了。
又因为男妻无法生育子嗣,有些人家为了迁就有断袖之好的儿子,即便为他们娶了男妻,之后也会为他们纳一门女妾来传宗接代。
然而,顾迟舟本就是一缕异世幽魂穿越而来,又“自小”长于修仙世家,近些年更是一直在深山中清修,因此对这些俗世规矩根本不怎么了解。
若是以顾迟舟本来谨小慎微、思虑颇多的性格,再加上如今又不知为何置身于此,就算对这个女人所说的什么男妻礼制闻所未闻,顾迟舟也会虚与委蛇地暂时顺从她,以便从她口中套问出些有用的情报。
——可是现在,他愕然发现他并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及行为。
如同昨晚一样,一言一行都仿佛被无形的线操纵着,唯一不同的是,此时他的头脑是清醒的,并没有丝毫恍惚。不论他怎样努力地试图摆脱这种状态,都失败了,他就像被锁在了躯壳里,只能无奈地任由“自己”演戏似的和那女人“对台词”。
于是,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微恼地道:“什么宫砂、什么束额,从未听过。我若是不肯戴,又能如何?”
那女人也不生气,嘲讽道:“果然是山野之人,一点儿也不懂规矩。若不是大公子鬼迷了心窍非要娶你,就凭您这来历不明的身份,怎能入得了我莫府的大门?怪不得老夫人要我好生给您教教规矩,不然走出去,堂堂莫府娶了这样一位少夫人,还不知要被人如何笑话呢。”
顾迟舟怒道:“你算什么东西!”
“您刚入门大概不清楚,”女子凉凉地看他一眼,冷笑道:“老奴在您眼里也许算不得什么东西,可却是老夫人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也是现在的莫府大管家,大公子还是喝着奴的奶水长大的……再不是个东西,也是有几分体面的。”
顾迟舟凤目瞬间阴霾下来,手克制不住地微抖,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从身体里传来的嗜血情绪,恨不得立刻杀了这个刻薄的老女人,却硬生生隐忍了下来。
这让他松了口气,他虽然也讨厌这个女人的态度,却并没到想杀人的地步,现在身体里翻涌的恼怒和怨恨并不是他的情绪。他如今控制不住自己,倘若真的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来就糟了。
顾迟舟心下哀叹,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敢这么嚣张必有依仗,正面交锋实属下策。刚入门便派人来个下马威,看来自己这个“新媳妇”,还真是不受“婆婆”待见啊……若让顾迟舟主导身体,他绝不会选择这种得罪人的方式来交涉,只可惜他现在根本控制不住这个“自己”啊!
“不过是个奴才,你——”
“够了!”
正当房中火药味儿愈发浓烈,言语交锋要再次升级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然插|进来,引得两人同时诧异地看过去。
老女人神色复杂地行礼道:“大公子。”
顾迟舟见是薛沉,很有些不自在,方才起床时的难堪还历历在目,他还没缓过劲来——不止薛沉在纠结要怎么面对他,他也在犹豫该怎么面对薛沉。
好在,还不等他想清楚该怎么办,他的身体就不听使唤地自己行动了,倒是替他解了围。
只见顾迟舟面色一喜,上前来挽住薛沉的手臂:“恩公,你来了!”
薛沉先是侧头看了看他,带点安抚意味的轻抚了下他的头,才看向那女人:“乳母掌管偌大的府邸定然腾不出手来,母亲也离不得你,不如你先去忙,教导君晗的事便由我来吧。他被我救下来时伤了头,很多事情都忘了,又是初过门不懂规矩,若说错了什么话乳母多担待些……至于母亲那儿,看在云修的面上,乳母就莫要说些什么为难他了。”
老女人低低的哼了声,撇嘴道:“老奴不过是莫府的奴才罢了,岂敢为难少夫人。既然大公子在这儿,那奴先退下了……”
末了,顿了顿,还是提醒了句:“只是,待会公子要带少夫人来敬茶,若少夫人还是不肯听话,老夫人见了必是要生气的。”
等她走了,薛沉又看向顾迟舟,要说些什么——对他接下来说的话做的事,顾迟舟也不感到疑惑了,他可以肯定,现在的薛沉绝对和他一样,正“身不由己”呢。
事实也确实如此,自从踏入房中之后,薛沉便讶异地发现自己如同被催眠了似的,行动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
更确切的说,他的身体正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牢牢操纵着。
他牵过顾迟舟的手,在他自己和顾迟舟内心的双双惊讶中,屈指颇为宠溺地刮了下顾迟舟的鼻子,“不是说过别和乳母起冲突么,若她再去向母亲说些什么,母亲岂不是更讨厌你了……你也知道,母亲的身体近来越发不大好了。”
顾迟舟低下头,嗫嚅道:“对不起……”
薛沉将他按坐在铜镜前,拿起那条被摆在案几上的鹅黄色抹额瞧了瞧:“我知道你不想戴这玩意儿,是我不好,委屈你了。”
听他这么说,顾迟舟忙捉着他的手,摇头道:“恩公没有不好,都是我不听话!她要我怎么做便怎么做好了,我不想你为难……”
薛沉揉了揉他的头发,望着镜子里他模糊的轮廓,轻笑:“别总叫我恩公,叫我的名字。”
顾迟舟微红了脸,不敢看他的眼睛,过了半晌才很不习惯地开口:“云……云修。”
薛沉笑弯了眼,忽然捧起他的脸垂头便吻上了他的唇。
只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却温柔得让两个无法控制身体的“旁观者”,心中不禁同时泛起了阵阵涟漪。
顾迟舟还沉浸在那个无限缱绻的吻中回不过神来,两颊微粉,刚刚不止是他正扮演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也呆滞了片刻。此时回味起来心中却止不住的又甜又涩,天知道如果现实里的薛沉也能这般对他,他该多么高兴啊!
薛沉拾起铜镜前的竹笔,沾着湿润的朱砂,轻轻点在顾迟舟额间,双眉偏上的地方。
白皙俊秀的脸上蓦然多了一抹嫣红,愈发显得柔美三分。镜中人的面容有些朦胧不清,顾迟舟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他好像在镜子里看到了另一个人。
薛沉见状取笑道:“怎么看自己竟也看呆了?点上宫砂虽然好看了些,倒不至于连自己也认不出来了吧。”
顾迟舟红着脸瞪了他一眼,转过头去不看他。
薛沉却扳过他的头,轻抚着他的额间砂,温柔地看着他的眼睛:“你看,有了它,你就是我的妻子了,以后一辈子都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顾迟舟愣愣地看着他,仿佛被蛊惑了似的,此刻他已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被控制了,还是出于内心的期盼……
他听到自己说:“好。”
“以后你若想离开我,我便将你困在我身边一生一世,不,一生一世都不够,我下辈子还要去找你,你可不能将我忘了……”
薛沉为他戴上抹额,手指笨拙地系了个结,一边顺着他那墨色长发,一边道:“我要是忘了你,你也总有办法让我想起来的,对么。”
透过铜镜,二人相视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这算是半章吧,还没写完后续会补完。(2017-07-03,此章已补完)
总觉得得给大家一个交代,因为说好了这周会日更,我因此还提前半周申请了榜单,结果还是因为一些三次元的事情没有做到。
非常抱歉,感觉好无力……
因为离职快两个月了,之前从事互联网界面设计相关的工作,非常累,所以从毕业到工作之后快一年的时间精彩加班干活基本
没有自己的时间,最后就干脆离职了,想好好休息一下来着……不过也因为之前总是月光没有多少积蓄,所以家里蹲之后就一直靠父母养着什么的,怎么说呢?心理压力和经济压力都非常大,尤其在上周四,我妈突然查出患了乳腺癌,目前活检报告还没下来,不过主治医生说有可能是中期所以……崩溃之后吧,本来打算休息三四个月写写心爱的什么的,好像也一下子离我好遥远,虽然妈妈很支持写,但表示只能作为业余爱好,还是希望能够重新找工作,爸爸更是希望我尽快工作,给家里减轻压力,“不指望你能为妈妈的病帮衬什么,至少别让我们的压力这么大”什么的。
于是我就熬夜修改了作品集海投去了,之后的一个星期接了二三十通面试电话,不停在两个城市之间跑面试,根本没有时间码字,心累得不行,感觉好难过,目前到手了快四家还不错的offer,有创业公司也有上市公司,给的薪资待遇都很诱人,我也很迫切需要工作来养活自己,可是作为一个设计狗,高薪的代价就是必须接受加班,有两家公司明确说996制(就是早上9点上班晚上9点下班,周六还要加班,而且没有加班费只有调休=_=)还都要求尽快给答复最好能立马上岗什么的……
心累,第一份工作给我的阴影还挺大的,这意味着又没有自己的时间了,又要面对无休止的加班和改改改,说实话,我更喜欢写啊!真的不想那么快去上班,但是感觉超级无奈……
因为不是全职写手吧,而且写对于一个没有粉丝的小透明来说是没法养家糊口的,不怕大家笑话,因为盗文猖獗,这篇文磕磕绊绊写到现在也就收益了一百来块吧,一顿饭钱,我一次也没好意思提现过。这么说倒不是谴责看盗文的读者啦,只是告诉大家,这篇文大概扑定了的事实,尤其是这次榜单更新又没完成,我估计我要永黑了(因为作者个人原因没完成榜单字数超过三次,永不能上榜了),再加上我总是更看重三次元的事,仅仅把当成爱好来对待,经常无法像其他作者一样保证更新,所以个人十分愧疚,感觉非常对不起花钱看正版一直追文的大家。
因此,我觉得看盗文也没关系,更不用破费炸雷追文,甚至慎重建议大家等我写完再看都行。要说什么日更估计大家也不会相信的吧,我现在唯一能够承诺给喜欢这篇文的大家的就是,绝不会弃坑,争取在2018年年底写完吧。
关于更新的flag就不立了,我这么倒霉的人立一次死一次,已经绝望了。
关于以后的更新,我会慢慢写,有时间就多写点,没时间就少写点,虽然不能日更,但也不会出现以前那样好几个月断更的情况,反正以后也不能上榜了,感觉彻底松了口气,也不纠结什么了,这周的更新我欠了大家五章,如果以后有长假码了存稿就给大家一一补上。(这几天一直还在面试,工作还没正式确定下来,所以还是有点忙,但也会继续写,大家不用刻意等,先和大家交代一声,我会尽量码点存稿,以后日更说不定还是有机会的_(:3∠)_)